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峰、安素素、慕君相互看上几眼,相继走进偏室内。顾成峰道:“贤弟,我来帮你。”淳于明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顾成峰和淳于明一人抬两肩,一人抬双脚,把柳泰丰尸首抬到竹板上。而顾成峰已喊来神农帮弟子,命他们把柳泰丰抬走,把尸首清洗干净,好生入殓安葬。
此时室内只剩淳于明、顾成峰、慕君、安素素四人,相顾无言。淳于明叹了口气,道:“各位都累了,早些歇息。”走出屋子,转到合一门中部大院,帮着搬运尸体,打扫血迹。东厂、西厂、锦衣卫的人全被一把火烧了,合一门的弟子都被葬在煕煌山南。一干人等忙活到次日中午,才把尸体皆处理干净。
上午众人皆去歇息,中原武林人士,男的住在东边,女的住在西边。而轩月圣教这次来的,基本都是男的,被全安排在南边客房。而且各门各派都已派人下山采购酒肉米面,都是各吃各的。
淳于明上午来到北院,看望仅剩的九十余名合一门弟子。其实他们其中还有一部分并不是合一门弟子,而是合一门内的杂役和伙夫,刘仪乾等人并未为难他们。淳于明问来问去,真正的合一门弟子只剩六十三位。掌门弟子只剩一位,排行老四,长老弟子还有八位,其它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淳于明面对他们十分惭愧,毕竟是因自己才连累合一门,以至乔三拜派人对合一门痛下杀手。不过众弟子倒没说什么,都在感谢淳于明阻止中原武林与轩月圣教在合一门大打出手,并安葬合一门众人。不过说着说着便说起报仇,众合一门弟子霎时义愤填膺,青筋暴起。柳泰丰四徒弟青阳道:“淳于师叔。你可一定要带我们报仇,杀了那些阉狗臭鱼,活剐乔三拜这个罪魁祸首。”
淳于明见青阳虽是柳泰丰的后辈徒弟,却已三十多岁,肤色黝黑,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子、嘴巴、脸盘,毫无特色,比较寻常。喊自己师叔,他觉愧不敢当,忙道:“青阳大哥,万不可如此折煞于我。咱们平辈之交,你这我如何担当得起?”
合一门长老柳泰平的三徒弟,青云道:“淳于师叔是我们太师公的徒弟,按辈分当然是我们师叔。而合一门现在刚逢横祸,群龙无首,百废待兴,还有全门的血债,需要有人带领我们去报仇雪恨。而掌门从丐帮大会回来后,告诉全门弟子,如若淳于师叔归来,定举派相迎。不过……唉!”重重叹了口气。
淳于明见青云反而比青阳还要年长些许,个子不高,长着一脸痘,粗胳膊粗腿,很壮实。而且淳于明也知青云的意思是,不过现在举派上下,已死的十有七八,无法相迎。道:“合一门对我恩重如山,视我为己,淳于明在此谢过诸位师兄师姐。我淳于明今日在此立誓,必亲手杀了乔三拜,为合一门上下四百多条人命,讨个公道。”
柳泰红的六徒弟,青颖道:“师叔。你喊我们师兄师姐,我们可不敢当。若我师父还活着,被她听见你这么喊我们,恐怕又要罚我们。不过师叔既然愿带我们报仇,我们自当全听师叔主张安排。而且师叔武功盖世,义薄云天,素有行侠仗义之心。我青颖相信,在师叔的带领下,我们合一门定能报仇雪恨。”
淳于明见青颖是三十来岁的妇人,长相也说得过去,肤色略黄。道:“多谢师姐抬爱。不过我想以后咱们还是平辈之交,不然被旁人听见,这……这……”
“阿弥陀佛。淳于少侠年纪轻轻,却深得木掌门真传,而且不据以自傲,倒让老衲自惭形秽。”原来也接到合一门求救的少林玄空,武当正虚已到合一门,听说淳于明在北院,便已赶来。
淳于明见玄空和正虚方步踏入,忙上前深深一揖,道:“晚辈见过玄空大师,正虚道长。”正虚微笑道:“少侠免礼。贫道和大师这两个爱多管闲事的惹人厌,可又来叼扰淳于少侠。”淳于明忙道:“不敢不敢。大师和道长定是听闻合一门有难,快马加鞭赶来相助。在下感谢还来不及,岂敢怪罪?”
