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淳于明返回合一门路过中央大广场时,正好看见青阳青云、青颖青泺等合一门弟子聚在一起练剑。而他们所使的招式,他都见木正风使过。诸位弟子见到他,皆收剑而立,行礼道:“见过掌门。”淳于明忙还了礼,道:“诸位师兄师姐实在客气。”
青泺笑道:“掌门师弟。你在这看了有一会,觉我们剑法练得怎么样?”淳于明想了想,道:“我不知该怎么评价,因我还是第一次见数十人一起练剑,但我能看出你们练得不是剑阵。而且你们练得剑法,我应该也会。”青颖道:“掌门。那你给我们试演一遍,教教我们。”青泺道:“对啊!掌门。都说你剑法高,让我们开开眼界。”淳于明笑道:“好吧!我且献个丑。谁借我把剑?”青阳道:“掌门接剑。”说着把手里的三尺长剑扔给淳于明。
淳于明一手接过,随手耍起剑法。先把刚才这些弟子的剑法耍了一遍,然后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剑招又耍了一些。而这些合一门弟子,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只觉自己也练过淳于明刚才使得那一招,但总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好像师父并不是这么教的。比方说那招“春风拂柳”,意在绵里藏针。可淳于明使着却如“狂风扬沙”,数万针刺海绵一般。本是同一剑招,使出来的效果却截然相反,众弟子完全不知为何要如此使用这招。
淳于明大概试演三百多招剑法后才收剑,见众弟子要么瞠目结舌,要么低头苦思,要么愁眉苦脸,不禁问道:“我的剑法有问题?”青云道:“没问题!只不过掌门的剑法似是而非,好像不完全是本门剑法,有些剑招我从未见过。”
淳于明道:“这个……其实我的剑法都是看来的,每一招我都不知叫什么名字。我自己觉得好玩,便把剑招按着自己的理解去随意使用。我也不知是不是该如此使用,毕竟也没人教过我。我只能自己想怎么使,便怎么使。”
众弟子这才恍然,原来他的剑法都是自己活学活用的,怪不得有些招式与自己学的大相庭径。不过他如此使剑,非但不觉有何失当之处,反而行云流水,毫无顿挫,巧具匠心,不拘一格。而自己向来练剑时,哪怕差了半寸,师父都要责罚,自然不敢随意改动。
有弟子问道:“那掌门会多少剑招?”淳于明道:“多少招的话……我还真没数过。反正木掌门的剑法我应该都会,而我为了打败他,也仔细研究过他的剑法和打败他的剑法,所以我也不知我会多少剑招。总之跟木掌门切磋时,我只会想如何破他这一招,而不是想我该使什么招。随手拈来什么招,便使什么招。”
青阳道:“难道掌门想说的是以不变应万变,无招胜有招?”淳于明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料敌机先,后发制人。不要拘泥于使用什么招式,只要能打败对手,不管什么招式都能使。当然基本剑法还得练好,没有根基,绝开不出繁枝茂叶。”众弟子都点了点头。
其实淳于明虽学剑法时,没人从旁指点,但他几乎与木正风彼此对练近十年。一个绝世高手陪他对练十年,恐怕比学什么武功,积累的经验都丰富,提高的都快。已自己悟出剑法之极,用意不在乎招式,而在乎心。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无招胜有招。不必拘泥旁人教的招式。同一招,别人绵里藏针,自己疾风骤雨,完全符合用意不用力的剑道,何必非得像旁人一样都是绵里藏针,自己却不能改动?岂不违反剑法之道?
