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道人影忽闪进院内,连连拍手,道:“好好好!好逍遥!好自在!好快活!辽王现在每日堂妹相伴,尽做些不伦不类之事,乐不思蜀,甚好甚好!”
二人听见有个人少半截舌头的刺耳之音,登时分开,转过头来。乃是一位面如死灰,身形臃肿的白发老头。淳于明暗惊:云游散人!忙把朱淑妍轻轻推开,走上前深深一揖,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散人冷哼一声,道:“不敢当!我算你哪门子的前辈?老夫本和你有言在先,去年十月底前,在盛京相会。但你非但不去,还躲藏起来。与你堂妹整日在这眉来眼去,勾肩搭背,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你可真行!”最后一句话,竟带着磨牙声。
淳于明脸带愧色,道:“前辈恕罪。晚辈并非有意不去,乃是身负皇命,不得离开锦州半步,以至才未曾赴约。”
散人骂道:“放屁!你就是故意避人不见,与你堂妹躲在这干些不可见人的勾当。还改名字叫什么朱由栋。我呸!你是不是生怕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其实老夫去中原找你已有数月,却不曾想你躲在锦州,做什么辽王,不然早把你杀了。”
淳于明暗惊:原来云游散人一直在找我,但没想到我便是辽王,还以为我在中原,便在中原找我。而他之所以知道我是辽王,想必是十二星宿走漏的风声。不然自己和朝廷一直紧密封锁消息,谁能猜到辽王是我?不过现在云游散人已找上门来,恐怕已有不少人,知我在这。道:“晚辈未履行承诺,赶去与前辈相见。前辈若心中有气,怪罪晚辈,晚辈愿任凭前辈处置。”
散人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把那个女人给我杀了!”用手指着朱淑妍。
诸人皆是一愣。淳于明道:“前辈有气便找我撒,何必迁怒旁人?”散人冷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杀她?”淳于明道:“如前辈所说,她是我堂妹,我焉能杀她?”散人咬牙道:“很好!不过我真想知道,普天下有你们这种堂兄妹?不知羞耻,胡作非为,当真不要脸至极!”
朱淑妍心下一凌,忽觉这人刚才说“当真不要脸至极”的口气,好像在哪听过。啊!是他!那天晚上在封擂台别院,突然踹门而进,骂我和淳于明“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真不要脸至极”的正是他。而且还是他把我打昏,放到瞿常洛的床上。勃然大怒道:“是你!你这个卑鄙阴险,无耻狡猾的暗算小人!你竟还敢来见我?你设下圈套,辱我清名,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散人道:“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良,设下阴谋诡计,趁淳于明酒醉,喂他幻药,无耻勾引,投怀送抱。似你这般的女人,还有什么清名?”
淳于明一怔,道:“你说什么?”转头看向朱淑妍,却见她神情有些慌张,但她转眼冲散人喝道:“没有证据,你不要胡说八道!”
散人道:“证据?证据就在苗小凰那。你若真想要证据,你们俩便随我去趟苗凤门。届时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朱淑妍心下一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散人道:“你也配知我是何人?淳于明,你若还想见你的心上人,快把她杀了。否则你永远别想见她。”淳于明犯难道:“这……前辈,不瞒你说,我真即使不见那位姑娘,我亦不能杀她。”
散人身体有些发颤,道:“为何?”淳于明道:“俗话道:是亲三分向,不咬自家人。她是我堂妹,我岂能杀她?”散人道:“你们俩现在都成一家人?好!很好!但我今天非要杀她,你若不想让她死,你便杀我。”忽身形晃动,一掌劈向朱淑妍面门。
朱淑妍大惊失色,但幸好胆量已比之前强了不少,忙捏个剑诀,点向这人的掌心。可这人武功奇高,掌即挥出,掌力即到,登时她只觉怒潮狂涌、波澜翻滚的掌力,如连天大波浪一般,疾速拍向她。她还从未面对过如此汹涌浑厚的掌力,又慌了心神,但深知自己可能马上要死,闭上了双眼。
但良久良久,她亦不觉有什么事,却听那人失声道:“为什么?”她顿觉这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已不再是少半截舌头的刺耳声,而是非常柔和清爽。她不禁睁开双眼,只见淳于明已从她身前丈许,跌出数丈之外,口中兀自猛吐鲜血。登时豁然明朗,刚才那致命的一掌,淳于明以血肉之躯,替自己挡了下来。
而淳于明之所以出此下策,实因他掌法不高明,不知如何消解云游散人的掌力,情急之下,不假思索,亦无暇思索,直接真气笼身,闪身一跃,挡在朱淑妍身前,但转眼被散人的掌力震飞。
不过听云游散人刚才用本音说了三个字,他登时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打个大颤,原来那竟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一时居然忘却身受内伤,颤声道:“你……你……你是……慕……慕君?”
散人斩钉截铁道:“我不是!”又换上少半截舌头的刺耳之声。淳于明一愣,道:难道是我幻听?或许我太想慕君,才会如此。道:“既然不是,那前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该解气。放我们一马好么?”散人道:“放你们?给我个理由!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救得,我想杀你便杀你。你替她挡我一掌,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我还会饶了她?”