玄空道:“三日前,老衲才接到柳掌门的飞鸽传书,说是朝廷已派人谋取合一门。老衲接到求助,立马动身前来。奈何少林距煕煌山有千里之遥,老衲还是来迟一步。以至合一门上下生灵涂炭,柳掌门更是……罪过,罪过。”合十叹息。
正虚叹道:“柳掌门待人宽厚,为人正直。素来深受武林同道所敬,为正道表率,却落到这般下场。悲哉壮哉!可泣可叹!”
淳于明道:“唉!”
玄空道:“老衲已得知,少侠把善后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更阻止中原武林与轩月圣教的一番血战,以免在煕煌山上再添亡魂,实乃功德无量。而老衲还有件东西,想请少侠过目。”淳于明疑惑道:“不知大师有何示下?”
玄空从大袖里摸出一张信封,道:“这是柳掌门当时见朝廷派重兵前来,自知凶多吉少,难免于难,给老衲和道长飞鸽传书的亲笔信,少侠一看便知。”
淳于明带着疑问,双手接过。信封只是一张普通的油黄信封,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刚打开信封的纸角,便见里面有两张带血的纸条。淳于明登时心里暗暗难受,想必是柳掌门写纸条时已然受伤,不然纸条上也不会溅血。他把手伸进信封,拿出第一张。
只见纸条上写着:少林玄空方丈大师亲启,朝廷现已派人攻打我合一门。柳某继任合一门掌门后,不图光大门户,只愿合一门不断送我手。柳某誓与合一门共存亡。若柳某不幸离世,望大师协同正虚道长,寻回本门淳于师弟,定要让他秉承合一门先辈祖师遗愿,继任合一门掌门之位,振兴合一门楣。柳泰丰绝笔。
淳于明看完后胆战心惊,忙取出第二张纸条,却发现第二张纸条与第一张基本一样,只是方丈大师换成道长。
淳于明瞪大双眼。玄空见他已看完两张纸条,合十道:“阿弥陀佛。想必淳于少侠已知柳掌门遗愿。柳掌门自知难免于难,却深谋远虑,为保住合一门一脉,做出如此高瞻远瞩之举,柳掌门真可谓是深智绝慧。只要淳于少侠肯继承柳掌门遗命,合一门不但重振有望,而且武林正道也绝不会失去合一一脉。这对中原武林的长盛不衰,至关重要。”
正虚道:“大师所言分毫不错。只要淳于少侠肯继任合一门掌门大位,不管是重振荣耀,还是光大门户,都绝不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贫道和玄空大师既受柳掌门临终所托,而淳于少侠又武功盖世,德才兼备。贫道觉没有比淳于少侠带领合一门励精图治,韬光养晦更合适的人选。贫道愿为柳掌门的遗命和武林正道的长治久安,恳求淳于少侠,继任合一门掌门之位。”
淳于明身体一颤,急道:“万万不可!晚辈绝非掌门之才!晚辈向来随性散漫,无拘无束,如何能堪如此大位?更何况晚辈品行不端,结交……结交蛮夷番邦异族,深受武林同道所弃。我若败坏合一门数百年的清名,给合一门招来不必要的祸端,那晚辈……晚辈……”
正虚道:“贫道深知淳于少侠的所忧所虑。不过贫道愿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甚是一句得罪人的话。人生得一知己实过难求,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个别人的所作所为。少侠结交的朋友,要么是中原帮主,要么是圣教少主,而少侠又是一位心地纯良,为人着想之人。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群而不党。贫道相信少侠的德行与品质,所以贫道也愿相信慕君等人,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少侠不必因结交轩月圣教中人一事,忧左忧右,担心武林同道曲解误会少侠。而且少侠有能力阻止中原武林与轩月圣教的浩劫,此乃为武林积大德行大善之事,贫道看这合一门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玄空道:“善哉善哉。淳于少侠。老衲觉正虚道长言之凿凿,鞭辟入里,也觉少侠乃继任合一门大位的不二人选。而少侠虽年纪轻轻,但胸怀博大,与人为善。你若继任大位,乃合一之福,中原武林之幸。老衲既受柳掌门所托,还望淳于少侠不再推辞。不然合一一脉,恐怕……”
见淳于明还是眉头紧锁,犹豫不决,连合一门的众弟子都急了。青阳道:“淳于师叔。你就答应吧。难道你想让合一门就此衰败中落,乃至沦落为江湖二三流的门派,或者就此除名?”
