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常洛和沈连城拱手道:“是。”说着走向淳于明。安素素忽往淳于明身前一挡,道:“我看谁敢动手?”瞿常洛狠声道:“安帮主,你别不识好歹。徒死无益,你最好闪开。”
安素素道:“瞿少侠,令尊瞿掌门,向来受武林同道所敬重,你这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全然不顾别人如何看待瞿掌门?”
瞿常洛看了一眼父亲,道:“那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你再不闪开,休怪我瞿常洛不讲情义。”
安素素道:“瞿掌门,还望你主持公道。合一门与凌山门向来交好,合一掌门有难,还望瞿掌门能够仗义相助。”
瞿太渊面带难色,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朋友,确实很难选。思来想去,还是以大局为重。凌山门说到底是武林门派,得确保凌山门在武林中仍有一席之地。至于能不能跟朝廷搭上关系,这等锦上添花的事,实属次要。焉能舍本逐末,贪小失大?道:“洛儿,你……跟爹回去。”说罢上前想拉住瞿常洛便走。
但瞿常洛往后一躲,道:“爹,我不回去。我都多大了,还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
瞿太渊一愣,后勃然大怒,道:“瞿常洛,你老子还管不了你?当着这么多武林掌门的面,你把老子的脸面放哪?”
瞿常洛昂热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子现在是大理寺卿,领着朝廷俸禄。如果这般离去,岂不不忠不义?”
瞿太渊道:“你糊涂!朝廷的俸禄有那么好领?再说咱家还需朝廷那点俸禄,养家糊口?”
瞿常洛道:“咱家的银子是爹赚的,又不是我赚的。你们有万贯家财是你们的。我自食其力,天经地义。赚多赚少,都是我的能耐。爹,算儿子求你,你走吧。”
瞿太渊道:“走?你让我怎么走?要真动起手来,你是诸位掌门的对手?”瞿常洛道:“这……”拱手道:“方丈大师,正虚道长。瞿常洛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二位前辈,不要与我为难。”
玄空站起身,合十道:“阿弥陀佛。郡主,淳于掌门远来是客,他若在我少林有难,老衲绝无袖手旁观之理。还望郡主卖老衲些许薄面。你们的事,能不能日后再说?”
朱淑妍道:“方丈大师的面子,淑妍肯定要给。不过淳于明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非死不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拖来拖去,他依然难逃一死,还不如早死早爽快。”
淳于明哈哈一笑,但笑声中充满凄凉,道:“郡主说得对,我是必死之身,早死晚死都一样。诸位前辈不必再为我求情,淳于明甘愿领死。”
安素素道:“不行!他们非让你死,我偏偏不让你死。朱淑妍,你想杀淳于明,得先问我安素素答不答应。”
朱淑妍冷笑道:“呦!你还对他挺好。不过你如此护他,让顾帮主怎么想?”安素素双腮一红,道:“这用不着你操心,而且你也不必挑拨离间。若顾帮主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我和他在一起也没意思。”
“哈哈哈。说得好!”忽听一人大笑一声,便已闪进屋内,正是顾成峰。他笑道:“我与安帮主多番出生入死,既是患难之交,又是生死之交。我与她情比金坚,岂是别人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况且我顾成峰这辈子非她不娶,她早晚是我贤弟的大嫂。再说我顾某有幸结识安帮主,还需感谢我贤弟这个媒人。大嫂替兄弟打抱不平,岂不理所应当?郡主再说这些话,只能说明你用心险恶,用意歹毒。”
安素素脸更红,嗔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大不大嫂的,你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顾成峰嘿嘿一笑,道:“恕罪恕罪。不过这不也是早晚的事。而且我还想请郡主帮顾成峰一个小忙。安帮主在世间已没什么亲人。而顾某虽父母早亡,但好歹家中还有一个世伯。如果皇上能金口一开,赐婚顾某,那顾某定当对皇上感激不尽。如果皇上不愿帮顾某这个小忙,那顾某也算提前给安帮主的兄长打过招呼,也不算坏了规矩。咱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媒妁之言。等安帮主服丧三年期限一过,顾某定当请家中世伯主持婚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决不让皇家丢了面子。”
安素素啐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为何还得问别人?”顾成峰笑道:“若不给皇上打个招呼,别人还不以为我是把你抢来的?”安素素道:“抢我?你有这个能耐?”顾成峰笑道:“没有没有。但咱们虽是江湖草莽,礼数还不能丢。而且郡主,顾某只是先礼后兵。顾成峰虽不是为所欲为,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与淳于贤弟乃八拜之交,他不愿动手杀人,我替他又何妨?我顾成峰今日既然在此,万不会让别人动他一根汗毛。你们若执意杀我贤弟,那先杀我顾成峰。”
朱淑妍冷笑道:“难道你也要找死?”顾成峰道:“说顾成峰找死的,郡主不是第一个。但顾成峰找那么多年的死,却依然活到今天,绝非逞匹夫之勇。我想郡主还是不要意气用事,最好给皇上或郡主父王禀报一声。我猜他们决不会,让你与我们为敌。”
朱淑妍道:“用不着。本郡主临行前,皇兄与家父已有吩咐,一切事任由本郡主全权做主。你们如此刁难本郡主,当真认为本郡主是软柿子,想怎么捏怎么捏?”