淳于明问道:“你们平时都练什么剑法?”青云道:“自然是本门合一剑法。而《合风剑法》现如今恐怕只有掌门才会。”青阳叹道:“我师父武功本也在江湖上名列前茅。但他……合一门有些精妙剑招,估计就此失传。”
淳于明暗自叹息,柳掌门已西去,再也见不到他的剑法。道:“没事!你们学过的剑法我应都会,但我可不知我使得是哪一招,叫什么名字。有些是我为跟木掌门对招,打败他想出来的。你们可以看看,要能学会便学,若……”有弟子道:“掌门不必多虑。若学不会,只怪我们造化浅,脑子笨。”
淳于明笑了笑,道:“那我今天教你们一套连招,算是我自创的。就叫它……‘枫红叶落十三环’当然你们要有更好听的名字,可以不用我这个。此套连招总共有十三招,一环接一环。你们看好!”开始试演。
此招开头一招是虚招,想刺哪便刺哪,引对手出招,接着根据对手来路,可选用十三招中任意一招。可刺对手左肋,可刺对手右肋。可刺对手左肩,可刺对手右肩。可刺对手左腿,可刺对手右腿。可刺对手左脸,可刺对手右脸。基本对手全身要害便罩在此十三招之内。对付一般的高手,立马能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此十三招施展开来,全是攻招,倘若一招没挡住,便立马受伤败招。倘若十三招全都挡住,自然便已没什么用,只能改用别招。
淳于明试演大概半个时辰,众弟子基本都能照葫芦画瓢,把十三招使出来时,他才前去休息。至于能不能学会,能学成什么样,全看他们个人的造化和悟性。
回到居室,这里是历代合一掌门的居室,谁当合一门掌门都得住这。他先去连喝两大碗茶,才去床上打坐调息。不知到得何时,才收功躺下。
却听门外青阳声音传来,大喊着:“掌门!掌门!”淳于明忙从床上坐起,而青阳见他房门未锁,便自顾自跑了进来,急切道:“掌门。你快去看看,郡主要下山。”
淳于明哭笑不得,道:“郡主要下山,便让她下山,我还敢拦郡主?”青阳一愣,道:“掌门。你……你……”淳于明看了看自己,道:“我哪不对?”青阳道:“不是!郡主好歹是万金之躯,皇亲国戚。在合一门住了已近九日,掌门不去看郡主一眼也就罢了。难道郡主要走,你也不去挽留一下?我们看郡主对掌门……”
淳于明道:“我本想郡主要有什么吩咐,定会派人前来。但她一直未找我,我也不便去打扰。”青阳道:“掌门啊。你真不知让我怎么说好。郡主把随行来的人,都已差遣走,身边只剩四个婢女。从合一门到京城路途遥远,山险水恶,难道你真放心让郡主孤身回京?”淳于明从床上跳起,道:“对!说得有理!带我去看看。”忙跑了出去。
来到前院大门,只见青颖青泺一干女弟子,在劝着朱淑妍。青颖道:“郡主不要生气,确实怪我们掌门照顾不周。你在合一门住了这么久,他却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待会等他来,你就降旨罚他。”
朱淑妍道:“我哪敢!人家现如今是朝廷特封的忠明侯,又是武林首屈一指、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家眼里已没我这个郡主,我还是别在这碍他的眼。你们不要再拦我,让我下山。”
一众女弟子还未让路。青颖道:“郡主稍等片刻,青阳师兄已去禀告掌门,掌门马上便来!”朱淑妍道:“这都已多久?我看他不会来,让我走。”
青阳大喊一声:“郡主!掌门在这!”朱淑妍闻声回头,果真看见淳于明,但见淳于明一言不发,心下颇不是滋味,道:“淳于掌门已见到我,也算与我送别。诸位姐姐,淑妍告辞。”青颖忙拦着,急道:“郡主稍等。掌门。你说句话。难道你真想让郡主孑然回京?”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淳于明思索一下,走了过来,道:“郡主待我恩重如山,不惜千里来为我荣登合一掌门道喜祝贺,还为我讨下朝廷封赏。而且皇上既已下旨,在下自当送郡主回京。郡主不妨再小住几日,待我安排好门内之事,定当亲送郡主回京。”
朱淑妍道:“不敢劳烦淳于掌门。此去京城,少说数千里。我又不懂武功,难免拖延淳于掌门的脚程,我看我还是自己走。”
青颖道:“郡主。你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与我等草莽女子自然不同。你带上一帮武林名宿来为我合一掌门大典,呐喊助威,我们合一上下,都深感郡主大德。况且你又说你不会武功,那我们掌门更应一路送你回京,保护你的安全。”
朱淑妍道:“我此番前来,便是回报淳于掌门于我朱家的恩情,我对淳于掌门可没什么恩情。想必你们都已知晓,淳于掌门救过我父王和家兄之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朱家还未偿还淳于掌门的恩情,岂敢再劳烦于他?”