青云道:“是啊!淳于师叔。难道你想让我们这些合一门的弟子,从此沦为孤魂野鬼,受人耻笑,在江湖上永远抬不起头?”
青颖道:“淳于师叔。你若不肯继任合一掌门之位,那我们合一门的血海深仇,还如何能报?你难道真想让合一门支离破碎,就此瓦解?你心中还有没有木掌门?”
淳于明猛的一凌,道:“青颖师姐此话太过严重,我可实在担待不起。在下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木掌门的抚养之恩、传功之恩、救命之恩。在下心中时刻想念着木掌门,毕竟我与他朝夕相伴近二十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不过晚辈实在不知如何当好一个掌门,不如请大师和道长主持合一门大会,推选一个合一掌门。在下愿成合一弟子,听候差遣,万死不辞。”
柳泰红五弟子,青泺道:“淳于师叔。你说这话岂不是在笑话我们?柳掌门已立有遗命,让你继任合一门掌门之位。倘若从我们这些武艺不精、入门不久的弟子中,推选新的掌门,岂不让人耻笑我合一门无人?况且我们这些侥幸苟活的弟子中,哪个能让门内众人所服,武林同道认可?你这话未免太不中听!”
淳于明瞧去,是一位年纪不大,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窈窕玲珑,颇有姿色的一位合一门女弟子,不过一看便是一位火辣辣的姑娘。道:“师姐……”
青泺不等他话说完,直接冷哼一声,道:“师姐可不敢当。我虽是长老弟子,但刚入门不久,连朝廷鹰犬杀我都觉我不够格的弟子。你喊我师姐,岂不是故意取笑于我,反过来骂我?笑话我入门晚,武功低,资质浅,脑子笨?”
淳于明一愣,心道这姑娘可不好惹。道:“岂敢岂敢。我还未正式入门,倘若入门,当然得喊你师姐,名正言顺。”
青泺道:“用不着。我知道,你无非仗着武功高强,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不愿接手我们合一门的烂摊子,管我们这些丧家之犬,无头苍蝇。还说什么不堪大位,虚情假意。我就不信玄空大师和正虚道长都说你行,你还不行。假惺惺的……”
青阳喝道:“住嘴!青泺。你若再敢对淳于师叔不恭不敬,我可按门规处置。”青泺道:“我难道说错?人家是神农帮帮主的金兰兄弟,丐帮帮主的患难之交,魔教少主的生死朋友,人家岂会愿管我们死活?”
青颖怒道:“青泺!别人管不了你,难道我这当师姐的还管不了你?你若再敢胡说,我立马处置你!”青泺道:“你们可以按门规处置我,但该说的我一定要说。我……”青颖呵道:“青泺。你再不闭嘴,我可罚你去后山面壁,永远不得下山。”青泺道:“反正我们已成人见人弃的丧家之犬,我也用不着师姐罚我去面壁,我这就去找我师父。”蓦地抽出佩剑,猛然往脖颈引下。
淳于明大喊一声“不要!”喊完之后,却突然气血翻涌,瘫倒在地。心力交瘁,忙活至今,滴水未喝,粒米未进,昏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