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又惊又恨,又苦又闷,恼怒焦躁之下,一马鞭打在马屁股上,直接奔进大门。来到后院,走进卧室,打开暗门,举着火把,一路往下走进地窖。而地窖里却有一个大笼子,全是精钢打造,上面棉花铁板封顶,四周围着茶碗间距的铁杆。里面坐着一个人,正是朱淑妍。
见到慕君,她登时站起,双手死死握住栏杆,喝道:“慕君,你到底怎么才肯放了我?你每天给我送饭送水,难道还想关我一辈子不成?”
慕君本心情不好,被她一吼,勃然大怒道:“闭嘴!我没杀你,已仁至义尽。你若真想死,我这便成全你。”
朱淑妍道:“你若杀我,淳于明一定会为我报仇。快点放了我!”慕君冷笑道:“你怎知他会为你报仇?实话告诉你,刚才我已见过他,我清清楚楚的跟他说,我已把你杀了。但他没说什么,便已离去。不过我这人向来不愿骗人,说一不二。我既给他说你死了,你尚未没死,这不是我的作风。”
朱淑妍一惊,道:“你想干什么?”慕君道:“当然是言出必行,把你杀了。”朱淑妍连忙退后,道:“不要!”又忽上前两步,道:“我求你,只要你把我放了,等我回去以后,绝不说你半句坏话。我就说我没见过你成吗?”
慕君道:“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但你不该整天缠着他。只要你以后不再见他,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
朱淑妍道:“这……”慕君道:“办不到?”朱淑妍想了想,道:“我可以答应你,绝不说我见过你。但……这个我真做不到。”慕君道:“很好!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朱淑妍,你也别恨我。其实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你万不该故意拖住他,不让他来见我。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卑鄙?”
朱淑妍道:“我……他若真想见你,我岂能拖得住?况且你是满人,你们俩不可能的。你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慕君狠声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况且若非你从中挑拨离间,我和他顺风顺水,焉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是你先与我为敌,怪不得我。”
见她已蓄起掌力,朱淑妍急喊道:“且慢!我深知我落你手上,绝无幸事,但好歹我从未对付过你。你若有本事,便让他心甘情愿来找你,何苦非要难为我?”
慕君冷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天天为个男人争风吃醋,设下种种阴谋诡计,阻挠他和别人在一起?”
朱淑妍也冷笑道:“那你现在是在干嘛?我看咱俩也差不多。大家都是女人,谁还不了解谁?”
慕君为之语塞。朱淑妍呵呵一笑,道:“被我说中?慕君,我想你我都明白,他决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但我最起码还有机会陪着他。你不妨把他忘了,我替你照顾他。再说只要他真对你有情,即使我整日陪着他,你又有何惧?你慕大教主,威名响彻天下,天不怕地不怕,何必怕我?只要你肯放我走,我回去定替你美言几句。即使你们俩因两国交战,今生有缘无分,但你也不希望他恨你。有空你还可以来锦州看看我们,我们一定扫榻相迎。”
慕君道:“朱大郡主,你说的可比唱的都好听。我要信你,我就不是慕君。而且你怎知我跟他有缘无分,不能在一起?只要我放下一切,届时你再看看,你想的对不对。”
朱淑妍道:“这……你放得下么?你若能放下,你们俩也不会拖到今天。普天下,还有不爱权势和地位的女人?女人若贪起心来,比男人还厉害,我想你我都明白。”
慕君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女人若狠起心来,也比男人还厉害?”
看着她狰狞的样子,朱淑妍又退一步,道:“你到底想如何?难道你要以武欺人?你敢不敢等我剑术大成,咱俩再来决一死战?”
慕君摇摇头,道:“不必了。你练一辈子,也不是我的对手。”朱淑妍道:“你怎知?你是不是怕了?怕我到时武功比你高,来杀你?”慕君道:“你不用激我。你怀的什么心思,我一猜即中。我还是那句话,给你两条路。一条路永远不见他,一条路死在我手上。赶紧选,我没空再跟你瞎浪费功夫。”
朱淑妍苦笑道:“一条路生不如死,一条路死而不甘。你这个女魔头,你若真敢杀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君道:“女魔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次女魔头。而且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对我更无关紧要。永别!”忽掌力一蓄,便要拍出,却猛听有人大喊道:“慕君,你在哪?出来见我!”
