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便听见有几人的脚步声而来,只听门外有人大喊道:“凌山门掌门瞿太渊,掌门夫人吴绮莉,掌门世子瞿太渊,入厅进见。”须臾,三人便走了进来。淳于明忙上前行礼:“晚辈见过瞿掌门,见过瞿夫人。”二人拱手还了礼。他们来时已听瞿常洛说淳于明在齐王府,事先早有准备,见到他并不惊讶。
齐王坐如泰山,并未起身。瞿太渊、吴绮莉、瞿常洛忙上前单膝跪下,道:“草民瞿太渊、吴绮莉、瞿常洛,见过王爷。”齐王这才哈哈一笑,十分灿烂,忙上前扶起瞿太渊,笑道:“瞿掌门何必行此世俗大礼,本王诚不敢当。快快请起。”瞿太渊笑道:“草民一家虽都是江湖草莽,但这点规矩还是懂得。”齐王拉住瞿太渊请他坐下,道:“瞿夫人,瞿公子,都请坐。来人,看茶。”
瞿太渊位于西首客位,其次是他妻子,然后是他公子。齐王位于东首客位相陪,并未坐北首主位,淳于明坐他次位相陪。茶很快端了上来。齐王招呼道:“本王虽是亲王,但对这茶道,一知半解,不是什么好茶。若有碍瞿掌门的口,还请多多担待。”瞿太渊陪笑道:“草民对这茶道更是一窍不通,今日有幸尝滋王爷的上品佳酿,荣幸之至。”说着一家三口皆轻轻掀开茶碗,咂了两口。却都转眼脸上带上欣喜若狂之色,异口同声的赞道:“好茶!”
看着他们掐媚的模样,淳于明实在忍不住,嗤鼻一笑。登时瞿常洛怒视他一眼,连瞿太渊都微有怒色。淳于明忙又哼哼鼻子,道:“最近偶感风寒,身体不太舒服,打扰诸位。”
瞿太渊勉强笑道:“无妨无妨。”又细细打量一下淳于明,而刚才忙于跟齐王寒暄客套没顾得上。只见他袖口领口都有一条金丝,胸前纹只云中鹤,踩着一双金白长靴,腰间束着一条玉带,甚至还缀挂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这哪像个武林“掌门”的打扮,活脱哪大户人家的纨绔公子。笑道:“怪不得瞿某听闻淳于少侠已让出合一掌门之位,原来是去发财了。”
淳于明知他何意,是在笑话自己这身打扮。脸一红,道:“晚辈曾派人把亲笔信寄给瞿掌门,书明原因经过,并非是去大发横财。”
瞿太渊道:“瞿某离开凌山已有十来日,看来刚好与淳于少侠派来寄信之人,走了岔路,并没收到。不过少侠引咎退位的事,瞿某路上倒有耳闻。合一门惨死数位侠士侠女,乃我武林同道的损失。而淳于掌门退位让贤,从此不插手我武林之事,更是我中原武林一大损失。但少侠既已决定,瞿某不便强人所难。这劝告之话,不再多此一举。只是瞿某想问一句,少侠日后有何打算?”
淳于明默然片刻,道:“晚辈还没想好,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齐王打个哈哈,道:“有劳瞿掌门挂念。淳于贤侄的事,本王已有主张。”
瞿太渊、吴绮莉、瞿常洛三人皆是一愣,瞿太渊道:“难道王爷依然打算把令爱千金许配给……”
齐王道:“这倒不是。”三人大松口气。瞿太渊道:“不瞒王爷,草民此番造访,便是斗胆来找王爷提亲。草民虽祖上不曾出过什么大官,但一直在武林中小有名气。草民虽乃草莽之家,但家养家教亦向来渊博。何等礼仪纲常,草民一家皆懂。虽草民心里实属不敢高攀王爷,奈何不肖犬子,对令爱千金牵肠挂肚,朝思暮想。这才特意从凌山而来,找王爷谈谈儿女之事。若草民有幸讨到温良如玉,贤淑秀雅的郡主做儿媳,草民定会比对儿子还加倍的疼爱呵护郡主。若无幸,草民定当不让犬子,打扰郡主清静。”
齐王淡淡一笑,道:“本王这女儿,实在不成话,让本王给惯得简直没谱。本王觉她不管嫁到谁家,定是操不完的心,发不完的愁。而她自幼学文识字,喜爱琴棋书画。俗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本王说句不客气的话。以小女的才气,若去赶考,不说状元,探花手到擒来。因此她未免太过有才,一般人难以伺候,连本王都伺候不好。之前想必瞿掌门也知道,本王有意将小女许配于淳于贤侄。但小女与江湖中人,并不怎么谈得来。于是本王这才特意找来淳于贤侄,与其退婚。”
淳于明接道:“正是!晚辈无缘与郡主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实在痛心疾首,悔恨不已。晚辈虽心下难过,奈何郡主并不垂青,抱憾终身,悔不当初。”
三人一愣,这是已婉拒?
