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一路小跑到山门外,遇到路上打招呼的,即随手还礼。但不少人听说朝廷军马来了,不禁都跟着下山去看。合一门山门建在南山坡下,连接山上的别院。一级一级铺着石阶,都是大青石板。粗略估计,大概有九百九十九阶。没有一定的轻功,等爬上煕煌山,早已累得不想动弹。但合一门的石阶,每一级都比较低,有轻功的人,可以一步跨四五阶,不会便到山顶。不过或许年久失修,有些凹凸不平,甚至有些石阶还破损角边。但淳于明轻功极佳,一步十几阶,顷刻便到山门。
山门外一眼望去,大约有三百朝廷骑兵。但古怪的是,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江湖装扮的豪客,而他们却都围在一顶黄灿灿的轿子旁。淳于明有些疑惑,谁能有这么大的谱?不但可以调兵遣将,还能招揽江湖豪客。而这些豪客一看便不是与顾成峰、安素素带来的好汉一般,穿的都比较考究,绫罗绸缎,锃光瓦亮,油头粉面,想必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之人,定大有来路。
淳于明正在打量思索这番功夫,身后已跟来不少看热闹的中原豪杰,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欸!那不是江南沈家庄庄主沈腾飞?”又有人道:“欸!那是断魂一刀帮帮主胡一刀。”还有人道:“那是五绝门,诸葛五兄弟。”再有人道:“那是苗凤门,苗小凰。”又有人叫道:“他娘的!谁能把这些丐帮大会都邀请不来的名门名宿,请来给自己压轿送轿?”
一漆黑虬须,国字脸,斜剑眉,目光如刀刻般,左右手茧子很厚,精神健旺,神采抖擞,衣着好似一个员外,却是习武之人的天命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些许笑容,拱了拱手,道:“在下江南沈腾飞。听闻诸位武林同道齐聚合一门,便前来探望各位。不知玄空大师和正虚道长,可在合一门?”
一武当弟子回道:“沈庄主有礼。家师正在合一门别院,却不知沈庄主大驾光临,我这便去禀告师父。”说着跑回山上。
淳于明暗暗心惊,原来他便是名震江南的沈家庄庄主沈腾飞,与刘仪乾是同门师兄弟。但沈家庄由沈家所创,一向沈家嫡子一脉单传,外姓当不了掌门。
一苗家姑娘,约莫二十七八,面容姣好,貌美腿长,身材火辣,衣着暴露,含笑走出。道:“在下苗小凰。听闻中原新出一位少年英才,而且还是我们西南居南山的。不知是哪一位?”
淳于明暗道:苗凤门向来喜欢养些蜘蛛蜈蚣,蝎子蚰蜒,蛇蝰蜥蜴,提炼蛊毒。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便已悄然下毒,杀人于难以防备。见她问起自己,拱手道:“苗掌门有礼。在下尚在居南山之时,便听过苗掌门的大名,却一直无缘拜访。今日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苗小凰笑道:“你便是淳于明?长得倒还一表人才。”走到淳于明闻了闻,道:“不过却是个酒鬼。”
淳于明见苗小凰几乎鼻子贴着他的鼻子在闻,他都能闻到苗小凰身上的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而这种香味却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一种天然的香气,或者是毒香。听她说自己是个酒鬼,脸立马一红,道:“在下刚才正在陪两位好朋友喝酒,但听说诸位贵客前来,便立马迎出。所以……”
苗小凰笑道:“不妨事。其实我偶尔也爱喝酒,但我却不醉酒。而我苗凤门酿的五毒酒,更乃酒中上好佳品,从不与外人尝滋。不过小弟弟是我们西南人,而我也听本族人提起,小弟弟还曾在居南山救过本族上山采药,失足摔下的汉子。所以这世人难以喝到的酒中极品,上好陈酿,姐姐愿让小弟弟尝尝滋味。”抬了抬手,一苗凤门的小姑娘解下腰间大葫芦,上前递给苗小凰。
苗小凰道:“正好姐姐带了一些,小弟弟不妨现在尝尝。”淳于明道:“多谢苗掌门。”双手接过,打开葫塞,立马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好像藿香。但细细一闻,从鼻子凉到肚子,甚是清爽。道:“好酒!”苗小凰笑吟吟道:“自然是好酒。”
淳于明拿起葫芦,刚想饮下,却透过葫眼发现里面盛的酒里,飘着一层蜘蛛蜈蚣,蝎子蚰蜒,甚至还有两只蛇头。他暗叫不好,这不会是毒药?可苗小凰言行举止中,并未有想害自己之意。倘若不喝,岂不让苗小凰小瞧自己,更薄她的一番美意?不再思索,一口饮下,甚至因葫眼不算太小,刚好可容蜘蛛通过,不知不觉随酒喝下几只蜘蛛的尸体。他强忍着想作呕之意,一口喝个干净。此酒入喉极辣,还有些烧肚子。但过不得片刻,从肚里开始有股清凉之意,散发全身,甚是舒服。赞道:“果然是好酒!”