顾成峰只是道:“不敢。”朱淑妍道:“本郡主可没听出你有半点不敢的意思。淳于明,你行啊,替你打抱不平的可真不少,来了一个又一个。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俩做个了断。你是自尽还是让我动手?”
淳于明深知这般闹下去,朱淑妍说什么也下不来台,颜面将会荡然无存。团团作个揖,道:“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挺身而出。我与郡主确实早晚得做个了断。你们都走吧。让我跟郡主单独聊两句。”
正虚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冤冤相报何时了。郡主,贫道先走一步。”起身带头离去。但走到淳于明身边时,低声道:“能屈能伸,不失男儿本色。你好自为之。不要执迷不悟。”说罢出门走了。淳于明作揖道:“恭送道长。”正虚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玄空道:“老衲也觉淳于掌门与郡主的私事,理应让他俩单独做个了断。咱们旁人还是不便插手。都走吧。”见他下起逐客令,瞿太渊上前一把拉过瞿常洛,道:“还不走?”瞿常洛自然不愿给淳于明和朱淑妍单独相处的机会,忙想挣脱,叫道:“爹,你放开我。我……啊!”瞿太渊忽然出手,将他一下打昏,抗在肩上走了。
安素素道:“走吧走吧。我看咱们在这也是越闹越乱。说不定人家单独聊两句,便能和好如初。不过朱淑妍,你想嫁给淳于明,还是先来求求我。我一高兴,说不准帮你说两句好话。不然我天天说你坏话。你下辈子再嫁他。”
朱淑妍狐疑一眼,后怒色上脸,道:“安素素,莫非你没少在背后,跟淳于明说我坏话?”安素素哈哈一笑,道:“你自己猜去。”拉着顾成峰走了,但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俩待会出去绕一圈再回来,悄悄摸上房顶,听听他俩说什么。若是淳于明想要自尽,咱们也好阻拦。”顾成峰点头道:“甚是甚是。”
青泺等人也没再说什么,纷纷叹息,转身走了。沈连城本也不想走,奈何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离去。玄空小声在淳于明身边说道:“少侠勿要轻易寻死,不然岂不轻于鸿毛?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与郡主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况且你若引颈自戮,合一门,安帮主,顾帮主,焉能不为你报仇?届时又是累累杀孽。善哉善哉。”说罢带上门走了。而这时屋内只剩下朱淑妍和淳于明。
二人沉默良久,朱淑妍缓缓坐下,率先开口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淳于明道:“我想跟郡主说一件事,但不知郡主愿不愿给我保密。”朱淑妍来了兴致,好奇道:“难道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淳于明苦笑道:“算是。其实我本不愿说,因万一说出来不是,岂非杀头的罪过?但现在我已是必死之身,再没什么顾忌。若郡主能对我恨意少一些,我的罪孽也轻一些。”
朱淑妍冷哼一声,道:“说得轻巧。我实话告诉你,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我朱淑妍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多少男子对我趋之若鹜,众星捧月。而他们并不见得比你差上半分,甚至有些地方还强于你。但你却如此辱我,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我不杀你,如何抬得起头?”
