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大捷后,袁大帅升任辽东巡抚,继续坚持避敌之长,击敌之短,凭城固守,渐次进取的原则。并且以袁大帅为首的主战派,为确保山海关不受后金威胁,坚持以辽人守辽土的作战方略,加固和扩建锦州、宁远及中左所、中前所、右屯、大凌河等关外诸城堡,调集兵马,充实粮饷,大兴屯田,募集6万余兵据守各城,袁大帅坐镇宁远,平辽总兵赵寿镇守锦州。短时间内构成一道----宁锦防线。
但好事不长,五月初,清大汗黄太极以明在锦州、大凌河、小凌河筑城屯田,没有议和诚意为借口,亲率数万军队出沈阳,举兵向西,进攻宁远锦州。袁大帅得到清军过辽河的哨报后,立即部署:满桂移驻前屯,孙祖寿移驻山海关,黑云龙移驻一片石。锦州防务:以副总兵左辅国为左翼,以副总兵朱统为右翼,平辽总兵赵寿居中调度,贾胜领奇兵东西策应,镇守太监纪康驻锦州。其他相关事宜,尽做相应安排。
纪康带人来到辽王府上,道:“王爷,清军已兵临城下,四面扎营布兵,严密包围。此战一触即发,还望王爷尽早摸黑出城,暂退山海关。”
回到锦州后的月许,淳于明失魂落魄的每日酗酒,喝得七荤八素。齐王和朱钰春得知,淳于明孤身前去盛京营救朱淑妍,自己还身陷大牢,侥幸逃出生天,见他已尽力,并未为难他。只不过朱淑妍的死,对淳于明和齐王打击都很大,齐王现已病倒,比他每日酗酒,身体更每况愈下。而皇上的圣旨也已到来,命他务必取下慕君首级,高挂锦州楼顶。于是听到纪康的话,他便醉醺醺的从地上爬到桌后,取出圣旨,拿在手里一扬,道:“看见没?我有圣旨,皇上不让我走。你们要退,自己退,我死也不退。”
纪康无奈的摆了摆手,道:“动手,把王爷抬走。”六个将士立马上前,要抬起躺在地上,浑身酒气的淳于明。但淳于明见他们过来,大喝一声:“我看谁敢?你们难道想让我抗旨不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抗旨不遵。我若答应娶她,她岂会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朱淑妍,若他与慕君的回忆,只是多番患难与共,出生入死。但与朱淑妍的回忆,却多了些美好的游山玩水。毕竟他刚继任合一掌门,送朱淑妍回京时,他俩朝夕相处,游玩一路。她的欢歌笑语,柔情似水,依然历历在目,却永远成了回忆。人岂能真正的无情?他不过也是个人。在这辽王府,更有朱淑妍数月的回忆,每一砖每一瓦,都能勾起他的伤心事。当然慕君杀了朱淑妍,他不能再见慕君,更无异于当头一棒,火上加油,加重对他的沉痛打击。
纪康寻思:这辽王虽有官无禄,说到底亦是个王。倘若死在锦州,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待的起?催促道:“动手!”
见将士又要上来,淳于明喝道:“谁敢?你们除非杀了我,不然我死也不走。慕君不是要来攻城?行,我等她。我就看看她心肠到底有多狠。她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她。有本事她别来打锦州,别来见我。去,你们去放话,告诉清军。是他们攻城掠地,而我是护境安民。我若杀了他们,休要怪我。”
众人面面相觑,纪康不耐道:“愣着干嘛?辽王若出事,你们谁吃罪的起?”将士们心想也是,又走向淳于明。淳于明忙爬着往后一躲,喝道:“别碰我!我说了我不走,谁敢逼我?”将士们又有点犹豫,纪康尖声道:“动手!”命令意味十分之足,不容反驳。
将士们一咬牙,上前抓住淳于明的双手、双脚、头、腰,抱着他往外走去。淳于明急喊道:“放手,放手!”将士们并不理他,抬着他往门外走去。忽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眼前闪过,只听“嗤嗤嗤”六声,六位将士只觉左膀右臂,已被不知什么利器,割开一道口子。他们惊愕的转头看向院里,只见一个一袭黑袍,夹个木屐,满脸煞白,如吊死女鬼一般的女子,屹立于院中。这女子用一口瘪口的汉语道:“放开他!”
纪康见这女子出手不凡,不敢小觑,道:“你是何人?”她道:“伊贺门……不,我已不是伊贺门人。我叫山崎……不,我已不姓山崎。你们就叫我美智子。”纪康等听得一愣一愣,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偏偏武功这般诡异,难道真是什么刚从墓地爬出的女鬼?