这人声音不大,却传入地窖之内,显然内力极深,声音是由内力发出。朱淑妍大喜道:“是淳于明!他来救我了,你快放了我。”大喊道:“我在这!我在这!”
慕君不耐道:“闭嘴!他是用内力传音,你是大呼小叫。你就是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朱淑妍一怔,转眼带上一副委屈脸,道:“姐姐,妹妹求你,你就放了我。只要姐姐肯放我,我一定对姐姐感恩戴德。每天求菩萨保佑姐姐,称心如意,长命百岁。”
慕君一愣,道:“呦,郡主大人这变脸比翻书还快。你不咒我都是好的,还求菩萨保佑?我……”只听淳于明的声音又传来,道:“慕君,你敢不敢出来见我?你再不出来,我……我把你房子拆了。”
慕君冷哼道:“还敢拆我房子?好,有本事你就拆。只要他拆一片瓦,我便在你身上刺一剑。”
朱淑妍错愕道:“拆你房子的是他,又不是我?你为何拿剑刺我?”慕君冷笑道:“你不是他堂妹?你们不是一家人?我不想伤他,只好拿你抵债。”朱淑妍蓦地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你承认我和他是一家人,那我愿意替他抵债。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慕君一呆,道:“……”却又听淳于明的声音传来,道:“慕君,你到底出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真走了,永远不再见你。”慕君呸了一口,道:“我稀罕?”嘴上如是说,步子却已迈开,冲朱淑妍道:“先让你再多活一会。等我打发了他,再来打发你。”快步朝地上走去。穿过暗门,关上机关,走出卧室,来到院子。只见淳于明正左躲右闪,避开府上侍卫的攻击,但始终并未还手。淳于明瞥眼看见慕君屹立于厅门前,闪身一跃,又跑两步,已站在她的身后。
那些侍卫皆是一愣,却无可奈何。毕竟他们亦是武林中人,淳于明的名头,他们都听说过,知道他的能耐,非他敌手。慕君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这些人道:“是。”快步走了。
慕君道:“你找我有事?莫非是来找我报仇?”她并未转身,淳于明只好走到她的身前,道:“我不相信你会杀郡主,她一定还活着。”慕君冷笑道:“为何不信?”淳于明笑道:“因我很了解你。你若真杀了她,一定会把她尸体给我。这才是你慕教主,言出必践,一不做二不休的派头。但你却没有。我想郡主应还活着。”
慕君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人总是会变得。你若真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把她尸体给你又何妨?”淳于明一怔,道:“你……你真把她杀了?”慕君道:“你觉得?”淳于明道:“我……我都被你搞糊涂。她到底死没死?只要你把她尸体给我,我保证信你。”
慕君道:“这么说,现在我的话你都不信?”淳于明道:“我……我没这个意思。”慕君道:“但我听你有。”淳于明怔了片刻,无奈道:“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慕教主,咱俩好歹许久未见,能不能好好的聊两句?你不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成不成?”
慕君道:“还怪起我来?我要脸色不好看,你可以不看。我要说话不好听,你可以不听。反正我一直就这样,我以前也没见你……也是!现在淳于大侠,已是辽王朱由栋,说不定日后三妻四妾,五房六院。这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的红颜女子是见得越来越多。我顶多算是辽王所识……之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我决不委曲求全,讨好与你。”背过身去,道:“辽王,请吧!”
淳于明道:“我……慕君,慕教主,慕大奶奶,你饶了我成不成?你只知我是辽王,但你怎不问问我为何是辽王,而不是其它王?我放着大好的江南不去,跑到这喝风饮沙,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还没那么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我若真有负你……我……我何必来锦州?”
慕君呵道:“少废话!你若来锦州是为我,为何不来找我?”淳于明道:“我……我不敢。自从悬崖一别,你我再未见过。等我被正虚道长救活后,便得知你昭告天下,再不见任何中原武林之人。那时别人都说,你这命令是冲我来的。所以我……我怕见你。”慕君道:“我有什么好怕?”淳于明道:“我怕你不想见我,何必给自己……徒增悲苦?”慕君道:“什么意思?”