淳于明苦笑道:“这个我自然清楚,不然我也不会甘愿一死。”朱淑妍道:“那你为何宁可死,也不愿……不愿……难道我还配不上你?”淳于明一怔,忙道:“不不不,是我配不上郡主,我从来不敢这么想。”
朱淑妍道:“你知道就好。我能点头答应这门亲事,不说你祖坟冒青烟,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可从未有负于你。”淳于明想起万兴尸骨,被慕君付诸一炬,苦笑道:“闹不好我祖坟还当真冒了青烟。”朱淑妍疑惑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淳于明长叹一口气,道:“郡主,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我从居南山而下,入土中原,只为两件事。一是木大侠的失踪之谜,二是在下的身世之谜。”朱淑妍道:“听你说过。但这跟你我之事有何相干?难道你当真觉得,慕君比我好?”
淳于明道:“那是之后的事。我正儿八经的认识慕君之前,早已认识了郡主。你们俩也没什么谁好谁坏,要怪只能怪我生的不好。”朱淑妍更是一头雾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淳于明道:“我想说的是……唉,其实我目前还尚未查清,贸然说出,确实未免有点厚颜无耻。但我实在没机会去查清。上次我进宫时,在后花园遇到一个皇妃。而皇妃手里抱着一位皇子。但皇子的襁褓,却与我小时候的一模一样。我当时怀疑我会不会是从宫里被木掌门带出去的。而木掌门的女儿,死后被追封为皇后,我想这事你肯定知道。”
朱淑妍道:“这我倒还真不知道。我虽自幼呆在殷城,却很少去其它地方。虽然我属皇室,但皇家的事那么多,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也没兴趣都去了解。但木大侠的女儿是皇后,跟你……你说什么?你的襁褓跟皇子一样?那你岂不……”突然心中觉得将会有一件大为为难之事发生,不过又隐隐约约觉得有点欣喜,倘若当真如此,他并非对自己无意,乃是……
淳于明道:“我也只是怀疑。木秀秀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与皇帝同穴合葬。而木掌门又决不会带一个与他平白无故的婴儿,躲到山野蛮荒之地。而我小时候的襁褓与皇子一样。我当时怀疑我会不会是……其实我只是怀疑咱俩会不会是堂兄妹,所以我才宁可死……”
朱淑妍惊也不是,喜也不是,一时手足无措,道:“堂兄妹?天呐!那你为何不去查证?”淳于明道:“这如何查证?万兴皇帝已死,木秀秀也已死,我找谁查?不过我倒是一直想采点安素素的血,滴血认亲,却一直苦无机会。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去问她要血。她若问我要血干吗,我又不想撒谎骗她,只能作罢。”
“哈哈哈……原来如此。”忽听房顶传来一阵笑声。淳于明大惊,道:“谁?”过会有人推门而入,竟是安素素。她冲身后的顾成峰道:“你在这守着,莫让别人进来。”顾成峰道:“好。”
原来诸人都被玄空带到院外,以免有人偷听。毕竟非礼勿听,他自己不愿偷听,也不想让别人偷听。但安素素和顾成峰却道别离去,说回客房。其实去而复返,悄悄绕到房顶,暗暗偷听。
淳于明又惊又怒,道:“你为何要偷听我们说话?”安素素郄道:“我可是为你好。我之所以偷偷潜到房顶,乃是担心你万一自尽,好出手阻挠你。谁知好心你却当作驴肝肺。”
淳于明无奈道:“行行行,怪我怪我。不过你突然现身,是为何事?”安素素道:“还不是为帮你?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你去拿个碗,装上清水,咱俩滴血认亲。”
淳于明喜道:“好。”忙去拿来东西。把装满清水的碗放在桌上,淳于明用牙咬破手指,把血滴进碗里。安素素道:“你的身世之谜,终于要解开。不过我怕疼,我不敢咬。”淳于明道:“我来咬。”安素素道:“滚一边去。你再把我手指头咬断。听不出来我是逗你玩的。”也把手指一口咬破,把血滴进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