却忽见侧门走进来一个人,她冷笑道:“淳于明,你倒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瞿太渊早在盟主大会时,便见过朱淑妍。但吴绮莉并未去盟主大会,初次相见。登时惊为天人,只觉比自己年轻时,还漂亮十倍。娉婷玉立,寿阳妆饰。怪不得儿子对她好似着了魔一般,原来竟这般美貌。其实吴绮莉长得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然岂能生下瞿常洛这面如冠玉的儿子?但她都自认朱淑妍比她漂亮,可想而知朱淑妍是有多美。不过朱淑妍这两句话,却让她大减心中对朱淑妍初次见面的好感,登时只觉她比自己漂亮两倍。
毕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欣赏程度,绝大部分因心中的好感。但能比犹尚风情的半老徐娘年轻时还漂亮两倍,已然极不容易,已可贵为天仙。
瞿太渊起身,深深一揖,道:“草民瞿太渊,见过郡主。”朱淑妍一摆手,道:“免了。瞿掌门,不是本郡主这两天不让你们进府,只怪你儿子曾得罪过本郡主。本郡主不下旨杀他,已对他仁至义尽。至于别的,想都别想,提都别提。”瞿常洛忙起身道:“郡主,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是不是淳于明说我坏话,惹你误会?”朱淑妍呵道:“你少冤枉好人。他能说你什么坏话?你得罪本郡主的事你心里清楚。你居然敢冒犯本郡主,把本郡主打昏,辱没本郡主的名声。你说你该不该死?”
瞿常洛一愣,急道:“郡主,天地良心。我何时曾把你打昏?那晚不是你去找我的?”朱淑妍斥道:“胡说八道!你何德何能,值得本郡主前去找你?乃是你把本郡主打昏,侮辱本郡主的清白。现在外面的人也不知如何议论本郡主,本郡主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扒皮抽筋。”莫名其妙的是,她最后几句,是咬牙切齿对着淳于明说的。
淳于明心下一凌,道:“在下愧对郡主,愧对王爷。但在下向来对郡主一往情深,倍加倾慕。在下既不得郡主垂青,绝不敢过多纠缠,这便告辞。”转身走了。
众人都是一愣,但淳于明已走出门外。齐王喝道:“站住!你要敢走,本王便把你腿砍了。”淳于明唉声叹气,只好又走了回来,道:“王爷还有吩咐?”齐王道:“本王要吩咐的事可多着。莫非瞿掌门大驾光临,你不陪瞿掌门喝杯酒,叙叙旧情?”瞿太渊一怔,随即一喜,心想:王爷既陪自己喝酒,定有转机。忙道:“淳于少侠,盟主大会一别,少说已有月许。王爷既然有命,你我岂能违抗?不妨一起坐下,敬王爷一杯。”
齐王道:“不忙,不忙。本王向来喜欢能人异士,英雄豪杰。盟主大会举办时,本王也很想去凑个热闹。奈何公事缠身,实在走不开。只好让小女,全权代表皇上和本王,前去见证盟主大会。本王听闻,瞿掌门和淳于贤侄,各占胜场。本王一直想看看,武林绝顶高手比拼,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知瞿掌门能否露两招,给本王瞧瞧?”
瞿太渊闭目一思,道:“王爷有命,草民理应遵旨照办。可眼下草民右手有伤,比剑暂且比不了。而且草民自忖绝非淳于少侠的对手,这露两招……”
齐王道:“这样,瞿掌门和淳于贤侄都是使剑高手。你们不妨左手使剑,切磋一下。”瞿太渊微微一怔,心想:这一月来,我右手伤已好的七七八八。而且药王谷包神医,已给我右手植肉,早晚还能恢复如初。最近闲来无事,没少练习左手使剑。淳于明剑法虽高,却从未见他左手使剑。如此一来,他手生我手熟,未必敌不过他。笑道:“不知淳于少侠,意下如何?”
