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傍晚,夏此安再一次准备出宫。
没想到在和皓兰和罗生商量的时候,遭到了皓兰的劝阻。
“殿下,您不能这么三天两头地偷偷出宫去了,奴和圣上担着风险不说,您也不安全呐,有什么事吩咐下去就好了。何须您亲自去做呢?这一次,奴是决心不放您出去了。”
夏此安笑着安抚她,“之前我也说过了,不还是为了梁国暗探的事嘛,先不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就算找到了,我也怕她一个不小心暴露了,那样,岂不是会酿成大祸。我已经召了何御医前来,对外就说我身体不适,圣上在这里了,其他的人,也不敢轻易闯进来,你只在殿内照料就好,不必出去,也不让人进来就是了。”
皓兰不肯,“殿下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您的,从前因为政事,您和世子长史走的近就算了,现在已经有了内府,您也不必日日去议事去见朝臣,你何不就看看书作作画,乐得自在,非要偷偷出宫去作甚,万一被发现,可不是惹人闲话那么简单了。宗亲不会纵容,定北侯也护不住您呀。”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这次的事实在是重要,我非去不可,以后,可能还会有需要我亲自去做的事,这都是无奈之举,为了大局,我们只能冒一冒险。”夏此安看皓兰不言语,又道:“皓兰,这次可是关乎齐梁两国开战的大事。”
皓兰松了口,“好好,殿下要去,便去吧。奴只能尽力守住凤明宫,不让人发现。不过这次可说好了,明日一早一定要尽快回来。”
“好。”
夏此安换了衣服,跟随入宫来请安的丞相夫人一起出了宫。
在朱雀街附近,夏此安下了车,与夫人道谢,“多谢夫人,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去便好。夫人切莫对外人言及此事,日后若有人问起,也咬定自己不知情。也请夫人嘱咐随行下人。”
“好,我知道。殿下千万小心。绍儿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危急时刻,也能保护殿下。”
“多谢。夫人快快上车回府吧,天气寒冷,仔细着身体。”
丞相夫人点点头,“谢殿下关怀。”
告别丞相夫人,夏此安骑马一路赶去明月楼。
明华夫人已经在等她,“你可来了,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先去换了衣服,我叫人来给你上妆。”
夏此安应声“是”,拿了衣服首饰去换。
她没想到明华夫人会对此事如此积极,就像她两天前没有想到明华夫人会那么痛快答应一样。
两天前的那个夜里,她和裴绍还有魏灵宽商量好了可行的计划,第二日一早,她没有按照和皓兰约定好的时间回宫,而是又去了明月楼,想探一探傅明华的口风和态度。
没想到她刚一说自己是新平阁的人,正联合长史和苍离卫一起调查梁国暗探的事,傅明华就明白了她的来意,说自己最近也在注意那些梁国来的人,认为他们有什么大的阴谋,正愁着要不要报官,可巧当官的就来了,所以愿意配合她的一切行动和计划。
原本那么为难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夏此安本来也是有一点生疑的,但是大事当前,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换好衣服,她坐在妆台前,任明月楼的侍女为她上妆。
傅明华在一旁讲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宜,比如怎么行礼怎么说话怎么笑,敬酒时坐在什么位置,抚琴时坐在什么位置。万一有异常时,她该怎么发信号出去等等。
夏此安听了个七七八八,就看到明华夫人的侍女匆匆跑来。
“他们……他们来了。”
夏此安紧张地起身。
“别紧张别紧张,他们来了也不代表那个要听琴的人也来了,说不定还不叫人上场呢。先等等看吧。”明华夫人安慰她。
夏此安再次坐下。门被叩响,是裴绍进来了。
裴绍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中央的夏此安。一身粉白的衣裙飘逸多姿,长发绾成流云髻,步摇轻垂,流苏摇晃,精致的脸庞略施粉黛,自成风情。她看到他后,牵唇一笑,就让他移不开眼。
“怎么,不好看么?”夏此安见裴绍愣在原地,轻声问道。
裴绍回过神来,“没有,很好看。与殿……你平日里的模样,很不同。”
夏此安又照了照镜子,“我还担心,妆容太过艳丽呢。”
“不会,刚刚好。”
“那就好。”夏此安看向裴绍,“你来是要说什么?”
