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淳于明醒来时,发现居然身处一间牢房,而这牢房与天津卫的牢房大同小异,显然亦属轩月圣教,原班人马打造。他气怒不已,万没想到慕君会这么对她。怒冲冲的跑到牢门前,大喊道:“慕君,你竟这么对我!你在哪?快出来见我。你……”
忽听一女子道:“吵什么吵?打扰姑奶奶清静。”淳于明暗自心凌,刚才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道:“敢问这位侠女尊姓大名?”那女子道:“姑奶奶可不是什么侠女,乃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醉卿楼楼主,外号……玉凤凰。”
只听有个男人哈哈笑道:“黑寡妇,你都已半死不活,还这么不要脸?你什么时候成了玉凤凰?我怎不知?”
淳于明暗惊:竟是玉非花。原来她还没死,一直被慕君关着。
玉非花道:“胡万,咱俩彼此彼此。但我保证你死的比我早。在这大牢内,我若最后一个死去,也算千般不幸中的一乐。”
淳于明又惊:居然是覃玮的师父,白眉胡翁,胡万。
胡万道:“可惜,慕君没把咱俩关在一间牢房。不然咱俩还能在这生个一儿半女,无聊解闷。”
玉非花骂道:“我去你娘的,就你那熊样,给姑奶奶磕八百个头,姑奶奶也看不上你。你还是去找那个阴阳老太婆,你们俩倒能凑一对。”
淳于明心道:阴阳婆婆竟也在这。看来当日在轩月洞,春秋逍遥败阵逃走后,他的人都被慕君关在这。不过慕君竟也把我关在这,难道她真的宁愿关我一辈子,也不愿放我走?想起要和玉非花等人一样,在这牢房等死,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登时起了一身冷汗。慕君不愧为魔教教主,这行事作风,果然还带着魔教做派。把她逼急,果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听他们又对骂一阵,玉非花忽道:“刚才大呼小叫的那小子是谁?怎好像声音姑奶奶在哪听过?”
淳于明一怔,道:“玉楼主可说的是我?”玉非花道:“正是你。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见过姑奶奶?”淳于明苦笑道:“不但见过,还是老熟人。”玉非花错愕道:“老熟人?你也是本教人士?最近被慕君找到,打入大牢?”淳于明道:“这倒不是。唉,世事当真难料。曾经玉楼主关押我,我与慕教主里应外合,逃出大牢。现如今我却与玉楼主,成了天涯沦落人。而关我的,却成慕君。想不到啊想不到!”
玉非花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给姑奶奶句痛快话。”淳于明道:“在下,淳于明。”玉非花咦了一声,惊叫道:“是你?”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小子居然也有今天,当真老天开眼。不瞒你说,姑奶奶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要不多管闲事,姑奶奶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这个大牢终于有了乐趣。你他妈的,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一起把这狗娘养的,骂个痛快!”
登时玉非花、胡万、阴阳婆婆、四魔罗等,对他破口大骂。淳于明怒道:“草.你.妈.的,老子也正一肚子火没处撒,今天就陪你们骂个痛快。”霎时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起来,全是污言秽语,日爹干娘。
不知骂了多久,众人都口干舌燥,但突然有人带头哈哈大笑一声,登时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笑了一阵,玉非花道:“痛快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以后每天骂淳于明三个时辰,这日子过的就有意思起来。”
胡万道:“草你娘的瘪犊子,你怎被关进这来?”淳于明道:“去.你.妈.的狗.杂.种,我自然是被慕君关进来的。”阴阳婆婆道:“日.你.奶奶小王八蛋,她为什么关你?”淳于明道:“干.你.八辈祖宗老太婆,你管我因何被关进来。”
玉非花哈哈笑道:“有趣有趣!狗崽子,实话告诉你。我们天天在这骂你,但没想到,骂着骂着还真把你骂到这座大牢。可惜没把你跟姑奶奶关在一起,不然我非把你一口一口的吃了。”
淳于明心下一沉:莫非正是因这些人对自己极为仇视,又天天骂自己取乐,慕君故意把自己送到这,折辱自己?而她这么做,难道对我真的已无情无义?唉,也怪不得她。我若非答应朱淑妍,再也不见她,她何苦那么恨我?而我本已答应慕君,一辈子只等她一个,却与朱淑妍不清不楚,她怒极之下,杀了朱淑妍,好像亦没什么不对。若她不杀,置若罔闻,恐怕才是真的对我无情无义。不过如此一来,岂非我害死了朱淑妍?登时心下一片凄然,走回铁床坐下,突然有了自杀的念头。
只听玉非花又道:“狗崽子,姑奶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你是聋还是哑?你到底怎么得罪了慕君,她把你也送到这来?”
