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带人就近找家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客栈,进去便大吼大叫,要酒要菜,旁若无人的摔杯子砸碗。吓得不少寻常吃客,百姓妇孺急忙匆匆结账,离开客栈。众人酒足饭饱后,直接上楼休息。但男弟子们轮流守夜,每人半个时辰。而淳于明早已演戏演的太过逼真,当真喝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淳于明发觉并无异常。于是又穿上锦衣卫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下楼吃早饭。但刚下到楼梯半台,蓦地看见有五个锦衣卫正聚在一桌,喝茶吃饼。淳于明细细一看,一个都不认识。想必不是己方冒充的,而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正想转身上楼,谁知从楼下下来一个端一大盆水的伙计。伙计道:“爷,能不能让小的过一下?”淳于明忙侧过身子。但楼梯较窄,小二只好挤了过去。可小二手臂端着水盆,胳膊肘杵的太高。而淳于明又对这小二丝毫没有防备,不免被小二刚好胳膊肘顶下膻中。膻中乃人体气穴,受到外力所击,自然而然会产生相应之力。“嘭”的一声,把小二这肉体凡胎,无半点内功之人,震得摔到楼下,登时昏阙,木盆里的水洒了一身。而这小二虽无半点内功,但淳于明被他顶下膻中,不免头昏一下,甚感烦恶,急忙晃晃脑袋,清醒下来。
但楼下大堂的早客,都转头看向过来。只见竟是一位锦衣卫出的手,当即那五位锦衣卫面带狐疑之色。一人小声问道:“咱们锦衣卫除了飞鱼将军,谁还有如此身手?”另外四人同时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那人忽站起身喊道:“喂!你是哪个提司的?”
淳于明见那锦衣卫是在冲自己说,想必已对自己起疑,心念一转,道:“卑职是飞鱼将军手下。”那几人登时笑道:“原来是飞鱼将军手下。不过锦衣卫昨日出了大事,今日所有锦衣卫都要去镇抚司衙门清点,待会不妨咱们一起动身。”
淳于明疑惑道:这几人听说自己是铁鹰手手下,竟还对自己笑。难道这几人在锦衣卫中官职极低,连铁鹰手已死都不知?当即打算试上一试,冷声道:“就以你们的官职,也配与我一同前去?你们先去,等官爷睡个回笼觉再去。”转身上楼。
这几人一愣,面面相觑,又坐了下来。一人道:“刚才那人穿的不过校令衣着,怎比咱们还牛?”
锦衣卫官员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此其下管理职尚有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等。下属有将军、力士、校尉,对外有参口口事、校令,另有精通多国语言的翻译,内有法庭和监狱,其中经历司掌文移出入,镇抚司掌本卫刑名,兼理军匠,即“诏狱”。锦衣卫平日为皇帝爪牙,镇压臣下时则罗织大狱,捕人,审讯和处刑。通常锦衣卫在逮捕嫌犯之前,会发给其“驾帖”,相当于逮捕证。
锦衣卫的官职没有固定人数。因皇帝给很多喜欢的武将授予世袭锦衣卫官职，比如某人是祖上传下来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但是皇帝没有授予他实际职务，所以他是个名义上拿薪水的官，管不了锦衣卫的事。但皇帝在圣旨中会说明此人具体管辖，没说只是个名头，或者说某锦衣卫指挥使皇帝很喜欢，会额外加官，把五军都督府中的二品都指挥使，或者从一品都督同知，或者一品都督的头衔嘉奖给他，就会出现一把手指挥使被人称为锦衣卫都督，或锦衣卫都指挥使，使锦衣卫的一把手从三品变成二品或者一品的情况，比如锦衣卫都督飞鱼将军铁鹰手就被加封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一品官。
一人道:“谁让咱们不是飞鱼将军的嫡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人家跟着咱们锦衣卫都督,当然比咱们牛。”
又一人道:“说的也是。给都督端尿盆的平常见咱们都带搭不理。不过我刚才听说,之所以总司衙门把咱们各地的锦衣卫召回,是因咱们都督……”说着左手横掌,往自己脖子上一划,示意铁鹰手已死。
