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十天,来报名入门的人便少了许多。经过筛选,合一门新收弟子共有二百三十一位。而来报名的却有上万人,可谓是百里挑一,堪比科举考试。礼仪堂考礼仪德品、戒律堂考文学才智、执法堂考行为端正。都符合的,才能拜入合一门。毕竟武功和奇门八卦这些杂学,都可以慢慢练。但德智行若没有,终究有才无德。变坏容易,变好却很难。于是此次收弟子,只考察这三样。而且虽只三样,却九千多人被拒之门外。惹得很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之人,极不痛快。
有人在山门骂道:“他娘的!你们合一门有什么了不起?大爷愿投靠你门下,是看得起你们。不是大爷说话难听,就你们合一门的,八九成人都打不过我,还他娘的不收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有人附和道:“不错!真他妈的。你们合一门是给皇上选妃子?哪那么多条条框框?老子从西北跑了上万里赶到这,且不说花掉多少盘缠,吃进多少风霜,连他妈的合一掌门都没见上一面。有种让你们掌门出来,或者让你们那狗屁传功长老出来,跟老子较量较量。若我技不如人,老子废话不说,立马拍屁股走人。要是赢了,传功长老应该给我。”
青颖、青琳、青云此时都在山门口,身后是之前的三十位合一门弟子,而面前便是数百报名入门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身怀武艺的,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而那两人骂人的,乃是江湖豪客,想必身有所长。
青颖朗声道:“阁下并非我合一门中人,即使打败我合一门传功长老,也无让你担任之理。更何况阁下未必是我合一门传功长老的对手,望阁下不要捣乱,这便去吧。”
那人道:“放屁!谁不知现在合一门,除了你们掌门,都是他娘的什么货色。你们那传功长老,以前是柳泰丰的第几位入室弟子?还有你们那什么狗屁戒律长老,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会背点书,竟他娘的能当名门大派的长老,老子真他娘的不服。你们按资排辈,在江湖上的资历和辈分统统都比不上我。老子凭什么让你们对老子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让你们掌门出来,你看他收不收我。”
登时有人道:“正是!你们算什么东西?老子出来闯荡江湖时,你们开穿着开裆裤。让你们掌门出来,让他看看我的剑法。他若看到,一定收我。”顿时炸开锅,七嘴八舌,大吵大闹。
青云提气道:“诸位,我等深知以我们的武功、见识、资历、辈分,愧不敢当名门大派长老之位。不过这说到底是我们合一门门内之事,我们谁当长老,谁不当长老,还轮不到旁人做主。而且这招揽门生的规则,正是我们掌门定下。诸位若谁想见我们掌门,我们掌门正在山上迎客厅等候大家,但我们掌门只见经过选拔的入门弟子,至于其他人若想见我们掌门,他日送上拜帖,掌门若要相见,定会请进山门。”
青琳道:“我也深知我资历尚浅,年纪尚幼。按理说,不能堪当名门大派长老之位。但不敢欺瞒诸位,当年我进合一门时,也如此般过五关斩六将,才有幸拜入合一门下。随后又机缘巧合,侥幸得胜,才荣登合一门戒律长老大位。不过这一切基于我已拜入合一门,而有些人却还拜不入,恐怕还没资格对我品头论足。而且我想诸位早知,合一门向来严进宽出,挑选弟子极为严格,又不是只此一次严格,为何诸位这次却百般颇词,甚至要大闹我合一门?而我合一门之所以三堂齐心协力,招收门生,便是把一些耍混撒泼的无赖,拒之门外,以免辱没我合一门数百年的清名。”
那人恼羞成怒道:“臭丫头,竟敢指桑骂槐,对大爷明嘲暗讽,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青琳道:“我命由我不由你。我活不活,你还说了不算。我合一门敬诸位远来是客,望诸位对我合一门也以礼相待。谁若再敢在这闹事,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人道:“怎么?仗着是你合一门的地界,还想以多欺少?我真是搞不懂,合一门为什么要你们这种长老,却不要我。你们是不是怕我拜入合一门,比你们强上百倍,抢走你们长老之位,才会差点把你大爷裤子脱下,看看那玩意够不够你合一门的标准?”