淳于明道:“意思是……意思就是……你若不想见我……我……我会很难过。”慕君有所动容,道:“那你为何跟朱淑妍做些不伦不类之举?又为何让她一直陪着你?”淳于明道:“不伦不类?我什么时候跟她……好像确实她有次趁我酒醉,不知干了什么。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而她之所以留在锦州……也怪我,我应把她送回去。只要你把她放了,我立马送她回京。”
慕君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若不想让她走,我又何必为难你?”淳于明道:“这……并非我不想让她走,但她不愿走,我也没办法。本来我想王爷会来接她,可王爷抽不出人手,顾不上她。我见她对我……我确实有点心软,不愿硬赶她走。”慕君道:“好啊,终于说实话?你不还是舍不得她?堂兄娶堂妹,不错不错,天造地设,恭喜恭喜。”转身回屋。
淳于明喊道:“且慢!慕君,你一向聪明绝顶,为何现在却犯糊涂?我要想娶她,何必等到现在?我在不知她是我堂妹时,便没想娶她,岂会等我知道,却反而想去娶她?”慕君霍然转身,骂道:“少放屁!你扪心自问,若你不知她是你堂妹,你难道真不娶她?”淳于明道:“我……即使那时我想娶她,但是被逼无奈,毕竟那可是圣旨,关乎着合一门上下的身家性命。而我对你……其实在河谷山时……”
慕君道:“河谷山时怎么?”淳于明一咬牙,道:“好,我今天什么都给你说了。你是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好,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也罢。我……我那时……便对你……有意。”慕君嘴角上扬,忍不住窃喜一笑,但转眼按捺住,道:“休想骗我!你花言巧语,虚情假意,我现在已把你看个明白。”
淳于明道:“何出此言?我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谎话,让我天打五雷轰!”慕君默然片刻,道:“但我已答应别人,不再见你。我不能违反承诺,你走吧。”淳于明一惊,道:“什么?答应谁?他为何不让你见我?难道是你们大汗?”慕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大汗虽没说不让我见你,但我想他亦不愿让我见你。”淳于明道:“他管天管地,还管你见不见我?也罢,他不让你见我,当然可以,我非见你成不成?我又不是满人,为何要听他的?”
慕君道:“若汉人不想让你见我?”淳于明干脆道:“不管什么人,见不见你是我的自由。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让你天天见到。”慕君啐了一口,道:“谁稀罕见你?”淳于明嘿嘿一笑,道:“慕教主,只要你不赶我走,这次我就不走了。哪怕给你当侍卫,我都毫无怨言。”慕君道:“不敢不敢,我哪用得起辽王做侍卫?”淳于明道:“什么辽王?有官无禄,顶个屁用!浪得虚名而已。况且若能整日见到慕教主,我真觉当个侍卫都比当辽王强。”
慕君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这么想,谁知你以后怎么想?”淳于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慕教主还是先说说眼下的事。郡主她到底在不在慕教主手里?”慕君道:“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慕教主,好像咱俩初次相识一般,这么拘谨。”淳于明一怔,笑道:“那叫慕姑娘?慕小姐?还是……君妹妹?哈哈!”
慕君呵道:“放肆!”淳于明立马收敛笑容,正色道:“慕教主息怒。还望慕教主能指条明路,去何处解救郡主大人,在下感激不尽。”慕君道:“难道你这次来,单单为了找她?”淳于明叹道:“不然?”慕君双眼陡然喷出一束冷光,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还说什么想见我,全是放狗屁。滚!”
淳于明忙道:“不,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我这次来,确实主要为救郡主回去。等我把郡主送回京城后,我立马回来找慕教主,再也不走。”慕君冷笑道:“我可没说让你留下。”淳于明陡然心凉,苦苦一笑,却听慕君又续道:“这是你自愿的。”他当即大喜,道:“对对对,是我自愿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留这。”慕君道:“那好。”忽又吹个口哨,淳于明依然脑子一嗡,差点昏阙。须臾跑来一个侍卫,道:“教主有何示下?”
慕君道:“你带他去客房歇息。”侍卫拱手道:“是。”冲淳于明伸手道:“请。”淳于明拱手笑道:“多谢慕教主。只是郡主……”慕君冷声道:“你再跟我提她,就等着看她尸体。”淳于明忙连连摆手,道:“不提不提,再也不提!”转身跟着侍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