淳于明愕然道:“美智子?你来此地所为何事?”美智子道:“我已被我大哥,伊贺门门主,逐出伊贺门,取消我的姓氏,我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你。但我不久前,才打听到你在这里,便赶了过来。”淳于明道:“你是说,你被逐出门户?为什么?”美智子冷声道:“因我输了,败在你的手下。”淳于明笑道:“那好办。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你来砍我两刀,赢了我后,便回伊贺门去。”美智子忽怒道:“你是在羞辱我?忍者决斗,焉能趁人之危?必须得公平较量。”淳于明道:“公平,很公平!我现在武功大不如从前,我用尽全力跟你打,已非你敌手,岂有什么不公平?”美智子冷笑道:“等你酒醒,再提决战之事。我先帮你打发他们。”
见她又拿出手里剑,淳于明急喊道:“且慢!他们是我朋友,你不能伤害他们。”美智子错愕道:“朋友?你的朋友对你这样?”淳于明、纪康等,都脸一红。淳于明忙挣脱出将士的魔爪,却酩酊大醉之际,砰的一声,摔到地上。将士们吓了一跳,忙来扶他,但淳于明摆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不必再说让我离城之事,我死也不走。”将士们面面相觑,看向纪康。
纪康思来想去,道:“辽王,若锦州万一守不住,你出现闪失,皇上怪罪下来……”淳于明听出他的意思,忙道:“公公放心。出了事我一人担着,决不连累公公。”纪康道:“那好。我这便去禀报皇上,是辽王不愿走,不是我们不送辽王走。”淳于明道:“行,皇上若问起,我定这么说。”纪康点了点头,一扬手,道:“咱们走。”带人离府而去。
见他们走后,淳于明又爬到桌边,拿起酒壶,便往喉咙里灌,却刚喝进肚里,登时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吐到桌上。但他近日来没怎么吃饭,呕的都是酸水。呕完便即头脑清醒不少,身体亦舒服许多。翻身靠在桌上,洋洋洒洒的看着站在远离一动不动,却脸带鄙夷之色的美智子,登时满面通红,觉得自己确实不雅,但这念头一闪而过,自嘲道:“我现在已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乃是酒鬼一个。姑娘若想找我决战,恕我不能奉陪。你若只能打败我,才能回归伊贺门,你便来刺我两刀。如果不刺,恕不远送。”美智子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辽王,卑鄙。辽王,无耻。辽王,小人。”淳于明正站在城头,听着清军的骂阵,哭笑不得。纪康似笑非笑道:“辽王不必介怀,两军交战,骂阵在所难免。”
淳于明又喝一口酒,他近日来酒壶不离身,人一旦得上酗酒的毛病,再想戒酒,可没那么容易。而他听乔老二汇报说,清军正在骂他,他情绪所致,第一次来到东城楼,观看局势。
清军现已四面安营扎寨,把锦州城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全是旌旗和乌压压的人头,金戈铁马。而明军全都站在城楼,列下阵法,随时防备清军攻城。
东城楼两箭之地,数十清军,轮番上阵的提气骂辽王,意图惹怒明军,出城迎战。而这些清军皆是江湖中人,内功深厚,说话声很容易传到城楼之上,被明军听见。
总兵赵寿道:“清狗之所以骂辽王,无非想激怒我们,出城找他们决战。但我们若在野外交战,估计不是清狗的对手。我们便以逸待劳,以守为攻,等他们大肆攻城,我们便替辽王解气。”淳于明道:“甚是。他们想骂,就让他们骂。咱们依然按照大帅的吩咐,全力防守。”纪康等都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但清军骂着骂着,变得更加粗俗不堪。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辽王是妓.女生的?”“当然。听说那妓.女被一万八千个男人上过,而他爹却是一万八千零一个。”“正是正是。辽王他爹跟他娘还没上床,辽王却生了下来。”“原来他爹并不是他爹,而是个乌龟儿子王八蛋。”
淳于明听他们一唱一和,不禁勃然大怒,正想回骂,却觉如果大骂出口,未免太没风度,强强忍住。但污言秽语还在传来。纪康道:“要不辽王先暂避一下,等清军攻城,辽王再来督战?”淳于明心下一凌,忙道:“不敢不敢。公公和赵将军,才是总都督。在下愿全听二位差遣,决不敢擅作主张,插手军机大事。”
纪康和赵寿都微微一笑,心想:算你识好歹!