不少人哄声大笑。青云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青颖冷冷道:“阁下是执意要挑事?”
那人道:“我可没说要挑事,只是让你们把你们掌门请出来。我敢保证,他看了我的剑法一定收我。”
青云道:“这位侠士请见谅。此番合一门招收门生,并不考察武艺。我合一门创派已久,武学渊源。不敢说瞧不起别人的武功,但别人的武功,未必强的过我合一门。只要是行为端正,德品兼备之人,拜入我合一门下,任何武功都会传他。包括合风剑法和天地合一功。只要能学会,有朝一日,必能成武林高手。但倘若品行不端,手段阴险,学会我合一门武功,只会贻害江湖。请恕我们基于此,给未能拜入合一门之人,说声抱歉。”
那人道:“武林门派招收门生,却不考察武艺。你们合一门真行,老子真是开眼,老子无话可说。真不知收一帮书呆子,软弱无力的酸秀才,你合一门是不是想自取灭亡?还是你们想把合一门改名,改为合一翰林学院?”
青颖道:“这且不劳阁下费心,我们合一门自有主张。而且阁下自认武功胜于我合一门,除掌门以外任何人。本来我敬阁下是客,不敢对客人无礼。但冲阁下刚才那番话,我觉我有必要为合一门正名辟谣,我合一门依然是武林大宗,所以我斗胆向阁下讨教几招。若我侥幸赢了阁下,还望阁下以后口下积德,不要再对我合一门说些风言风语,而且立马下了煕煌山。天高路远,山宽地阔,任鸟展翅高飞,你再去哪便与我们无关。”
那人道:“侠女既然有意,在下只好却之不恭,自当指点你几招。只不过我若赢了该当如何?”青颖冷笑道:“你先赢了再说。”“唰”的一声,拔剑出鞘,一个翻身刺向这人。这人忙拔剑相迎,斜上一挥。青颖长剑曲曲画画,转眼已攻三剑。这人退后两步,把这三剑尽数格开。但青颖足尖轻点,身形猛地一斜,竟是纵云术中的伏羲八卦。方位一变,脚步一踏,诡异的身形飘忽,已绕到这人左侧。而这人却还并未转过身,还在一剑朝前刺去。但他马上察觉到青颖的方位,向右大步一跃。毫厘之间,躲开青颖一剑。
青颖和青阳本是夫妻,虽平日碍于其它弟子,很少私下见面,但二人经过几番下山的历尽艰辛,出生入死,夫妻关系越来越融洽,私下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而青阳承蒙淳于明指点,武功已大有进展。青阳又碍于传功长老身份,不敢藏私,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尽数告诉他人。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青颖跟青阳长时间呆在一起,彼此交流心得,武功进步很快。合一剑籍的第一套剑法,长春剑法,已然融会贯通,正在练习第二套滕青剑法。而与长春剑法配套的纵云术,二人基本都已练会。至于天地合一功第一层,二人总是差点火候。不过此功练一天有一天的好处,练一时有一时的好处。纵然差些火候,内力也提高不少。毕竟上承内功能练成一层,抵得上普通内功的半本。而她之所以敢挺身而出,除了心下颇为不忿这人言语,也是技高人胆大。
青颖施展长春剑法和纵云术,绕着这人左刺右刺。合风剑法固然精妙,但妙在剑意,基础招式都是合一剑籍。淳于明自然也会使长春剑法中的剑招,而且此前多次打斗,都曾使过。只不过如清丰所言,同样的一招,有人石破天惊,有人不提也罢。但青颖现在已可断木削石。二人双剑一交,这人只觉虎口微微发麻,暗自讶异。但忙左步前踏,一剑刺去。但青颖拨剑一挡,长剑一带,剑锋一转,剑尖一点,剑光一闪,脚步一进,诡异的已拿剑对准这人的咽喉。
这人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道:“这……这……合一门的剑法,难道当真如此精妙?连我这夺命八剑刚刚出手,还未施展,却已落败?”
