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此安来到裴绍这边,果然罗生也在这里。
“皇后怎么来了?”罗生看见她很高兴。
“今日来了十几个管事,带了一大堆账册,搞得我头疼,就出来散散步,顺便看看圣上。”夏此安说道。
裴绍过来行礼,“臣见过皇后殿下。”
夏此安道一声免礼。
罗生本就想逃离内府,于是道:“听直忠说,今日有赋州的菜式,皇后不是最喜欢赋州菜,还有那道荷叶珍珠。不如今日我早些回去,皇后与我共同用膳吧?”
“圣上该自称‘朕’,裴长史还在那里呢。”夏此安提醒他。
罗生看一眼裴绍,“裴长史也知道不是……怕什么……”
“圣上不要耍小孩子脾气。算了,走吧。”夏此安答应了他的请求。
裴绍再行礼,“恭送圣上皇后。”
夏此安走至他面前,警告他道:“裴长史,元夕暴乱的事,我是全权交于你处理了,但是,你不要太胆大妄为。”
裴绍一怔,原以为皇后真的是来督促圣上的,没想到是来冲他来的,微笑着回道:“谢殿下提点,臣定当铭记在心。”
“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要真的记在心里啊,裴长史。”夏此安看他一眼,跟在罗生身后正要出门。
“殿下。”裴绍叫住她,“臣究竟是做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还请殿下明示。”
夏此安瞧着他不服气的样子,也准备和他好好说清楚,“裴长史,我说过,新平阁到底要不要参与此次行动,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干涉,可是你呢,找到封程让他参与不说,还去找了兄长,你在计划着什么?”
“自然是计划元夕镇压暴乱的事,殿下也知道,元夕近在眼前,现在许多事宜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我才着急。去找封程阁主和张小将军,也只是因为人手不够而已。殿下不至于因为这两件事,就把我说成是‘胆大妄为’吧?”
夏此安听后,无奈地笑了,“裴绍,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相信你的说词,相信你当真没有旁的心思,但是现在,我不会信了。”
“就是因为,我也看穿了魏灵宽的计划,殿下觉得我从前皆是在藏拙,觉得我现在深不可测?”
“事实如此,我不得不防备。”夏此安抬眸看着他,“我知道你从来跟我都不是一条心的。你害怕张家夺权,所以对我也不是全然的信任和追随。定北侯与成王一战,成王逃脱,是你和丞相,跟岳城的州尹的通信,将成王暗中放行,他才会到了宁城,和宁王汇合。宁王反叛证据确凿,我派人去宁城,也是你们时时阻拦,所以到今日都未曾带回叛臣。你们害怕我把先帝子嗣赶尽杀绝,大皇子年幼,张家趁机把握朝堂。这些,我都知道,也不怪罪你们什么,但是,不要真的把人当傻子,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裴绍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看着皇后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是有些自己的心思,但并不妨害大齐的社稷,皇后这么恼怒究竟为何?
同僚进来送文册,他顺口一问,“你可知道,皇后今日怎么了,看上去有怒气。”
“唉,皇后这一日可忙着呢,谁知道是为了哪一桩事不高兴。”
“都有些什么事?”
“这不是马上要元夕宴了,宫里乱作一团。听说就去凤明宫禀报宫务的管事,都能站满凤明宫的院子了。皇后今年才入宫掌管事务,没有经验,自然忙得昏天黑地。那些个管事,欺皇后年少,事事掣肘。还好是前几日,皇后才处置一个贵人和太妃,杀鸡儆猴,要不然,这人能翻出天去呢。”
“后宫的事,你也知道得这么清楚。”
“皇后一直温温和和的,终于雷霆大怒一次,宫里早传遍了。”
裴绍想起什么,“就是为了那个叫皓兰的侍女?”