淳于明道:“对!我的命是前辈救得,但不是我求着前辈救得。既然如此,你这情我想领便领,不想领,我还可以说你一句多管闲事。算不上什么我这条命是你的。”
散人道:“呦!还挺伶牙俐齿。行!不瞒你说,老夫向来爱多管闲事。你想救这个女人是么?好!那你就去盛京找那位姑娘。老夫这便把这个女人,送到她手里。”忽然出手,一指点中毫无防备,即使防备,亦未必躲得过去的朱淑妍的膻中,朱淑妍登时人事不省。淳于明大惊,叫道:“别伤害她!”散人冷哼一声,提着朱淑妍的后衣领,越墙而去。
淳于明心急如焚,站起追去,奈何身受内伤,刚走两步,便即栽倒在地。乔老二等人忙来扶他,却见他已昏了过去。
待淳于明醒来时,已两天后,浑身疼麻不已,甚为难忍。深知自己这幅样子,别说很难去盛京救人,恐怕走不到盛京,便即内伤发作而死。于是盘腿而坐,运功疗伤。但散人掌力雄浑无比,等他养好伤,已半个月后。
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朱钰春得知妹妹被擒走,赶来锦州。虽然按理说,淳于明是王爷,他只是将军,但他上来便把淳于明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通,毫不客气。淳于明深知朱淑妍身陷满人大本营,是死是活,全无人知,朱钰春和齐王定着急的不行,暗自惭愧,低头挨训。
等朱钰春骂个痛快,才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把我妹妹救回来,不然别怪大哥我翻脸不认人。”淳于明忙道:“是是是,大哥放心,若救不回令妹,我给她抵命。”朱钰春喝道:“我要你的命有屁用!清军什么卑鄙无耻之事做不出来?我妹妹乃女儿之身,又生的花容月貌,倘若她……我……你说这笔账咱俩怎么算?”
淳于明心下亦是一急,但云游散人明言说道,要把朱淑妍交给慕君,慕君应不会如此折辱她?道:“大哥稍安勿躁,我这便动身去盛京。”朱钰春马鞭一甩,道:“等着,我也去。”淳于明忙道:“不可不可!大哥还有军机要事处理,焉能因私废公,擅离职守?不瞒大哥,我与轩月圣教教主有点私交,我想我去求她,她应会放了郡主。”
朱钰春不耐道:“都这会了,还谈什么公私?我这就去找大帅。让他给我三千铁骑,杀进盛京,宰了黄太极,救出我妹妹。”淳于明忙拦住,道:“大哥,你这么去岂不白白送死?况且大帅岂会让你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去救郡主?而且你乃将军,明军离不开你,辽东亦离不开你。而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大哥暂且安心回营,倘若郡主当真有事,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得杀满人几个公主皇子,给郡主报仇。”
朱钰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这话我爱听。我妹妹要有事,我便把黄太极的儿女全给他斩了。”淳于明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发。”朱钰春道:“拿酒来,我给你饯行。”乔老二忙倒两碗酒,端了过来。二人接过,相互一碰,一饮而尽。但朱钰春直接把酒碗脆了,道:“走!”
二人走出府宅,来到门口,只见朱钰春并没带多少人,只有数十骑,连他那几位副将都没带,显然他对救出朱淑妍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来把淳于明臭骂一顿,发泄火气而已。但淳于明好歹跟大清第一勇士,大清国师,轩月圣教教主,交情匪浅,并非没有希望,于是派他去盛京试试。能救回且罢,救不回只能顺天认命。
毕竟乃盛京乃满人的京师,去那救人,谈何容易?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而盛京的兵马,不同京城。盛京上下不管军民,士气鼎盛非凡。而京城的官差,腐败糜烂数十年,酒令智昏,游手好闲。且不说遇到淳于明这种高手,即使遇到从未学武的寻常大汉,一刀也能把他们砍死。而到盛京,全民皆兵,全民习武,全民骑马射箭,寻常大汉想杀他们,绝非易事。
朱钰春道:“此去盛京要多加小心,凡事留个心眼。能救回我妹妹固然好,若救不回你也趁早脱身。事已至此,我怪你也没用。但我不想失去妹妹,再失去一个好兄弟。”
见他说得真挚,淳于明心下更为愧疚,道:“大哥放心。救不回郡主,我便不回来。在盛京大开杀戒,战死为止!”
朱钰春淡淡一笑,道:“其实大哥也不想让你去以身犯险,但若救我妹妹还有点希望,我真不想放弃。我父王也去中原武林找帮手,欲与你一同赶赴盛京救人。可他们听说去满人京师救人,便没人敢来,不愿去白白送死。毕竟现在朝廷的军队都打不过去,何谈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即使武功再高,放于千军万马之中,无非多一箭的事。纵然能杀两个人,亦是同归于尽,鱼死网破,没人愿意来干。”
叹道:“当兵是个苦差事!老百姓常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军队的日子确实是苦,而且还过得提心吊胆。盛世固然好,若逢乱世,将士比百姓更遭殃。不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难当头,当兵不上的谁上?你安心的去,大哥祝你平安凯旋,但丑话说在前头,若逢意外,大哥定替你多杀清军,为你报仇!”
淳于明心道:原来王爷已去中原武林调人,却没人敢来。也是!自己若非因朱淑妍身陷盛京,好端端的,自己也不会去这龙潭虎穴。抱拳道:“好!那我在此多谢大哥。保重!”朱钰春还礼道:“保重!”淳于明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直奔东门。
叹道:“当兵是个苦差事!老百姓常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军队的日子确实是苦,而且还过得提心吊胆。盛世固然好,若逢乱世,将士比百姓更遭殃。不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难当头,当兵不上的谁上?你安心的去,大哥祝你平安凯旋,但丑话说在前头,若逢意外,大哥定替你多杀清军,为你报仇!”
淳于明心道:原来王爷已去中原武林调人,却没人敢来。也是!自己若非因朱淑妍身陷盛京,好端端的,自己也不会去这龙潭虎穴。抱拳道:“好!那我在此多谢大哥。保重!”朱钰春还礼道:“保重!”淳于明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直奔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