淳于明抱拳道:“晚辈对瞿掌门的剑法也甚为仰慕,能与瞿掌门切磋,乃晚辈的荣幸。不过咱们比试前,得约法三章。我们此次比试,只是友好切磋技艺。谁若输了一招半式,立即罢斗。您看如何?”瞿常洛冷哼道:“难道我爹还会跟你死缠烂打?”淳于明一笑道:“瞿少侠提醒的是,在下多虑。”
瞿太渊笑道:“既然咱们只是比拼剑法,那谁也不得使用内力。毕竟淳于少侠的内功天下无双,瞿某望尘莫及。”淳于明道:“妙极妙极。只拼剑招,不拼内力。我还真从未试过。可倘若在下手生,不小心使出内力,瞿掌门勿要见怪。”瞿太渊道:“自然自然。”吴绮莉道:“不如再加一条约法,谁先使出内力,谁输。不然毫无顾忌,难免都使出内力。”
其实大家都听得出来,她是帮她丈夫。毕竟淳于明自曝其短,从未试过只拼剑招,不拼内力。因此赌他定会不小心使出内力。而这样以来,胜负已分。帮她丈夫扩大赢面,保护她丈夫的名声。而且倘若她丈夫能打败一次淳于明,未免不是名震江湖之事。
瞿太渊道:“我倒无妨,不知少侠?”淳于明道:“好,就按瞿夫人说的办。倘若在只比剑招时,使出内力。未免不是运用内力,不能随心所欲。如此一来,的确算败了。”瞿太渊脸带微笑,道:“那请王爷和郡主移步院子,再烦请给草民和淳于少侠找两把木剑。”齐王一摆手,门口站着的侍卫当即会意,跑去准备。而他们也先行移步到院内。
这时院内灯笼全点的通亮,再加上皎洁的月光,不说宛如白昼,亦是半个白天。
片刻木剑已拿来,瞿太渊和淳于明各执一把。吴绮莉想起丈夫轻功不佳,而这淳于明轻功极佳。于是说道:“既然只拼剑招,那轻功也用不得,不然容易带动真气。不妨请淳于少侠和瞿掌门,在老身的脚印中比试。若走一步,也算败。”瞿太渊点头道:“甚好。”淳于明道:“可以。”
吴绮莉一笑,走去双足一沉,青石板上便有约莫两寸深,甚至不到两寸的两个脚印。她又往前走出半丈许,转过身来,如法炮制,又踩出一般深的两个脚印。看起来甚为轻松自如,云淡风轻,实则已用出毕生功力,尽己所能。
齐王微微一笑,嘴角上扬,因他忽然想起淳于明曾在他殷城花园亭子里,踩下三寸深的脚印。
吴绮莉道:“二位请。谁若踏出脚印一步,即算败。”瞿太渊拱剑道:“淳于少侠,请。”淳于明拱剑道:“瞿掌门,请。”二人走到脚印上面对面站定。淳于明右手捏个剑诀,斜向背引,左手木剑剑尖平直指地,乃是一招江湖上切磋武艺的剑法寻常起式,诗剑会友。
瞿太渊含笑点头,左手木剑一划,剑尖悬于双膝之间,右手捏个剑诀,立于胸前,也是一个起式,意为万剑朝宗。
淳于明道:“瞿掌门是前辈,小子讨个便宜,先出手了。”瞿太渊心道:难道比武切磋,还有长辈先出手的?又不是生死较量。道:“请。”
淳于明左手握剑,歪歪扭扭的刺了过去,因不能使内力,平常使剑时的嗡嗡声,此时半点没有,静悄悄的。瞿太渊却微微一怔,摸不清他的剑势来意,是左手使剑用不惯,才刺得这么偏?还是故意诱敌?于是也歪歪扭扭的还了一剑。
淳于明拨剑回转,又有气无力的刺了一剑,瞿太渊也如此还了一剑。二人你刺来我刺去,转眼过了二十多招,却双剑始终未曾相触。
众人不免大跌眼睛,当真没有看头。哪有盟主大会,瞿太渊败胡一刀,淳于明败沈腾飞时,皆不可一世的威风?
不管是何等使剑高手,倘若双手皆在,完好无损,乃是右撇子,那么将会自然而然的忽略去练左手使剑,毕竟用不习惯,使不顺手。同理左撇子亦是如此。好比一个右撇子写字,他写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或许左手写字,不足一月,两月,十月,甚至更少。毕竟双手皆在,右撇子何必强迫自己,去练左手写字,左手练剑?或许一时情绪所致,练上一会,但决坚持不了多久。
而淳于明和瞿太渊,虽都是使剑高手,但他们练左手使剑的日子,不足右手千分之一。毕竟他俩双手皆在,又是练长剑,而非双短剑,没必要非去练左手使剑,平日自然而然便忽略。而瞿太渊最近又一直在练左手使剑,淳于明近日一直在养伤赶路,根本无暇耍剑。所以淳于明只觉十分不顺手,而瞿太渊虽觉不顺手,却并没淳于明那般严重。
如此一来,淳于明的剑法威力,难以发挥两成,瞿太渊至少可发挥四成。二人斗着斗着,淳于明越来越左右支拙,暗叫糟糕,今天非败不可。
而且不只他俩使剑别扭,其余人看着也别扭,只觉索然无味。完全没他俩完全发挥剑法威力,看着酣畅淋漓,拍手叫绝。
不过两个使剑高手,狭路相逢,虽说只是比武切磋,难免把胜负看的很重。毕竟赢了后,出去吹嘘他左手使剑打不过我,不失为一种光彩。
瞿太渊木剑挥转,指向淳于明左肩,攻中带守,守中带攻,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妙招。把一旁的瞿常洛看的喜不自胜,喝彩道:“好剑法!”朱淑妍冷哼一声,道:“本郡主看也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