“哦,是这样,我方才又跟全岳确认了一遍守卫的位置,特地来告诉你,让你放心。万一有意外,你的安全最重要,切勿逞强。”
原来他是专门过来叮嘱她的,夏此安不知怎么,心里还很开心。大概是自己从小很少受到别人的关心,所以才会感动吧。
“多谢,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夏此安笑笑。
一切收拾妥当,夏此安跟随几个上酒菜的侍女,进入梁国暗探所在的房间。
她抱着琴缓缓走过,然后停在角落的地席边上,把琴放在案几上,转过身轻轻向座上的几个人行礼。
中间的一个人,叫她免礼,还拿了一锭银作打赏。
她笑着收起,莲步挪去角落,坐在地席上。
旁边的几个人打趣那个打赏的人。
“你打赏个什么劲,原也是舟离要听舟离喜欢,自要他去赏。”
“是啊,你这般着急,是为何啊。”
中间那个人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对身边的人道:“小姑娘辛苦,我就赏了,你们倒多嘴。我看舟离来了,你们还敢这般。”
那几个人笑笑。
夏此安环视一周,心想,舟离还没有到吗?手指已经开始拨弄琴弦,悠扬琴音环绕着房间。
几个人说着闲话,并没有谈论正事。
难道是要等舟离来了以后再说?一首曲子结束,夏此安又弹了另一支。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进了来,几步就走到房中,打量了她一眼。
边上那个人还不忘记打趣,“舟离呀,打赏的钱,他已经替你付过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他。”说着指一指中间的那个人。
“是吗,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舟离也坐了下来,正色道,“计划实施得如何了?”
终于要说正事了……夏此安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稳住手,继续弹奏。
“基本完成了。”一个人说道,“需要提前安排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梁七王子还没有下落,没有他,我们的计划就难以完成。你们可有什么消息了?”舟离问道。
有一个人道:“我们还没有找到王子,但是找到了他的几个属下。”
“绑回来了?”
“没有,他们似乎也找不到王子了,所以正在顺京城和城外,仔细搜寻。我认为,我们应该跟紧他们,他们跟随王子多年,自然是了解王子的。只要他们找到了王子,我们也就找到了。”
舟离想了想,“嗯,做得好。其他的呢?”
“新平阁的人,目前还没有下落……”
“还没找到?他们是长了翅膀飞了不成?若不是那日放脱了封程,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舟离说着,“都用心些。”
夏此安知道新平阁的人还算安全,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手中的曲子告一段落,她弹起《灵川赋》来。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舟离听到曲子后,身子一僵,微微侧头过来,瞧了瞧她,眼神有好奇也有探索,然后又去和别人讲话。
他们说了不少计划部署的事,夏此安尽量动作轻些,以免自己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
这一曲终了,舟离离开那些人,朝她走过来,在她的琴边席地而坐,“之前那几日,好像不是你?”
夏此安微笑着回答:“素乔姐姐染了风寒,要歇几日,所以妾来顶替。”
“哦,原来那个姑娘叫素乔啊……”舟离笑得意味深长,“我都不知道。”
“妾等微末,哪敢在公子心中留名。”
舟离看看她的琴,“人换了,可琴还是这一把。”
夏此安看看琴,又看看舟离,“妾技艺不精,所以夫人没有专门为妾打造琴。妾只能用素乔姐姐的。”
“你们的掌柜也是奇怪。”
“夫人哪里奇怪?”
舟离看着她,“去捧一个技艺不好的,技艺好的反倒连一把自己的琴都没有。”
夏此安微微心惊,她之前没有见过素乔弹琴,不知道她是什么水平,自己却是尽全力去弹奏,怕出错。难道,自己反而要比素乔弹得更好?还是说,这只是舟离的试探?
“妾如何比得上素乔姐姐呢。”夏此安垂下眼眸,假装不懂。
“你方才为何要弹《灵川赋》?你是梁国人?”
夏此安轻轻摇摇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闪烁,“妾不是梁国人,但是妾听出几位客人是梁国人,妾想,公子们客居他乡,必然是思念故土的,所以弹奏一曲《灵川赋》,以解贵客们的思乡之苦。”
“你倒是有心。”舟离站起身,朝她抛下一锭金子,“下去吧,以后不要来了。”
夏此安一边收起打赏,一边可怜兮兮地问道:“是妾哪里服侍不周?”
“你的琴艺很好。”舟离说道:“心思也很好。但是,不该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