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约不到三十里,淳于明便与慕君交换,自己驾车,慕君坐车。二人一路往东,直奔合一门。煕煌山在皖浙交境一带,距武当少说得有数千里,一路上山路颇多,崎岖难走。于是二人决定改走水路,坐船一直东进。
来到长江沿岸一处渡口,船家是一位满眼世俗精光的老汉,当慕君给他一千两银票时,精光更盛。喜道:“二位爷放心,待货物装船,马上开船。”
淳于明道:“你刚才不是说,只要一千两银子,立即开船?怎又得等货物装船,才能开船?你这不是开黑船,骗人钱财?把钱还我,我要换船。”
老汉急忙把银票装进怀里,道:“不是老汉说假话骗二位爷,这船上的货物马上装好,二位爷只需再等一刻时,老汉绝对马上开船。”
淳于明道:“刚才咱们商量价钱时,你说的可是一千两银子便即包船,怎到现在又要搬装货物?既然如此,你岂能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
老汉赔笑道:“爷,老汉刚才确实说的是一千两银子便即包船,可之前已有人给老汉五千两银子也包下这艘船。他们是要装货,二位爷是要乘船,彼此不冲突,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从这老河口到九江,这码头上没人比老汉船更结实,开船水平更好。老汉知二位爷要赶时间,请二位爷这便登船。我保不超三日,昼夜兼程,定把二位爷送到九江。”
淳于明道:“三日?刚才不还说两日?怎又推迟一日?”
老汉道:“二位爷有所不知,这行船讲究顺风逆风。顺风而行,一日千里都不是问题,但现在却是逆风,当然时间要些许推迟。不过纵然推迟一日,也比二位爷骑马赶路快。”
“噗咚。噗咚。噗咚。”大木船上的装箱全已点验盖箱,确认无误后,一壮汉大喊道:“船家,开船!”老汉喊道:“好!”又转身道:“二位爷,咱们这就开船。快上船,老汉保证给你们俩安排船上最好的房间,每日好酒好菜招待二位爷。二位爷只需看看沿路美景,喝上一壶稻花香,睡上一觉,醒来已在九江。”
刚才那大汉又喊道:“船家,你到底开不开船?再不开船,老子就把你剁了,抓几个船夫来开船。”
老汉喊道:“开开开,这便开。”又冲淳于明和慕君道:“二位爷,你俩快些登船,难道不急着走了?”
淳于明只觉这钱花的实在冤枉,还想讨点回来,老大不情愿。慕君却推他一下,道:“登船吧。”说着踩着船板上了船。淳于明叹了口气,跟着上船。
这船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准确说正是三层。一层内舱是船夫,二层是货物,三层是客房。船长十丈左右,宽三丈左右。可谓是一艘大船,货船。
淳于明和慕君从甲板钻进船舱,忽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脸蜡黄,却气色红润,想必是在船上经常吹风,皮肤干燥,并非身子虚弱;从船舱一间屋子走出。淳于明借她开门的缝隙往里瞧了一眼,发现里面摆着锅碗瓢盆,案板水缸,想必是厨房。
姑娘裣衽笑道:“二位爷好,我叫小水,是船家的孙女。我猜二位爷不是那些吵吵嚷嚷的镖局趟子手,应是被我爷爷开船前又请上船的客人。不过我爷爷都是按正常的价钱载人,二位爷不必觉得亏,我这就带二位爷去客房。”
淳于明刚想问,一千两还不亏?忽听慕君道:“你爷爷一般载客收多少银子?”小水边带路边说道:“那得看路程,远了收的高,近了收的低。不知二位爷去哪?”
慕君道:“九江。”小水道:“九江啊,我爷爷可不少去,一般五十两银子一位,包吃包住。”淳于明一愣,叫道:“五十两?”