苗小凰赞叹道:“不愧是我居南山的人!旁人且不说有缘无缘得见此酒,但多数人一见此酒,便不敢再喝。好像姐姐一番热情之意,却是害他们。”
淳于明哈哈一笑,道:“看来那些人有眼无珠!姐姐这番美貌大方,盛情热心,便真是毒酒,我也喝了。”
苗小凰眼睛放光,道:“好弟弟。姐姐喜欢你叫我姐姐,更喜欢你这么夸我。依姐姐之见,只有咱们西南的人杰地灵,风土人情,才能养育出如弟弟和姐姐这般的人中龙凤。只要弟弟爱喝,姐姐这便派人给弟弟送来几十大坛。”
淳于明可不想再吃蜘蛛,莫不是因在场许多人正在盯着他,他无法不喝,估计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喝这种稀奇古怪的酒。道:“不敢劳烦姐姐。只是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苗小凰笑了笑,道:“我是陪我妹子来的。本来我也不想来,可听说弟弟是我居南山的人,姐姐便来。不然哪怕是秃头老道,姐姐也不稀得瞧他们一眼。”
少林有位弟子立马怒道:“苗小凰。你好大的口气!再敢出言不逊,有你苦头。”
苗小凰笑的发冷,或者是笑里藏刀。道:“弟弟。姐姐想在你合一门杀个人,你可不要拦姐姐。”忽右腕一抖,两枚如“白米粒”般的不知什么东西,击向刚才说话的那位少林弟子。少林弟子尚未作出反应,可两粒佛珠忽袭而来,闷哼两声,那两粒“白米”霎时落地,落地后迅速融化,烂成一滩毒水,连青石板砖都被腐蚀成如马蜂窝般的石粉。
众人皆是脸色大变,惊慌失色。有识货之人叫道:“这是苗凤门的九毒丸,却也能似暗器一般。中者立马血肉溃烂,四肢脱落而死。”
苗小凰笑道:“不错!正是本门九毒丸。本来我想以此打败寒苍会,看看谁才是当世第一暗器武林大派，但冯玉阳却去当了小太监。不过有机会,我定要领教领教他的“针花飞雨”。”
寒苍会有弟子喝道:“本门虽出奸佞,但也不是你说打败便打败。更何况你苗凤门滥杀无辜,无恶不作,岂能作武林第一暗器大派,为正道表率?”
苗小凰阴狠道:“看来不怕死的还不少!正好我今日有空,不妨就灭了你们寒苍会。”
“且住!”淳于明见苗小凰再次出手,又拿九毒丸击向那位寒苍会弟子,忙把手里的葫芦掷去,打落那粒九毒丸。但九毒丸倘若不被苗凤门独家内力催发,遇到任何外力都会立马迸裂。那葫芦霎时被九毒丸腐化,凭空消失,渣都不剩。
苗小凰大怒,道:“姐姐的好弟弟。你喝了姐姐的酒,却反过来阻止姐姐行事。难道你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如此之快?”
淳于明忙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在这合一门内的诸位朋友,都是听闻合一门有难,前来营救的。弟弟绝不能让他们在合一门有事。”
苗小凰勉强笑道:“好说好说。但下了山以后,弟弟再阻挠姐姐,姐姐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淳于明道:“这个……大家都是在下的朋友。为何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苗小凰道:“是他们先惹我的。我杀他们,理所当然。”
寒苍会也位于西南,与苗凤门居于一处,历来积怨已久,残杀不断。新继任寒苍会掌门于继山喝道:“妖女!你可不要太猖狂。”苗小凰恶狠狠道:“于继山。我看你这掌门是当到头。今日就让你脑袋搬家。”
“阿弥陀佛。”玄空再次出手,用佛珠打落苗小凰又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暗器,如同玉米豆,而刚才相救少林弟子的佛珠正是他击来。于继山见苗小凰击暗器而来,正想出手,可玄空已经出手,便暂且作罢。只听玄空道:“苗掌门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难道因此惹苗掌门不快,便对我武林同道,出手相向?”
