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谈
云碎月霄离2021-03-21 22:423,081

  裴绍一人在窗前看看风景。

  夏此安已经在内室把药涂好了。她缓步走出来,就看见裴绍长身独立于窗前的背影。

  窗外的月近满,月光洒在庭院的花枝上,清风拂过,树影婆娑。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让她有些恍然。

  少年时所经历的种种,就似一场大梦一般,那些困苦那些伤痛,到如今似乎都已不存在了。她见识过繁华盛景,看过绮丽山河,遇到了许多值得珍惜的朋友,也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她已经很幸福很知足了。

  但愿在太子登基之前,她能顺利地处理好朝堂政事以及宫里的琐事,最后毫无遗憾地离开吧……

  夏此安也畅想过离开顺京之后的生活,她应该会带着皓兰,回到家中与父亲相伴,或是过着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或是走遍南北纵览山川之美,总之,都会是她毕生所愿,是她向往和喜欢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怕是再也不会见到裴绍了。从此后,裴绍便只是一个存在于她回忆中的故友,是街头巷尾传闻中的人物,是她曾经熟悉的一个名字……

  或许偶尔,她与亲朋坐在茶楼,会听到来自顺京的人谈起他,在那些关于他的故事里,她便可以体会物是人非的深意了。

  想想竟有些沮丧和难过。

  其实,她这段时间所遇到的那些让她不舍分离的人,又岂止裴绍一个呢?忠肝义胆的辽鸢,少年英姿的李谭毅,端正老成的李镜源,娴雅美丽的范瑜城,温柔体贴的叶心娘,还有可爱懂事的雪疾,一直照顾她的丞相夫妇,有过短暂相处的李南昭……以及她身边服侍她的直忠、晚心、瑞临还有晴芳……

  这些人,虽与她非亲非故,都不过是她人生的过客,但是若想到以后再无交集,她还是有点伤感的。

  ……

  夏此安一人站在内室门口伤春悲秋,裴绍念她许久不出来,便打算去找她,一转身,她竟然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瞧她脸上的神色,似乎不是很欢快。

  “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夏此安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

  他却很担心,问道:“是伤处有溃破了?还是药有什么问题?”

  夏此安摆手,“没什么,伤口早就结痂了,怎么还会溃破呢。”

  “那你——”他微微低头靠近她,“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夏此安眨眨眼,“是吗?我总是胡思乱想,辽鸢还说我杞人忧天……没事。”

  “你若是舍不得……你若是不想离开顺京,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他轻声道。

  其实,他早就想过了这些可能,万一殿下习惯于留在京中,那么他便会想办法让她留下来,不是作为太后,而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他一直以为这是自己替殿下着想,殊不知,是他想要留下她的借口而已。

  不过,夏此安哪里就能真的选择留下呢?留在顺京,会面临很多的问题……

  “当然不是,我已经找到了亲生父亲,还还有留在顺京的道理。”她笑笑,“我只是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裴绍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怅然,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情绪很快被他消化,他又笑着,“殿下对这一番北地之游,看来是感概颇多啊。”

  说一两句玩笑,两人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不知道殿下对于大齐和大兴的事,是什么态度?”他言归正传。

  “我之前说过了寒辰的事,你一定还记得吧。”

  裴绍点点头,“自然。”

  关于寒辰是大兴先王子嗣的事,他觉得既震惊又巧合,所以一直记得。

  “我曾与穆逻商议,让大兴王退位,然后让寒辰回去担起大兴的重担。”她道,“这样一来,好战的大兴王再也不能主领大兴朝政,大兴与我大齐的冲突和战事也会减少,对大兴和大齐的百姓都有好处。太子少年登基,是经不起战争的,寒辰掌权,对于太子雪疾来说,也是好事。”

  “我完全理解殿下的想法,不过,殿下,谈判在即,不知道殿下可想到了哪些要商谈的条件?”

  “这……”夏此安想了想,“这些我倒真的不知道这谈判该怎么谈,我从为接触过这类的事,也不了解大齐的现状,不知道该提些什么才好。若是你有什么想法,大可自行决定。”

  裴绍笑一笑,“这才是我想问的。殿下,准备把自己的一母同胞弟弟坑多狠呢?”

