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淳于明醒来时,只觉浑身穴道全已被封。而且被封的极重,全身疼痛难忍,穴道发痒。心里对诸葛甲虎封自己穴道的恨,登时消了大半。毕竟诸葛甲虎还有一代宗师之风,虽然出手狠毒,却并非穷凶极恶之人。而刘仪乾、铁鹰手、冯玉阳,乃是坏到骨子里,大奸大恶,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但庆幸的是,崇庆还未下令,这三人也不敢对淳于明擅动私刑,只是封住他的穴道,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听那三人正在吵吵闹闹的喝酒,说着一些污秽言语。却忽听有个女子道:“淳于明?是你么?”淳于明身不能动,睁眼只能看见牢房顶。但他一耳听出,正是安素素的声音,叫道:“啊啊啊”当即心下更怒,竟又被封了哑穴。但猛地想起之前哼秋月映泉剑琴曲解穴,立马哼了起来。
安素素听他啊了一声,又哼起莫名其妙的曲子,弄不清他的身份,当即没再言语。
冯玉阳听到动静,端着酒碗醉醺醺的走了过来,笑道:“忠明侯,好雅致。将死之人,还有心哼曲。好!那你慢慢哼,哼个痛快。毕竟我很难保证,你的舌头还能在你身上长几天。”说完端着酒碗回去接着喝。
淳于明用秋月映泉剑琴曲解穴,是偶然发现的,而且他从未给别人说过。别人完全不知他是在哼曲解穴,并未多想。听到冯玉阳的话,淳于明暗骂两声,接着哼曲。但忽听安素素道:“忠明侯?你到底是不是淳于明?”
淳于明有话难说,有口难言,只好暂且不理会,自顾自哼自己的。只是他被点的穴道极重,哼到晚上,丹田才有一丝久违的热气。他当即用这股热气试着冲开穴道。而他之前因已用微弱的丹田之气,冲开过穴道,所以早已轻车熟路。不到一会,丹田附近的穴道便被冲开。他登时大喜,急忙再用这股热气,冲破诸身所有穴道。等穴道都已冲开,他并未急着坐起,而是先竖耳听去,等听到刘仪乾、铁鹰手、冯玉阳的阵阵鼾声,他才悄悄的身子前倾转过头。
只见安素素俯身趴在牢门口,痛苦不堪的低声沉吟。淳于明小声唤道:“安素素。”安素素听到声音,艰难的挣扎起,抬头看去,只见果真是淳于明。而他正转头看着自己,苦笑道:“你也被抓来啦?”
淳于明深知绝非刘仪乾三人合力的对手,还得随时准备装死,于是并未动手打破牢门,只是转头。道:“是啊,你怎么样?怎被抓到这里?”
安素素道:“别提啦,一言难尽。那日慕君带你走后,只剩我孤身一人,我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回到桂水丐帮总舵。谁知田骞、陈南实、孙善北私下勾结,大肆铲除我师父之前在丐帮留下的所有势力。连李长老都被他们诬赖陷害,差点被逐出丐帮。那时我虽还是丐帮帮主,但已徒有虚名,无半点势力。只怪我没本事,降不住这些丐帮元老。顾帮主想帮我也有心无力,毕竟说到底他并非丐帮中人,我丐帮帮内没人愿听他的。而李长老已心灰意冷,不知去哪颐养天年,再不过问江湖之事。而我本不服输,想逆转乾坤。谁知丐帮帮内已为田骞为首,把总舵北迁到沙州,桂水只留下十来个丐帮弟子。他们此举让我颜面无存,我当时差点自尽。而我现在身陷大牢,恐怕我的打狗玉棒,也已被田骞他们拿走。而且等我出去,已成武林的笑话。”
淳于明暗自叹息,道:“当帮主可没那么容易。你太单纯,太善良,难免着别有用心之人的道。田骞这些人都是老江湖,身上沾满世俗之气,他们无非是为了你的帮主之位。其实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千年来亘古不变。而丐帮向来人多势众,田骞他们这么做,恐怕是为了日后的武林盟主之位。再说现在武林中人,整日惶惶不安。你还跟你师父走那么近,田骞他们难免担心,丐帮惹怒朝廷,步上合一门的后尘。你年轻气盛这本不错,谁都不服也很有骨气,但凡事要有个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味争强,却不示弱,未免有些夜郎自大,也容易招别人心里暗暗嫉恨。哭也是一种本事。田骞他们夺你位时,你若哭两声,说不定他们心一软……”
安素素呵道:“够了!我才不要他们可怜,我宁可死。”
淳于明长叹一口气,道:“你都这么说,我还能怎么说?你追求的是气节,所以有些事不屑于去做。而田骞他们追求的是结果,所以不择手段。你们不是一路人,迟早打起来。”
安素素道:“那是自然。等我出去,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淳于明道:“对了!你是怎被抓进来的?”
