第二天一早,夏此安去看望魏灵宽时,他的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何御医让她安心回宫。
夏此安倒也想尽快回去,但是她似乎又遇到了麻烦。
昨天夜里,裴绍离开后,她才想起,裴绍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她的血可以解毒,这说明裴绍已经猜到她的血液里有一寸金的毒素。事已至此,她想掩盖或者是解释都已经晚了。
所以她想等等,再见裴绍一面,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变的余地。另外她也想等待魏灵宽醒过来,和他单独说说自己身份的事,毕竟一回到宫里,她就再难有机会出来,也难以和魏灵宽再见面了。
“何御医,他……今日是否能醒过来呢?”夏此安问道。
“应该可以,殿下有话要跟他说?”
夏此安点点头,“是有些话要说,放过这次机会,以后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面了。其实,我也有话要问何御医。”
何御医已经料到,所以并不惊讶,“殿下和裴长史应该早就想问我了,只是王子的情况恶化,所以尚未问出口吧。”
“何御医这么说,是打算告诉我了?”
“殿下和裴长史早就都猜到了吧……”
夏此安一挑眉,“何御医你,当真是梁太子的人?”
“以前是……”何御医说道:“我本来是王子府中的医者,后来被太子胁迫,太子打算让我在王子日常的补药里投毒,是慢性的,所以不会被发现。”
“你放了吗?”夏此安看着何御医,她不太相信何御医会做这种事。
何御医深吸一口气,“放了……不过只有十多天,王子开始有症状的时候,我因为太害怕,就停手了。”
“太子怎么会放过你?”
“我为了躲避杀身之祸,所以才托了朋友,偷偷来到大齐,来到顺京。”
夏此安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也能理解何御医的心思,“你是怕魏灵宽他看到你再生怨恨,所以不敢医治?”
“是啊,那件事过去很久了,我几乎就淡忘了,若不是这次再见到王子,我就真的要忘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了。”何御医汗颜一笑,“犯下的过错,终究是过错,永远都存在着,不能掩盖也无法挽回的。”
夏此安能感觉出何御医的愧疚和忏悔,于是安慰道:“做那样的事,也不是出于御医你的本意,毕竟你也是受人逼迫。”
“王子一直待我不薄,我始终是对他不住。”
“还好及时收手,未曾酿成大祸,也算是万幸。”夏此安说道,“魏灵宽遭暗算落难,何御医多照顾他吧。弥补他,也宽恕自己的过错。”
“谢殿下开导。”何御医拱手行礼。
夏此安笑笑,“我先走了。”
“殿下不是有话要和王子说吗?”
“是,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夏此安看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魏灵宽,说道:“就劳烦何御医把这个交给他,他看过就会明白的。”
何御医接过纸条,“王子醒来,臣一定转交。”
“有劳。”
“殿下还是早日回宫,以免被人发现,毁了殿下清誉。”
“好,我去和裴长史说几句话就走。”夏此安退出房间,向主屋走去。
叩门几次,却没有人应。
难道他已经去宫里了?这么早?夏此安觉得奇怪,她用血做药引的事,还没有说清楚……他会不会从这些事推测出自己的身份呢?
也不知道新平阁的人有没有回来……
夏此安最后还是带着一堆疑问和一个惴惴不安的心,回宫去了。
宫里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她短暂的离开。
皓兰收拾了她外出的衣物,“丞相夫人怎么样了?”
丞相夫人?哦,对,裴绍向宫里要御医,谎称是丞相夫人身体不适。皓兰因为她是去看丞相夫人了。
“挺好的,已经好多了。”夏此安撒谎道。
“那就好,奴可担心来着。听朝堂上的大臣们说,万一夫人病重,丞相很可能提前致仕归乡。”
夏此安惊讶道:“提起致仕归乡?范丞相?”
“是啊,看看范丞相那一头白发,真该让他回乡安享晚年了。”皓兰叠着衣服,瞧见了袖子上的血渍,“这是什么?血吗?殿下受伤了?哪里伤到了……严重吗?奴这就去找御医。”
“我没事,你别急。”夏此安拉住她,“不严重,已经上药了,慢慢会好的。”
皓兰拉住夏此安的手,“伤口在哪里,奴看一看?”