另外四人大惊。一人道:“不会吧?咱们都督有千岁罩着,谁敢对他动手?”那人道:“不是朝廷的人对他动手,好像是江湖中人。但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别人说了两句。”一人道:“管他呐!反正咱们干的都是苦差事,朝中也无人。都督是死是活,谁当谁退,都不会给咱们半点好处。”另外四人叹了口气。一人忽道:“快吃快喝。若当真都督出了什么不测,说不定咱们锦衣卫许多官职都已空缺。先到先得,快去瞧瞧怎么回事。”另几人登时来了精神,匆匆吃口饼,喝口茶,站起身道:“走走走。”五人拿好东西,当即出门。
淳于明一直躲在楼梯口听着下面的动静,得知自己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校令。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官职,但一定很低。而这时众合一门的“锦衣卫”都已睡醒出门,淳于明走上前瞧了瞧他们的衣着。发现有些穿着精良考究的飞鱼官服,有些穿着粗制滥造的普通官服。不禁笑道:“看来青泺青琳二位师姐,在锦衣卫中的地位一定很高。”
青泺青琳刚睡醒,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淳于明见她们满脸不解,又笑道:“飞鱼官服,绣春宝刀。一品斗牛,二品飞鱼,三品蟒,四五品麒麟,六七品虎,彪。看来青泺青琳二位师姐,还是二品荣誉大员。”
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是皇上御赐的官服。普通的是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鸡，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风宪官獬豸。武官一品、二品狮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等。
青泺青琳低头看看自己的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绢制成的飞鱼官服,顿时恍然。又瞧瞧淳于明的,不过是普通武官犀牛服。青泺登时笑道:“原来掌门在锦衣卫中,这官职还不如我。”
淳于明笑道:“何止不如,简直天壤之别。还望青泺师姐看在同门的份上,对在下多多提拔。”青泺笑道:“好说好说。”
忽听身后一人道:“你们说什么呐?”淳于明回过身,先是一怔,后笑道:“顾大哥。”又瞧顾成峰还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不过却是蟒服。
顾成峰道:“你们可让我好找。我本以为住客栈的锦衣卫只有你们,谁知铁鹰手死后,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召集所有锦衣卫回京。不少离京城较近的锦衣卫,昨晚都住在客栈。我是找遍大半个京城,才找到你们。”
众人哈哈大笑。淳于明道:“这不多亏大哥妙计,让我们招摇过市的住进客栈。谁知锦衣卫镇抚司衙门正好帮我们打个掩护,这下更没人怀疑我们。”
顾成峰道:“说的不错。只不过现在京城各处城门,都只能进,却不能出。但我觉锦衣卫总司既然召集各地锦衣卫进京,定有大事吩咐。这几日定有不少锦衣卫领了差事,要出京城。届时我们混入锦衣卫中,跟着出去即可。”
淳于明眼睛一亮,道:“好主意。那我们便在京城再住两天,正好看看锦衣卫他们到底要安排什么事。”
顾成峰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只是锦衣卫,东厂西厂也都已召人回来,估计便是重选首领头脑,然后去追杀我们。”
众人又是哈哈一笑。青泺道:“自己追杀自己,我还真没试过。那我现在既是锦衣卫,我便天涯海角的追杀自己,再也不回京城述职。”众人不禁又是哈哈一笑。
淳于明道:“那咱们便在京城再呆几天,等锦衣卫办完大会,咱们再出城。只是……不知咱们的盘缠……”
青云道:“掌门放心,此番我们合一门集体离开煕煌山,已把值钱的东西,都已典当成银票。我们各位弟子,每人都携带一千两,为的便是以备不时之需。但我们平日艰苦朴素惯了,我这一千两还一分没花,我这就去下楼给顾帮主安排食宿。”
顾成峰虽有盘缠,但若推辞,显得有些见外。笑道:“那便多谢侠士。不过最好再给我捎两坛酒,我虽跑了整整一夜,但不喝点酒,我也难睡得着。”青云一笑,道:“那是自然。”说着下楼去安排吃喝食宿。