  夏此安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既是谈判,我方握有筹码,那么便是我大齐来开条件。若如往常一般,让外邦每年大量的进贡,这必然是如了我们的意,可是作为新登位的寒辰,他的压力会很大,他的声望也会受影响。若是大兴再度生乱,他们难免又会南下……”

  夏此安倒没有想到这些,“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一次要对抗的不是,大兴的使臣,而是我们自己人。要想办法说服朝臣才行啊。”

  这才是个问题。顺了大齐人的意,那么必要让大兴狠狠出血,到时候,寒辰回去不好做,以后又会有更多的麻烦。而若是对大兴手下留情了,那么,大齐朝臣这边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看看裴绍,想他应该是有什么办法的,“那你是有什么解决之法吗?”

  果然,裴绍点点头,说道:“联姻。”

  联姻?和谁?寒辰?

  “可是现在宗室里,只怕没有适龄可嫁的女儿啊?”

  裴绍摇摇头,“不,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让大兴把郡主嫁过来。”

  “我?”夏此安一指自己的鼻子,“你打算把我的身世说出去?”

  裴绍再一次笑着摇摇头,“殿下忘了,大兴王有一个私生女。与太子,年龄相仿。”

  啊,是那个孩子呀……

  “这……合适吗?”

  “我看,最合适不过了。殿下试想,她的父亲,也就是大兴王的情夫,他带着孩子回去远京,无非是看在世子寒辰离京已久失去大兴王宠爱了,这才回去争夺王位的。寒辰回去后掌权,他们父女,岂会有好下场?殿下与胥先生当初,便是最好的例子。”

  夏此安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着。

  “若是我们与大兴联姻,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人选。大兴王被迫无奈,会答应的。而那个孩子,也就可以活下来了。这样,对寒辰也没有威胁。”

  她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可是,一个大兴人,做大齐的皇后,会不会太……我当然不算啊,我毕竟是以张家郡主的身份嫁进皇家的。”

  “殿下忘了,先帝还有大长公主,身上便流着一半大兴的血。”

  对啊,先帝还有大长公主的母后,就是大兴的郡主。

  “若是大兴嫁了郡主过来,那么进贡的定量,便可以酌情降一些。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夏此安终于露出了笑容,“裴绍,你真是太聪明了!”

  裴绍颔首一笑,“为殿下分忧,是为臣的本分。”

  “那,谈判的事,就由你和鸿胪寺全权负责了。”

  “是。”

  卸了一个重担,夏此安顿时喜笑颜开。

  裴绍见她露出笑颜,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政事,本可以明日议政时候再说的,可是他就是不放心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担忧,不知道她有没有安睡,所以才会不顾规矩,夜入行宫来看她。

  两人讨论过了与大兴谈判的事,又说起了调派军队的事。

  现在,张却和江倦秋带领着京城和岳城的两只军队在京外驻守,大将军李镜源还留在南方,信王也还未回京。

  “当初派出去容易,现在想要召回来,就难了。”夏此安哀叹一句。她看过不少历史上的例子,大战之后,无论在怎样处理,都会不尽如人意的。

  这些人都是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保卫国家的人,若是不好好封赏,定会惹人不满。可再高封,又会危及到雪疾之后的地位,毕竟功高盖主的权臣,是少年天子最忌讳的。

  除此之外,夏此安更担心,现在有些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应召回来,不会愿意卸下兵权……

  “殿下是在担心大将军?”裴绍轻声问。

  她点点头,又苦笑一下,“按理说,他才是那个最可能反的人,但是偏偏是他最沉得住气,几次三番被夺权,也毫无怨言。我真是有些害怕了,李镜源此人城府极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会的。”裴绍道,“如殿下所说,若是要反,他在此之前,有的是机会和名目,可是他都没有。现在,他放着眼前的功名前途不要,再反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常人都能看得清的事,他怎会看不透?所以,殿下完全不必忧心。”

  “你说的也对。”

  “只要大将军接了旨回京受封,那么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了。”裴绍道,“殿下有心思惆怅这些个,倒不如尽快准备大将军的婚事。这样,对信王大将军父子是一种安抚,对大齐来说,也是一桩改换气象的好事。”

  她一笑,“你这么急着把自己妹妹嫁出去啊?”

  裴绍也笑,“都说了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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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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