淳于明道:“郡主言重。你若今日当真要走,我这就随你下山便是。恰好我也正想进京,去一睹乔千岁的风采。”青阳道:“掌门。你要去杀乔三拜?那带上我,我也去。”青颖道:“乔三拜是我合一灭门的罪魁祸首,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掌门。我也随你进京。”其它弟子立马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淳于明大声道:“你们不要多想!乔三拜是朝廷命官,手握大权,身边更是网罗天下高手,没那么容易杀。我只不过是想进京看看,顺便告个御状,我就不信连皇上都扳不倒乔三拜。”青颖道:“我们是江湖中人,为何报师门血仇,还要找朝廷?理应亲手报仇。”
淳于明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中原武林,此番在合一门杀了数千朝廷的厂公和锦衣卫,合一门众弟子的大仇,也算报了。而且朝廷并未追究,反而封我为侯,我想乔三拜在宫中的势力,已大不如往日。我进京告御状,一是为中原武林人士,免于朝廷追究。二是给乔三拜屁股下再添把火。三是弄清朝廷意图。而你们便留在煕煌山,勤加练武,日后定派的上用场。”
青泺道:“掌门说的确实也在理,杀乔三拜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们合一门好歹是武林名门大派,倘若掌门一人京城,岂不大损我合一门威风,让人笑我合一门无人?不如我随掌门一起进京,既能照顾掌门,又能帮掌门给我合一门壮个威风。我……”她话还没说完,众弟子又七嘴八舌道:“对!我也要去!我合一门乃是江湖大派,岂能让朝廷小瞧?”又有弟子道:“正是!朝廷要是不放什么毒箭,来场一对一的较量,看我不杀他们百八十个。”有弟子道:“对!进京!朝廷若不答应砍乔三拜的脑袋,我们就杀进乔府,取乔三拜首级。”
一时众弟子大吵大闹,淳于明实在无奈,道:“好!带你们一同进京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听我安排。青阳青云二位师兄,你们俩留下一些弟子,看守山门,挑三十个武功武艺较为高强的,明日随我一起进京。咱们轻车从简,方便赶路。”青阳青云道:“是!”青阳道:“青云师兄。你下山去准备马车马匹,还有赶路所需物品。其它师弟师妹,随我去后山,咱们安排人事。”带人走了。
不一会,便只剩下淳于明、朱淑妍和四位婢女。朱淑妍道:“你当真要带他们一同进京?”淳于明道:“我虽与他们结识不久,但他们都对我很好,担心我一人进京不安全。我拦是拦不住的,倘若硬拦,反而负他们一番心意,还何必去拦?”
朱淑妍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之所以如此,只因你现在是他们掌门。你若不是,他们何必如此?”淳于明淡淡笑道:“你想说他们之所以唯我马首是瞻,是因我现在有了权力,有了地位?”朱淑妍反问道:“难道不是?”淳于明叹道:“是!我怎能说不是?但我相信人间有真情,何必凡事那么功利?”朱淑妍冷笑道:“你在讥讽于我,说我功利?”
淳于明忙道:“不敢!郡主。你此番南下寻我,其实我心里十分感谢,王爷还是时刻记挂着我。我理应进京,找他当面道谢。但我做了一些对不起王爷的事,虽然他现在不知,但早晚会知,所以我又有点怕见他。”朱淑妍道:“你是指……慕君?”淳于明全身一颤,闭口不语。
朱淑妍冷冷一笑,道:“我想我已猜出来。不过我想告诉你,沈腾飞他们都是我父王的人。他们让你杀慕君,其实是为我朱家。我希望你能与沈腾飞他们结为朋友,共同为我父王效力。而你那结义兄弟,与你朝思夜想的红颜知己,已然或必将离你而去。他们早晚会倒向闯匪,或拥兵自立。而我想你绝对不想看到那么一天,因此你一定要劝他们忠于朝廷,不然……”
淳于明冷笑道:“郡主难道不曾想过,我会跟我结义大哥一起倒向闯王?”朱淑妍道:“你不会的!”缓步走来,吐气如兰,在淳于明耳边小声道:“我已与马家退婚。别忘了我父王曾跟你说过什么。你若明白我的意思,等见到我父王时,你自己跟他说。”说完脸上已带红晕,朝着之前安排她居住的合一门别院走去,四位婢女快步跟上。
淳于明摸不着头脑,转过身喊道:“王爷跟我说过那么多,郡主指的是什么?”朱淑妍微微停步,后又快步离去。
淳于明闭目回想,齐王曾对他说过的话。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马上不敢再细想。自己又非皇亲国戚,高官大员,王爷绝不会把郡主……倘若王爷真有此意,那自己跟慕君岂不……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