淳于明心情十分沉闷,被她一骂,火道:“你.狗.日的给我闭嘴,你爷爷不想理你。”玉非花道:“呦,我去你娘的,你还敢跟姑奶奶犟嘴?慕君,你给我滚出来,给姑奶奶换间牢房,姑奶奶要弄死这个狗崽子。”淳于明怒道:“你他妈的,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骂你我都嫌脏大爷的嘴。”玉非花道:“滚你娘的,你个下地狱的龟孙子。姑奶奶撒泡尿,都比你吃得山珍海味香。就你那吃狗屎的嘴,连姑奶奶的尿都不配喝。”
淳于明道:“草你娘的,你还要不要脸?”玉非花道:“姑奶奶从不要脸,脸能值几个钱?姑奶奶现在只想出去。慕君,你给我出来。只要你还我自由,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杀谁我杀谁,绝不违抗,忠心耿耿。”淳于明嗤鼻一笑,道:“就你这阴险狡诈,心计歹毒的黑寡妇,慕君要信你,简直……”
“呦,还挺热闹!刚才是谁在提我的名字?”这座大牢好像并无大门,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慕君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进来。
玉非花道:“是那个狗儿子。慕君,只要你放我出去,我替你杀他,保你解气。”慕君道:“是么?那我可得多谢玉楼主。”玉非花一喜,道:“你……你肯放我出去?”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似信不信。
慕君道:“我现在还没杀你们,便是一直在等一个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知你们可否愿意?”
玉非花道:“愿意,我愿意。”慕君道:“只有你?”玉非花一怔,忙道:“胡万、老太婆、腾冲、黑袍、四魔罗,难道你们想一辈子住这?咱们给谁卖命不行……呸呸呸!咱们以后只给慕教主卖命。谁若敢有异心,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腾冲道:“带我一个。我他娘的在这住够了。以后慕教主若有令下,我腾冲当慕教主第一个马前卒。”
胡万道:“慕……教主,我胡万的命是你父亲给的,以后胡万这条命,教主想杀便杀,想留便留。只要教主开恩,让我重见天日。教主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肝脑涂地。”
阴阳婆婆道:“老婆子也在这住得不耐烦。教主若还用得着老婆子,老婆子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袍道:“我老黑也算一个。为教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四魔罗道:“也带上我们。为教主粉身碎骨,百死无悔。”
慕君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我圣教忠心的属下。你们出去以后,便直赴中原,把中原搅得越乱越好。每年八月十五回来找本教主复命,但谁若没一点战果,便不必回来。”
众人忙道:“请教主放心。我等出去后,必把中原武林盟主的脑袋给教主割下,让教主登上盟主大位。”
慕君道:“武林盟主的位子有什么稀罕?本教主要的是整个天下。改日大汉定鼎中原,你们都是开国元老。裂土封王,赏侯赐爵,绝非难事,指日可待。”
众人齐声道:“多谢教主恩典。”
慕君道:“好!给他们开门,放他们走。”
众人大喜,齐道:“多谢教主。”
“吱吱吱”的开门声,便已传来。不会众人都走了出来。来到慕君身前,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跪下,道:“属下自此忠心辅佐教主,愿教主一统天下,定鼎中原!”
慕君道:“都免礼。走吧!”众人齐道:“谢教主。”玉非花大喜道:“走走走,快走。关了一两年,姑奶奶可憋死。花花世界,我来了。”兴奋的跑走。其余人自然也大喜,满脸激动的跑走。
淳于明却没半点喜意,苦笑道:“慕教主打算怎么处置我?也得让我俯首称臣,才肯放我?”
慕君道:“我关你并非是害你,而是为你好。倘若你就此回去,你们朝廷岂会放过你?但你们朝廷若知我把你关了起来,你又偷偷逃走,他们定不会再追责你。你不妨推推门,你便知我有没有骗你。”
淳于明心念一动,走去推了推门,只听闷哼一声,门轻而易举的便被推开,居然并未上锁。他懊悔的拍下脑门,道:“我……唉!”他几次入狱,遇见的都是不同的大牢,总觉此次更无幸事,并未试着推门。毕竟他以前推了许多牢门,都是棉花夹层的厚重铁门,最后换来的都是失望。而门被轻易推开,才知慕君的用心良苦。
慕君轻叹道:“等玉非花、胡万他们去了中原后,定会把你也入大牢的事给捅出去。你想再回中原,没人会难为你。你走吧。”说着背过身去。
淳于明懊悔不已,道:“我……我……我不该不相信你,更不该怀疑你对我……”慕君忽又转过身,狠声道:“但我已不相信你,已怀疑你对我的情意。你可以滚了。我这次真的再也不想见你。”
淳于明双眼红.肿,道:“你这样……我……”慕君道:“怎么?你又不想走?你真以为我这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赶紧滚蛋,别让我看你讨厌。”淳于明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可以走。不过你为何要放他们?岂不是为害江湖?”