小水停住脚步,疑惑道:“有何不对?”淳于明苦笑道:“我们可是价钱翻了十倍,五百两一位。”小水也是一愣,又赔笑道:“那看来二位爷走得急,要立马开船,而且……二位爷一看便非寻常之人,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纵然是五百两银子,对二位爷来说不是九牛一毛?全当积德行善,施舍叫花。”
慕君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你爷爷倒是都一样,巧舌如簧,说的比唱的都好。其实不就是见钱眼开,想趁机宰客人点银子?”
小水赔笑道:“爷说笑。”说着推开一间房间,里面家具齐全,装饰也有,但并无贵重之物,不过看起来倒挺干净整洁。又推开此间房对面一家房,格局不同,但其它物事基本都一样。小水道:“二位爷自己商量谁住哪一间,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酒菜。”走了。慕君和淳于明二人以进船舱门为方向,淳于明住左,慕君住右。
过没多久,淳于明的房门被敲响,以为是小水来送酒菜。去打开门,却见是三个小水口中的镖局趟子手。淳于明疑惑道:“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一人扔给淳于明一袋金叶子,道:“我家贺镖头向来租这条货船,喜欢住这屋。刚才船家说你付一千两银子包船,有急事着急赶路。可以!我们安龙镖局向来愿给别人一个方便,不再赶你们下船,只是你得把这间屋子给我家贺镖头腾出来。这袋金叶子,最起码值数千两。算我家贺镖头白请你坐船,再让你腾屋,给你的补偿。你小子要识趣,赶紧带上你的行李再去找间客房。我们这是先礼后兵,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淳于明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事,这几人虽行事粗鲁,言语充满威胁,但好歹补偿颇为丰硕,好像并无不合理之处,理亏之处。淳于明想了想,觉得腾给他们又何妨?
刚要回房打包随身物品,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件包袱,装几件换洗衣服而已,却听对面的房门打开。
慕君道:“我给你们十万两,你们货可以运,人给我滚下这条船。”
一人道:“呦呵!你小子口气还挺狂。张口闭口十万两,连我们安龙镖局都敢惹?你不想活了?”
慕君冷笑道:“不就是几个跟班的,把你们镖头喊来。”一人道:“我们镖头岂是你说见就见?”慕君道:“我也是先礼后兵,你们要是自己去请你们镖头也就罢了,若让我去请,哼,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把他扔进江里喂鱼。”一人怒道:“看来你是想找死,给我上!”三人立马用擒拿手攻向慕君全身各个关节,有人扣她膝关节,有人扣她肩关节,有人扣她手关节。但只见慕君“唰唰唰”三脚混罡无影腿,连影子都几乎看不见的腿法,一人一脚,把他们踹到船舱内的木墙上,哎呦直叫。
三人见势不妙,心想是遇到硬茬子,忙爬起身,跑出船舱。却听一姑娘大叫一声,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盘子碎裂声。原来小水刚端着酒菜走出厨房,便被这几人一下撞得手没端稳,摔到地上,酒菜撒了一地。喊道:“你们给我回来,赔我酒菜。”气呼呼的追了出去。
淳于明叹道:“让给他们又何妨?不就一间屋子。”慕君冷哼道:“我可没你那么大肚量!我一向不让别人,只能别人让我。”“咚!”关上房门。淳于明又往船舱外看了几眼,也关上房门。
不过等小水又做好一桌酒菜送来时,不知为何,那些镖局的人也没来找他们麻烦。一菜两份,淳于明和慕君各吃一份,东西都一样。小水先把慕君的送去,才给淳于明的送来。小水把酒菜摆在淳于明客房内的桌上,淳于明又想起小水适才追出船舱,找镖局的人讨还酒菜,于是就问道:“刚才那些人没难为你?”
小水把盘里最后一壶酒放在桌上,道:“你是说镖局那些镖师?他们倒很大方,也没说什么,便给我二百两银子。我解了气,回去把船舱打扫干净,又给二位爷重做一些酒菜。”
淳于明心想:这安龙镖局的人倒财大气粗,随手便是二百两,金叶子,不免很好奇,道:“这安龙镖局……在镖局这个行当里如何?”