淳于明道:“咱们现在虽偷梁换柱,鱼目混珠,但也不宜抛头露面。大家都在房间呆着,不要出来,饭菜也都叫到房里,都回去吧。”众弟子齐道:“是。”各自回房。淳于明道:“大哥先好好休息。等大哥睡醒,咱们再一醉方休。”顾成峰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正好青云带着小二这时已上来。青云手里端着两坛酒,小二手里捧着一菜板,上面摆放着荤菜素菜还有粥。青云道:“大人,请随我来。”顾成峰心里暗笑:这人倒很机灵。见自己还穿着官服,当即改口叫自己大人。冲淳于明一笑,跟着青云和小二去房间吃饭休息。
等顾成峰睡醒,淳于明和顾成峰便聚在一起,山南海北的胡吹海聊,醉了三天三夜,也忘了此时还未脱离险境。淳于明道:“小弟说来惭愧,与大哥认识这么久。大哥帮过我不少忙,但我却从未帮过大哥任何事。而且小弟这次侥幸甫脱大难,幸好有大哥出手相助,不然怕是已死在铁鹰手、刘仪乾、冯玉阳的手下。”
顾成峰大手一挥,道:“贤弟此言差矣。我们是结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前你在天津卫和京城大营被困的事,我都已得知。不过神农帮虽消息灵通,但任何事传到我的耳里。最早是一天,最晚可不好说。而天津卫和京城离桂水实在太远,大哥当时要来救贤弟时,走到半路却得知贤弟已然脱困,只好班师回去。而且大哥整日俗事缠身,难得清静。哪怕神农帮下哪个分舵丢一匹马,都会禀报上来,让大哥去处理。大哥简直不厌其烦,正好借此机会,躲两天清净。而且我此番前来京城,便是为救安帮主。莫非刘仪乾等人抓住安帮主后,一路走朝廷驿站,马不停蹄,昼夜兼程。我实在是追不上他们的神速,不然早在路上我便救出安帮主。而我带人进京后,先乔装打扮,分散在各个客栈。既不暴露行踪,也好多方打探消息。而我又得知贤弟却也在刑部大牢,还晚我一天抵达京城。本来我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迟两天动手,再谋划筹备一番。但得知贤弟在刑部大牢,我便没再等。我想以贤弟的本领,咱俩里应外合,定能杀他十个来回。当即带人杀进刑部大牢,把牢墙炸开,却正好看见铁鹰手要砍安帮主的耳朵。现在回想起来,幸亏我当时来得及时,不然后果难以设想。而现在我已让人带安帮主回桂水,只不过这丐帮……唉!安帮主本是凭自己本事,打败其它候选弟子,脱颖而出,继任丐帮大位。谁知程帮主却成朝廷钦犯,引得丐帮上下人人自危。起初是因此顾忌安帮主执掌丐帮,会对丐帮产生危害,才引起后来祸端。而安帮主此番又被刘仪乾等人抓到京城,受尽苦头。恐怕……安帮主回去以后,又添新愁,形势不容乐观。”
淳于明暗道:顾成峰现在可是三句话不离安素素。果然爱惜之心,溢于言表。叹道:“人各有命,谁也没办法。安帮主虽有时有些任性,但心地确实善良,甚至有些嫉恶如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为这愁为那愁。安帮主多些耿直,少些圆滑。多智少慧,自然不是田骞之流的对手。但我们并非丐帮中人,确实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顾成峰点了点头,连饮两大碗,道:“不说丐帮啦。只不过此番你我兄弟联手杀了刘仪乾、铁鹰手、冯玉阳,朝廷决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早作打算。桂水因离闯王所在不远,大哥得知南方战事吃紧,估计要不多久,闯王便能打进桂水,届时不免被朝廷、闯王南北夹击。安帮主已把崇庆之话,带给程帮主父子,但他二人谢绝崇庆好意,不肯背叛闯王,再投朝廷。大哥其实现在也颇为两难,不知该帮谁,该敌对谁。大哥都恨不得去当个和尚,不问世事。”
淳于明哈哈一笑,道:“大哥要去当和尚,定是酒肉和尚。怕是不管大庙小庙,每日都酒香飘溢,酒坛遍地。”
顾成峰也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贤弟果然深知大哥的脾气。我这和尚是大庙不要,小庙不收,以免亵渎佛门净地。不过听贤弟所说,化融神功被诸葛五兄弟夺走半部。恐怕现如今满天下的武林人士都在找他们,将会又是一场武林中的腥风血雨。而且数月前,安帮主被慕君带走,大哥当时真差点去杀了沈腾飞,拿他去换安帮主。但大哥深知慕君的意图,是欲挑起中原武林纷争。大哥不愿上当中计,只好满天下的打探安帮主的消息,但谁知春秋逍遥却这时重出江湖。慕君一行掩盖行踪,大哥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却谁知因祸得福,安帮主与慕君化干戈为玉帛,竟还是表兄……呃,听人说,慕君公子是……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