慕君嗤鼻一笑,道:“放他们出去是为害江湖?那放你出去呐?你比他们能强多少?你若不想让他们为害江湖,便去把他们杀了。不然你说这话,岂不等于放屁?”
淳于明一火,道:“慕君,你骂我骂够没?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句狠话,你……行,你就当我全是放屁。我淳于明什么都不会,就是会放臭屁。我只不过是担心他们两面三刀,卑鄙狡猾,再背叛你该如何是好?而他们都是高手,你一人之力,焉能好虎架群狼?没想到我却成了放屁。你……哼!”转身要走。
慕君忽迈步拦住,淳于明道:“慕教主还有什么吩咐?”慕君道:“我……我没想过你……其实你不必担心,他们都吃了春秋逍遥的九虫脑神丸,而九虫脑神丸的解药,现在只有我有。倘若每年我不给他们解药,他们还是难逃一死。而我之所以关他们到今天,便是消磨他们对我的仇恨,转为惧怕。不然他们出去以后,万一再想背叛我,只要想想在这大牢里,三天吃口饭,五天喝口水的日子,他们定不敢再背叛我。”
淳于明苦笑道:“你说这些该让我夸你城府深,还是心计毒?”慕君陡然脸上怒色乍现,道:“对!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手段狠,心肠硬。但我对你绝不会如此,可对别人,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再好好想想。倘若你真因我杀了朱淑妍,不肯原谅我,那你真不是个东西。别忘了我是因你,才会杀她。”
淳于明脑子一嗡,无言以对。透过微弱的亮光,慕君见淳于明脸上本蒙着的一层严霜,渐渐消退,显然他已有所动容,慕君微微一笑,道:“咱俩有父母之仇,两国之恨,本来咱俩要想在一起,十分艰难。但这些都是国仇家恨,并非你我二人造成。只要咱俩同心协力,披荆斩棘,谁又能阻止我们?可倘若咱俩之间,现在再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私人恩怨,岂不……火上加油,难免一拍两散?”
淳于明面带苦色,道:“可我已答应郡主,这……这……”慕君道:“少废话!你……”蓦地双足一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登时满脸绯红,心跳加速,难得用次羞怯的口音道:“这样……你……总能原谅我?”
淳于明心神一荡,如浮云端,心里什么都已想不起来,只有刚刚那浅浅梨窝一吻,留下的如梦如幻,奇异美妙,陶醉其中,回味无穷。但蓦地朱淑妍死前的脸庞又浮现脑海,道:“不行不行。咱俩若硬在一起,我良心上实在过不去。你……啊!”
慕君忽扬手猛扇他一耳光,恶狠狠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我永远不想见你。下月我就去打锦州,打完锦州去打山海关,打完山海关去打京城,我要不把朱皇一家,还有那狗屁郡主的老爹老兄杀个干净,算我慕君无能。”霍然转身,快步而去,却又停下,道:“一直以来,大汗隔三差五召见我,便是命我去前线带兵作战,但我始终并未答应。只是不想因我去杀汉人将士,你再万一因你是汉人,仇恨于我。但现在,是你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管了。你就是跪下求我,也休想再让我对你有半点情意。”踏步而去。
淳于明捂住被打得滋啦疼的左脸,揉着好像有点脱落的牙齿,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失魂落魄,六神无主。靠墙缓缓蹲下,突然哭了起来。痛哭一场过后,他打起信心,往牢外走去。
洞道幽深且长,羊肠曲折,峰回路转,但一直是在往上走。走出大牢,只见正处于一座假山内,居然是慕府的后花园。原来玉非花他们和自己,一直被关在慕府地底下。而牢里的狱卒,早已随着玉非花等人离去,被慕君撤走。
其时天色不晚不早,已是下午。他踌躇许久,也没勇气去看慕君。毕竟自己答应过朱淑妍,不再见她。而慕君现在亦不想见自己。于是他不再犹豫,跃出墙外。饱餐一顿,买了马匹,连夜回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