安素素道:“还不是十多天前,桂水丐帮总舵已没多少人。但突然朝廷的兵马前来,说是皇上有命,让我进京,我当然不去。但他们却拿出枷锁上来要铐我,甚至还对我破口大骂。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什么你是皇帝不要的女儿,你娘是皇上不要的妃子,你能活着是皇上的恩赐。我当时就勃然大怒,宁死也不愿受这种屈辱,登时把这二十多个官差杀了。但我知道杀朝廷官差不是一件小事,我立马想往南逃,找我师父避难。谁知那三个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生,见我杀了官差,立马现身。我顿知中计,他们故意派人羞辱我,把我激怒。等我杀了官差后,现身出手把我打伤。不过神农帮得到消息,立马赶来相助。而他们的高手都在桂水,不会人越来越多。那三个畜生见势不妙,把我抓起转身就逃,一路上对我又是辱骂又是殴打。我要不是不甘心,誓死想找他们三个报仇,不然我早已咬舌自尽。”
淳于明道:“他们都怎么打你?”
安素素斥道:“你问这些,是在落井下石?我还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打我?”
淳于明忙道:“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没事吧?”
安素素道:“死不了。只是被刘仪乾砍了几刀,铁鹰手挠了几爪,冯玉阳打了几掌,但我早晚还给他们。”
淳于明暗自心凌:被刘仪乾砍几刀,铁鹰手挠几爪,冯玉阳打几掌。恐怕安素素此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叹道:“是我连累了你,当时真不该让你也进宫,还不如我自己去。”
安素素道:“不怪你。朝廷之所以这般对我,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因我处处跟朝廷作对。若他们不这般对我,那才奇怪。”
淳于明叹道:“唉!现在说这些都已没用,还是得想办法出去。你且安心养伤,我相信咱俩绝对不会死在这。”
安素素疑惑道:“你有什么主意?”
淳于明苦笑道:“能有什么主意?你用过美人计,我只好用美男计。”
安素素道:“什么意思?什么美男计?你要送男人给谁?”
淳于明道:“谁要给谁。反正我不想跟朝廷鱼死网破。委曲求全,有时未免不是折衷的办法。只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安素素道:“我都这样,还能帮你什么忙?”
淳于明道:“这个忙还真有你能帮。你要有血可以先留着,我自有妙用。”
安素素莫名其妙道:“血?你要我血干吗?”
淳于明道:“现在还不便说,但以后你自然知道。”
安素素道:“那好!等你方便说时,我再给你。”
淳于明叹道:“你要但凡肯吃点亏,也不至于如此。有必要跟我这般计较?”
安素素道:“我这人就这个脾气。你要受不了,以后咱俩各走各的。”
淳于明道:“唉!”
忽听牢房走道有许多纷杂的脚步声,只听一人尖着嗓子道:“圣旨到。”刘仪乾、铁鹰手、冯玉阳听见大声呼喊,立马醒转,跪下齐声道:“微臣接旨。”一太监道:“忠明侯和和伦公主在哪?”刘仪乾道:“吴公公随我来。”
淳于明心道:吴公公?难道又是吴圭羽?