青颖道:“或许我命不该绝。阁下的夺命八剑,对我无用。请下山吧。”说罢收剑而立。这人默然半晌,垂头丧气,拿剑拱了拱手,道:“淳于掌门剑术如神,却又如此会教徒弟。一帮朽木,竟也能雕刻成玉石。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下山去了。
青颖拱手道:“承认,不送。”收剑走回山门口。众弟子都不动声色,若是以往,他们定兴奋的高声欢呼“青颖师姐,你好厉害”。但现在合一门诸位弟子,跟着淳于明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这点胜利,对他们现在来说无关痛痒,无动于衷。
青云道:“还有谁不肯下山,想切磋剑法,尽管上来赐教,我合一门自当奉陪。”
数百报名之人,无人吭声。青云道:“那好,今日合一门招揽门生先到这里,大家请回,恕不远送。”
有人道:“走吧走吧。进个合一门,比他娘的考状元还难,亏老子赶那么远的路。明日打道回府,再他娘的也不来这窝火的地方。”有人道:“人家合一门百里挑一,想必是想培养以一敌百的弟子。恐怕以后行走江湖,不躲秃驴老道,反而得躲年轻剑客,闹不好哪个是狗娘养的合一门的人。连老子竟他娘的都不收,白跑一趟。”众人骂骂咧咧的下山去了。
众弟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青琳道:“好似是我们欠他们的一样,真是。”青颖道:“好了,他们没通过筛选,被拒之门外,定心里有气,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山吧。”众人收拾好东西,关好山门,上山去了。
为期一个月的合一门招揽门生,正式落幕,而这时已将近五月初,合一门总算过了四个多月的太平日子。看着直到结束,总共新收的三百五十二位弟子和之前的六十多位弟子,四百来人。淳于明倍感欣慰,朗声道:“你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脱颖而出的合一门正式弟子。合一门能有你们的加入,我很庆幸,也很骄傲。而我合一门去年惨遭血洗,数百人死于非命,但我合一门大仇今年年初已报。现在我们合一门已有四百来位优秀弟子,出类拔萃。我淳于明不敢说光大门户,但必须得保住合一门列祖列宗,呕心沥血留下的家业。我们合一门向来公平,一视同仁。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听从护法长老的安排,去做岗哨的便去放哨。没有任务的,便跟着传功长老练功。农忙时节,你们要跟着礼仪长老去挑水浇水,种瓜收菜。而且每日辰时、未时、戍时,跟着戒律长老背诵一遍合一门规。谁若犯错,便去执法堂领罚。具体的,不明的,私下去找五位长老,都回去吧。”众人道:“是。”各自散去。
但五位长老却未走。青阳笑道:“掌门,你可真行,这些弟子都是难得的苗子,而且都是仰慕你的大名才来。我若是晚生十来年,跟他们一起竞选入门,恐怕合一门不会有我青阳这个人。”
青颖叹道:“是啊,其实这几日我也想了想。凭心而论,咱们这次招揽门生,确实有些太过严格。未免吹毛求疵,洗垢求瘢。难怪现在武林上对咱们怨声载道,天怒人怨。”
青云道:“听说不少别门别派的特意跑来改投咱们,其中不乏少林武当的俗家弟子,却都被咱们拒之门外。咱们这件事好像得罪全武林,毕竟咱们拒绝上万人,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
青琳道:“唉!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你想想这可是上万人,总不能我们都收?合一门也住不下。”
青平道:“反正我清静惯了。数百人正好,再多我可觉有点吵。而且以我的本事,也安排不好上万人。”
淳于明淡淡一笑,道:“任它滚滚红尘,我自清风明月。不过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你们青字辈后面是什么辈?”