小水笑道:“看来爷有所不知,安龙镖局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分号,而且生意都做的十分红火,实力可见一斑。据我估计,应在镖局行当里名列前茅,如日中天。”淳于明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出手这么大方。”
小水忽神神秘秘的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又掩上房门,走回来小声道:“爷别怪小水多嘴,安龙镖局虽镖镖必达,从不失镖,口碑极好,但他们绝非善类,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我刚才听说你们打了他们的人,我想他们绝不会咽下这口气,定会找二位爷报复生事。我看你们还是小心点,毕竟现在船已开动,沿路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滩,脚下便是滚滚长江,在这……”
见她不再往下说,淳于明冷笑道:“在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再容易不过?”小水不置可否,道:“爷,小水告退。”走了。淳于明见她关门走后,心道:这小水心眼倒还不坏。开始吃饭,吃饱喝足后,淳于明出门走去甲板,只见天色尚早,顺眼看见桅杆有七丈上下,帆布有五丈左右,乘着风疾速前行,而甲板上除自己以外却无一人。他看了会江两旁的景色,吹会江风,便即回房。
回到房后,却觉百无聊赖,以前乘坐马车,还能与慕君闲谈闲聊,只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而现在不知慕君在房里是否休息,不便前去打扰。在房间转来转去,无事可做,随口吹起口哨,却脑子里忽灵光一闪:也不知能不能用口哨练习秋月映泉剑琴曲。若能练成,岂不省去必须依靠乐器才能演奏的环节?又可闲来无事,打磨时间。当即试着气沉丹田,用嘴吹出旋律。却发现丹田本存之气,上吐下泻,难以维持,最后成了四不像。既不像口哨,又不像乐曲,既发不出功力,又容易岔气。无奈只好放弃,躺床上歇息。
等他醒来时,发现屋内的灯油已燃尽,加上船舱内的房间密不透风,暗无天日,漆黑一片,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正想起身去找小水换盏灯,忽觉有股凌厉的力道冲自己而来,他忙闪身躲开,大叫道:“什么人?”
只听黑暗中一人喊道:“这小子竟醒了!兄弟们,把灯点上,一起活劈了他。”淳于明暗惊,这些人竟趁自己睡着,偷偷摸进房里,要杀自己。幸亏自己此时醒了,不然的话……简直难以想象。
霎时几盏灯被点上,漆黑的屋里涌现光明。淳于明只看见那些镖局的趟子手竟一人拿把大刀,冲自己杀来。淳于明忙以指代剑,左刺又刺,左点右点。不过房屋不大,十几人乱刀而来,简直避无可避。恐怕这些人闭上眼胡乱挥刀,便能砍中他。淳于明忙翻身跃起,跳到柜子上,可那些乱刀已紧随而来。慌忙之中,淳于明忽想起慕君教他的那招掌法。可绵绵将自己的掌力击发出去,不至于夺人性命,但可暂且制住敌人。于是心念一动,胸留气,手使力,蓦地将充满自己至寒之气的浑厚掌力,如冲天波浪拍大石般,击了出去。
那些人被这股掌力所击,如风中的树叶,随风摇曳飘动,刮得摇摇欲倒,踉跄不稳。紧接着只觉这股掌力如数九寒天的狂风,吹得他们全身发凉,四肢越来越僵,身体越来越硬,仿佛马上要冻死。一人冻的牙齿打颤,说话直哆嗦,道:“快……快……快……快跑。”说罢跑出屋子,其余人急忙跟着逃走。
却见这时慕君的房门打开,直接上来就是几脚,把还没来得及跑的七八个人,一人一脚给踹飞。而一人摔到茶柜上,把茶碗全给碰倒,扎一身的碎瓷片,哎呦大叫几声,或许瓷片扎到身上什么要害之处,随即毙命,再也惨叫不出。
淳于明担心慕君有事,忙来到门口,忽全身一颤,原来慕君的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镖师。身上并无任何伤口,却或死或伤。想必都是被打成内伤,有些人连喉咙里的血还未喷出,便已身亡。看来这些人分为两批,同时对淳于明和慕君下手,不过却都未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