夏此安轻轻挽起袖子,露出伤口。
皓兰看到后倒吸一口气,“这可怎么好……”
“没事,真的,已经不怎么疼了。”夏此安忙着安慰她。
皓兰冷静下来,“裴长史知道?怪不得他一早托人送了药来。”
药?一早就送来了?
“听说是去和世子讨的药。世子常年在军中,所以有上好的金疮药。听说用了能好得快些。可恨裴长史却什么都不说,奴都不知道殿下受伤了,是谁不要命了,敢伤殿下?”皓兰拿出一个瓷瓶来,为夏此安上药。
“我自己。”
皓兰的手一抖,“殿下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
“为救人,不得已。”夏此安笑道,“要不是不得已,我才不会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呢……”
皓兰不做声,她因为是为了救丞相夫人。
夏此安心想,原来裴绍一早出门,是为了她去讨药了呀……
片刻后,全岳来到殿里。
“我让你去查顺京里的梁国人,什么样了?”
“这些事经过鸿胪寺的来京人员名单。”全岳递给她一本册子。
夏此安大致翻的看了看,“这些人要密切关注,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乐人、技师等等,但确切身份我们暂且不知,所以要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行程都要向我汇报。其中可能就会有潜藏在顺京的细作。这次梁太子的计划,就是依靠暗探和细作,以魏灵宽之死为契机,在顺京制造混乱,从中获利。你们一定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正面冲突。”
“臣明白。”
“通知京兆尹和廷尉了吗?”
“臣已经告知了,他们两方稍后也会协助。”
夏此安点点头,“有京兆尹的命令,你们行事会顺利很多。廷尉府向来擅长查探,有他们的帮助,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有进展。”
全岳匆匆离开,出宫去调查。
午膳时间,夏此安也没心思用饭,草草吃了两口就撤了。
皓兰看她心神不宁,就把殿里的人都支走,想让她安静地休息一阵。
夏此安靠在榻上,思考着新平阁的事。
全员出动,一定是大事,且事出紧急,所以没有来得及通知她……她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受伤……
“在想什么?”
声音自身后想起。夏此安一惊,连忙回身去看。
真的是沈沉州。
“司……司主?”
“你都知道了?”沈沉州坐下来,看着她。
“知道一些,也不全知道……”
沈沉州道:“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今天也难逃脱。”
逃脱?
“到底出什么事了?”夏此安急切道。
“如你所想,是梁太子的人。”沈沉州冷着一张脸,“新平阁在梁国的分司,全军覆没。封程得到消息,担心总司再受到攻击,所以马上撤离,但是路上遇到伏击。我们被梁国人控制起来。今天苍离卫去查,我们趁机逃了出来。”
夏此安震惊到不能言语。
分司全军覆没……阁主他们还受到伏击?
梁太子这是要反天了……
“新平阁并未得罪过他……为何……”夏此安不理解。
沈沉州笑,“只能说,他活的不耐烦了。”语气里带着嗜血的意味。
“要出动血卫了?”夏此安问道。
“已经到这个份上,总不能一直挨打吧。”
上一次出动血卫,还是鹤州大战……
“我这就回东司,封程他们已经安顿好了,之后会与你联络。你自己小心。”沈沉州说完起身要走。
“司……司主你也小心。”夏此安小声道。
沈沉州笑笑,“你这是不怕我了?”
……
“行了,我走了。”
夏此安看着他从窗户越出去,红色的衣摆消失在窗棂。
连封程都大意了,这梁太子真不是一般角色啊,或者说他的幕僚刘宠,这是个人物呢……
夏此安气得握紧拳,等等……刘宠?
她匆忙走到书案前,翻找出几页纸张,仔细看了一遍,那个名字映在她眼中。
刘宠。
是当年宣王的幕僚。韩王谋反一案的始作俑者。也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
他不是已经被先帝赐死了,怎么会称为梁太子的幕僚呢?
是重名吗?
可这行事作风,分明与当年那桩案子如出一辙啊……
真的是他吗?
几页纸在夏此安手中如有千斤。
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刘宠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他……
她这次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丞相府来人说,夫人醒了。”皓兰进门来,见她红着眼睛的模样,吓了一跳,“殿下怎么了?”
“无事。皓兰,拿侍女服来,我要去丞相府!”夏此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皓兰不敢阻拦,默默去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