青阳道:“这个……一般都是掌门定的。”
淳于明道:“那你们为何叫青?”
青阳道:“青,从生从丹。本义是:象物生时色也。引申为年轻。我们之所以是青字辈,意思便是合一门年轻的一辈。而青字下面是月,意味明月。而掌门却尊贵上姓淳于,下字明。如果这些弟子叫月或叫明,未免冲撞掌门的名讳。而明又有光明之意。明月相对于太阳。而太阳可带来光明。不如叫阳。掌门觉得如何?”
青琳道:“合着你说大半天,是你名字里的阳。你是不是暗藏私心?”
青阳一愣,道:“欸!还真是。我刚才可真没想这么多,掌门明鉴。”
淳于明道:“阳。左山右日。日出东方。少年当如朝阳。阳光如朱。但朱为国姓。朱又通红。不如……水共洪。水不但是咱们合一门天地合一功的精妙所在,更是咱们合一门的精神所在。而且天阳地阴。水又性阴。洪。希望咱们的新入门弟子,与水同在,源源流淌。”
青阳道:“洪。洪福齐天,宽洪大度。既代表咱们合一门长盛不衰,又代表咱们合一门上善若水。掌门果然虚怀若谷,海纳百川,青阳真是万分佩服。”
淳于明微笑道:“你这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本领,我也是越来越佩服。”
其它四人强强憋笑。青阳脸一红,道:“掌门明察,我只是有感而发,情不自禁的想称赞掌门,绝无它意。”
青颖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无迹可寻,难以捉摸,比你武功高明千倍百倍。”
淳于明笑了笑,却又叹道:“歌功颂德,树碑立传。乔三拜便是被这些无形的马屁,拍的得意忘形。我可得引以为戒。而我听说乔三拜和他夫人死后,还被把尸体拖出,千刀万剐,死尸凌迟。据我估计,朝廷之所以迟迟不对咱们下手。一是因满朝文武百官更替,朝廷中人都在争官加爵,他们为了个人私利,顾不上我们。二是因朝廷眼下也无武林高手可用。纵使派人前来,也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三是因或许咱们杀了铁鹰手、刘仪乾、冯玉阳,帮皇上铲除乔三拜的势力。皇上虽不说,但心里可能感谢我们。四是因此番去京城劫刑部大牢,朝廷人马损失惨重。他们害怕咱们中原武林,担心再逼迫咱们,适得其反,以至对他们不利。”
青琳道:“没有第五?”淳于明思索一下,道:“我想不到第五,不妨一听师姐高见。”青琳道:“或许……郡主替咱们求情?”
淳于明不置可否。过会,道:“郡主的能力其实有限。现在咱们犯下的事,她根本不能左右。她就是把头磕破,估计皇上也无动于衷。而且她也未必再替咱们求情。唉!生逢乱世,弱肉强食。皇上也是人,也会害怕。我们只有壮大自身,才能在乱世中安身立命。”
诸人表情凝重,浮想联翩。青琳道:“或许如此。不过再有三月便是盟主大会,但江湖上除了丐帮,还有咱们招揽门生,一切风平浪静。按理说盟主大会在即,应该打的热火朝天。怎么少林武当、神农帮、沈家庄都没什么动静?”
淳于明道:“表面风平浪静,背地暗潮涌动。而且江湖越是安静,反而越奇怪,想必他们都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不过这与咱们无关,反正我无心争夺武林盟主,到时去看个热闹即可。”
五人都“啊”了一声,异口同声道:“掌门为何不争?”淳于明长叹道:“争不过。之前决定举办盟主大会时,还有人拉拢我。但现在好似武林中人都看出我不好拉拢,而且我的确不好拉拢。于是我既不想去拉拢别人,又不想让别人拉拢,我还怎么争?又去帮谁争?就当搭台看戏,坐山观虎,去欣赏一下中原武林高手的风采。”说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