过会一个大太监走到他的牢门前,但淳于明已在装睡,并未睁眼瞧。那大太监道:“把牢门打开。”一狱卒应道:“是。”上来打开牢房。大太监走了进来,打量两眼淳于明,道:“去,拿盆水把他泼醒。”铁鹰手自告奋勇道:“我去。”说罢搬来一大盆冷水,里面还有冰碴子。毕竟现在正是数九寒天,水放在屋内都会结冰。一大盆冰碴水泼到身上,简直透心凉。铁鹰手暗道:让你也尝尝“冰云寒经”的滋味。
但铁鹰手回来时,正听吴圭羽在宣旨。原来淳于明早已打个哈欠,装作睡醒。铁鹰手登时心里暗骂:这小子之前定在装睡。
吴圭羽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明侯抗旨不尊,畏罪潜逃。勾结满人,杀害京城数百大营骑兵,罪应诛灭九族。但忠明侯曾对皇室有恩,功过相抵,责斩首于市,钦此。”
安素素惊道:“什么?”
淳于明心下大怒,但转念一想,既然朝廷只杀自己一人,不再连累他人,已仁至义尽,好似也合情合理。闭上眼,并未吭声。
吴圭羽把圣旨往淳于明身上一扔,道:“本公说句本不该或没必要说的话。你有今日,怪不得旁人。只怪你一意孤行,执念太深。”转身走了出去,狱卒又把他牢房关上。吴圭羽站在安素素身前,道:“传皇上口谕。安素素触犯国法,勾结程匪,杀害官差。赐白绫一条,鸩酒一杯,你现在就选。”
安素素道:“我能选诛灭九族或满门抄斩么?我这大罪,理应皇帝老兄陪我一起受过,一起死。”
吴圭羽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大刑伺候,送她一程。”本应是狱卒的差事,但冯玉阳、刘仪乾、铁鹰手却争先恐后的抢道:“卑职领命。”刘仪乾冲狱卒们吩咐道:“把牢门打开,刑具取来。今日小的亲自动手,送公主一程。”冯玉阳冷笑道:“小的深感公主‘大恩’,也送公主一程。”
铁鹰手把本已放下的大木盆又抱起,心想:这下可派上用场。笑道:“公主既然要走,岂能不干干净净的上路?小的便帮公主洗个澡,让公主体面的走。”
安素素大惊道:“你们想干什么?”吴圭羽冷哼道:“给你体面你不想体面,只能我们帮你体面。你要现在想自己动手,本公还可给你一个机会。”
安素素凄冽的大笑,道:“好!落在你们手里,我安素素认栽,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把刀拿来,我自己动手。”
冯玉阳道:“欸!这怎么行?我与安帮主好歹武林同道一场,现在小的又领着朝廷俸禄。公主乃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小的岂敢让公主亲自动手?还是小的代劳,不然小的心里实在难安。”
安素素怒道:“冯玉阳,你且等着我化为厉鬼,找你索命。”
冯玉阳呵呵笑道:“安帮主,此一时彼一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咱俩本无冤无仇,你却让我挨了一百五十大板。是你得罪我在先,可怪不得我。”
安素素啐了一口,道:“一百五十大板还没打死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杀了你等于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你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不须有什么私人恩怨。”
冯玉阳恶狠狠道:“说的好!我就冲你这番话,好好送你上路。”一脚跺开牢门,抽去腰刀,往安素素手指斩去。但却突然“铛”的一声,刀片碎成七八块。回身一瞧,淳于明竟冲破穴道,站了起来,用指力把大刀震断。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刘仪乾叫道:“我早说让我给他点穴,你们俩非跟我抢。现在好了,这小子竟已冲破穴道。你……”
淳于明心道:恐怕你们不管谁点穴,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都能冲开。但知道原来是铁鹰手和冯玉阳给他下的重穴,到现在还全身酸麻,不免怒视他俩一眼。
吴圭羽喝道:“闭嘴!现在还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要是放跑了钦犯,你们都陪他一起死。”
诸人忙喊道:“是。”还在走道上的刘仪乾和铁鹰手,登时一掌拍向淳于明。但淳于明早有防备,直接一招双龙出海,击了出去。这一次因淳于明早已暗暗蓄积真气,其实他出手在刘仪乾和铁鹰手之前。所以刘仪乾和铁鹰手被打个措手不及,掌力一交,全身酸麻。但只听“嘭嘭嘭”之声连响,淳于明又是两招双龙出海,震爆那些牢门上的木栏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