赵寿道:“既然如此,请辽王先行回府。等清军有异动时,我们再禀告辽王。”淳于明见他俩非让自己走,无可奈何,只好道:“那我……”
却听清军又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辽王最想当什么?”“猪?狗?王八?”“欸!辽王若是猪是狗,是王八,你这么说岂不是侮辱猪狗王八,抬举辽王?”“对对对,是我说错。辽王猪狗不如。”
淳于明暗自咬牙,若非两军交战,他恐怕早冲下去,把这些骂他的人杀了。
只听清军再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辽王最喜欢干什么?”“吃.屎喝尿?”“然也然也,而且辽王不爱吃老屎老尿,最爱吃纪康那个老阉狗的新屎。喝那个不懂兵法,一无是处,两个死太监生的赵寿的新尿。”
淳于明和赵寿大怒。纪康忙道:“辽王,赵总兵,勿要多想,千万别中他们的离间计。”淳于明和赵寿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皆闭口不语。
清军又道:“据说辽王是个娈童,与赵寿、纪康每晚同床共寝,颠鸾倒凤。”“原来你也听说?我还以为是假,居然是真?”“当然是真。辽王平生最爱干的,便是夜御纪康和赵寿,让他俩婉约承欢。”“哈哈哈,辽王居然好这口。我当真孤陋寡闻。辽王真乃娈童道中的杰出英豪,佩服佩服。”
娈童本义是指美少年,“娈”是容貌美好的意思,旧时指供人狎玩的美男子,或称为男妓。古时达官贵人,尤其明朝,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南方为重,并不以“好男色”为耻,且达官贵人家所养娈童到达一定年纪,是可以脱离其所在大家庭,如同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并不受歧视。
淳于明和纪康、赵寿相视一眼,不禁皆满脸通红,暗自憋火。
但两军交战之际,最讲究的便是一个士气。明军听到清军的胡说八道,不免多想。即使明知清军是乱说一气,但听他们说的煞有其事,难免有所怀疑。如此一来,明军的士气大衰,清军的士气大振。虽然骂阵粗俗不堪,受人所鄙,但效果却不容忽视。
两军交锋,气势万不可衰,战国鲁大将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于是赵寿道:“副将,调来三十个骂阵好手,给我骂死黄太极。”副将道:“是。”去安排人事。
须臾,明军的骂阵将士已集结完毕,登时对着那些清军你来我往的骂了起来。明军道:“听说黄太极有平生三大好,一好淫嫂,二好奸.母,三好偷妹。黄太极有二百个兄弟的母妹嫂姑,全被他绑在柱子上,用钉子把四肢钉住,以便他吃.屎喝尿。而他那二百个兄弟,得知此事后,都来陪他喝尿吃.屎。你喝他.母亲.的尿,他吃你妻妾的屎。乐此不疲,臭气熏天。”明军集体哈哈大笑,笑声传了好远好远。
那些清军骂将大怒,道:“城楼上的缩头乌龟,你们敢不敢出城接战?你爷爷的屁股好痒,快来给爷爷舔。”
明军骂道:“满狗清猪,你祖爷爷们在城楼上等着你们,有种你们便攻城,没种就过来喝爷爷的尿。”说着数十个明军,站在城楼上,往城下撒尿。明军又集体哈哈大笑,哄笑声足以让四面八方的清军都听个清楚。
而这时忽从东面清军军营里,冲出一骑,但隔得太远,看不清面貌。这人来到两箭之地,一箭射上城楼,但明军都已躲开,射.了个空。只是众人都不免依然暗暗心惊,此人臂力和膂力当真匪夷所思,居然能从两箭之地,把箭射上城楼。而常人只能射一箭之地,他却能射到常人的两倍以上。而且箭头来势奇疾,“铛”的一声,钉在城楼阁板上。
箭尖上却有一块布,副将走去取下,交给赵寿。赵寿看完给纪康,纪康看完给淳于明。淳于明只见上面写道:开城不杀,否破城之日,鸡犬不留。男的砍头,女的充妓。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我们攻城。
待淳于明看完,赵寿一把夺过,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烧个干净。淳于明暗暗称赞:此信万不可流入城内,被明军将士或百姓看见,极易动摇军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毁掉。
赵寿放声道:“对面的清狗给我听着。限你们三日退兵,不然三日后,尔等一个都别想活。”
清军骂道:“快出来杀了爷爷。死太监生的狗儿子,有本事你开城门出来。”登时明军又跟他们骂成一团。
纪康叹了口气,道:“赵总兵,我看我等眼下还是缮城整军,治械储粮。拖延时间,以待援兵。不如我们……假装议和?”赵寿双眼放光,一拍手,喜道:“甚好。但……派谁去?”纪康道:“自然得派个口才好的,能拖一日是一日。”赵寿点了点头,皱眉道:“那求和的条件是什么?”纪康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假装,什么条件不能答应?”赵寿哈哈一笑,道:“好,本将这就去办。”转身下城楼。
淳于明喊道:“且慢!”赵寿收足不解道:“辽王有何示下?”淳于明拱手道:“不敢。只是清军向来阴险狡诈,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说不准清军不管这一套。我看不如我替公公和将军走一遭。即使他们想对我不利,以我的身手,想逃还不难。”
纪康和赵寿面带苦色,赵寿道:“这……王爷,你若当使者去议和,岂不羊入虎口?他们倘若把你抓住,以此要挟我们开城,该如何是好?即使你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但对我们议和有何帮助?只有白白送死。”
淳于明心下一沉,道:我居然没想到这一节。
纪康微笑道:“王爷的好意,我等心领。但这件事确实不适合王爷去办。王爷安心在此督战,这件事全权让赵总兵去办即可。”赵寿道:“正是。”转身走了。
翌日晚,使者便已回来,禀告说:黄太极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倘若想议和,只有开城门,迎清军入城这一条路。纪康、赵寿大怒,当即大骂一通黄太极,继续去城楼轮番镇守。
两日后,因锦州镇守太监纪康,总兵赵寿坚决不降,黄太极一怒之下,下令攻城,锦州之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