“对对,就是她,不过大家都觉得,皓兰主事就是个由头,皇后也该早就想发威一次了,这次正好撞上了而已。”
可不是撞上了,而是皓兰对她确实意义非凡。裴绍想着。
“今天,张小将军进宫来见了皇后,我才,准是小将军犯了什么错,让皇后不快了。这不是,小将军和全统领都被罚了。啧,真惨。伴君如伴虎啊。”
“张骁进宫来了……”裴绍喃喃道,“莫不是因为我说的话……”
“可我方才瞧见,皇后在门口和大将军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说是内府代政,其实还不是皇后说了算,圣上三天两头地就歇着了。只哭了我们,难以揣摩圣意,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啊。”那个同僚说着出去了。
裴绍心想着,早就看出皇后和李镜源不寻常,除了那个婚约关系,他们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
晚膳后,罗生和夏此安一起来到凤明宫。
皓兰在一边说道:“宫里的贵人们,都说圣上独宠皇后,一个个眼热得很。大臣们也总是劝圣上,专宠容易生祸患。奴觉得,圣上还是少来凤明宫的好。”
“来不来的,都一样。只要他不宠幸其他妃嫔,我就会一直是众矢之的。”夏此安道。
“唉,奴也不明白了。以前帝后不和,大臣们上书,劝谏先帝,现在帝后如胶似漆,他们还是不满意,这些大臣们,到底想怎么样啊?”
夏此安和罗生笑笑,“算了,你就别愁他们了,倒是看看咱们的账册,该怎么办。”
皓兰叹声气,去翻那些账册。
罗生奇怪,“那些不就是元夕宴上的安排和开支嘛,就依那些管事的,给了她们令牌去做就是了,为何要一一查验呢?”
“那些人,都是原来太后手下的,我是使唤不动的。先前拿来的好些东西,都有差错,我和皓兰不放心,才要在看一遍。”
“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皇后该教训她们,以儆效尤。”
夏此安笑笑,“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宴会在即,随后就是册封典礼和大赦,我此时惩治了她们,万一延误了宴会和典礼,就不好了。所以就先忍一忍,日后得空了,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我太无能,什么都帮不到皇后。”罗生有些愧疚。
“你不必这样说,你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你,或许现在已经战火四起了呢。”她安慰道。
罗生听了,心里也算好受一些,又问起别的事了,“大臣们都在说,明年,与成王宁王必有一战,皇后也这么认为吗?”
“这一战,是一定会发生的。人们都在准备着了。成王宁王所犯是谋逆之罪,我们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拖到了冬日,不宜再动干戈,所以就只能是明年了。我已经想了些对策,断了宁城的供应,抓了成王和宁王在京的亲眷,若是他们降了,倒也罢了,我们只管处置,如若他们坚持着,一定要决出胜负,那我们也奉陪到底。”
“皇后还是不想打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罗生道。
夏此安点点头。是啊,谁会愿意打仗呢,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做这样的打算。
“他们的亲眷?莫不是太后和常太妃?”罗生问道。
“是,还有成王的王妃和孩子。”
“成王妃?怎么没听说呢?”
“定北侯暗中保护起来了,过些日子元夕宴进京,就送来顺京城。”
罗生很是钦佩,“皇后好谋划。”
夏此安笑笑,“我还差远了,否则也不会被被人算计……”
“可是,皇后和裴长史说的元夕的暴乱,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阻止,而是要等它发生呢?”
“这次暴乱,不仅仅是一次民众暴乱而已,它是梁国太子和幕僚策划的,为的是给大齐制造混乱,他们好从中得利。就算我们现在阻止,他们也还会有其他的计划,到时候又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不如现在放过他们,暗中筹谋,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皇后要扶持梁七王子上位?”
“对,现在联合他对付梁太子,不过以后的事,就说不准了。”
这个魏灵宽,心思太深。一边利用大齐为他开路,一边还要挑拨新平阁的关系……
夏此安再次陷入沉思。
鹤州大战,魏灵宽是参与其中的,所以他知道一些情报,也不奇怪。关键在于,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他告诉了阁主和沈沉州什么事情,会让沈沉州不愿意见自己呢?能让沈沉州退却的,也就只有当年鹤州大战时,错将她认成背叛之人的事了。他若知道自己当年是错的,一定会觉得没有脸面来见她……
难道魏灵宽告诉了他们当年的真相?不应该,当年的事,可没几个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并且说服阁主他们相信他的呢?夏此安揉揉眉心,万一真的是这样,那么,新平阁可能会失去三司的司主,不,若将韩晁也算在内,就是四个了……新平阁必将遭遇大劫,这难道就是魏灵宽的目的?削弱新平阁的势力,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