苗小凰见玄空、正虚、静月、妙一、瞿太渊、顾成峰、安素素等人从人群中相继走出,便笑道:“岂敢岂敢。家师不问世事已久,但对大师还是颇为挂念。我此番临别家师,她老人家还曾叮嘱,让我倘若有幸见到大师,替她转达问候之意。”
玄空拜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谢过苗家老太。”
沈腾飞上前一步,拱手道:“玄空大师,正虚道长,静月师太,妙一居士,瞿掌门,顾帮主,沈某有礼。”看来他与玄空、正虚、静月、妙一、瞿太渊、顾成峰是老相识。而安素素虽已为丐帮帮主,但执掌不久,估计他二人并无交情,便不主动先问候。至于其他人,恐怕懒得问候,或不屑问候。
静月道:“沈庄主,贫尼有礼。昔日一别,恐怕已有七年?”沈腾飞道:“正是!七年前,有劳师太解了沈某漠北十二罗刹之困。而沈某现如今吃的惬意,住的安心,连这肚子都已挺起,武功越来越荒废,恐怕更不是师太“观音杨柳功”的对手。”淳于明心道:原来静月师太还曾救过沈腾飞。
静月叹道:“世事难料,变化无常。七年前贫尼还与沈庄主、刘公公,坐禅论道。而现在刘公公却……”淳于明暗惊:怪不得丐帮大会时,刘仪乾与静月相互问好,原来他们曾经还是朋友。
沈腾飞道:“人各有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刘师弟为朝廷效力,做的一些事情,虽在旁人看来阴险毒辣,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但沈某却觉无可厚非。而沈某现在不问江湖之事已久,颐养天年,沈某愿两不相帮,师太也不必觉得为难。”
静月道:“照沈庄主如此说来,那你今日出山,所为何事?”
沈腾飞道:“沈某犬子不才,近日被朝廷封为平西副将,已前去讨伐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甘蒙马家。而近日昭玉郡主特奉皇命王命,前来合一门探望曾对王室有恩的淳于少侠。郡主乃王室之尊,京城此来合一门,路途遥远,山险水恶。沈某特受皇上和王爷所托,护送郡主。”
淳于明惊道:昭玉郡主?朱淑妍?但为什么沈腾飞说他儿子被封为平西副将,讨伐马国邦?马家与齐王不是儿女亲家?
正虚吁一口气,道:“此时看来,殷城相救齐王,关外大破金军,救出齐王世子和两千明军,取得飞石寨大捷的武林高人,乃是淳于少侠。”
顾成峰叹道:“我早觉应是淳于贤弟。可最近听闻西域不少高人前来本邦,以至让我们误会是西域高人。”
玄空道:“阿弥陀佛。原来淳于少侠还与王室有这番不为人知的过往。”
淳于明看了玄空一眼,只见他目光有些松散,看来正在出神,正在思考。暗惊道:以玄空大师的智慧,会不会顺藤摸瓜,寻着蛛丝马迹,看出与少林四位高僧交手的是自己?他一转头,正好青阳也一扭头看向他。淳于明顺势勾勾手,青阳便走了过来。淳于明在他耳边极小声道:“慕君等人还在山上吗?”青阳点了点头。淳于明道:“让他们快走。”青阳又点点头,但他转身欲跑。淳于明忙摁住他,道:“别动声色。”又大声道:“啊。既然是郡主金尊驾临,你还不快去打扫客房,给郡主等人接风洗尘。”青阳道:“是!”这才缓步走去。
淳于明道:“各位都是我合一门的贵客。青云青颖。快带诸位掌门,诸位同道,诸位贵客,回山歇息。”青云青颖道:“是!诸位贵客,请随我回山。”带着玄空等人回山。沈腾飞道:“起轿!”立马有个将士喊道:“郡主起轿。”一干人等朝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