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很简单,寻常斋饭,白菜豆腐拌米,油都没放,更别说半点荤腥。有些受不了人,皆下山自行解决,找个地方去大鱼大肉。
淳于明从小生活在深山老林,并不觉这斋饭有多难吃,全当忆苦思甜。吃罢午饭,喝两大碗水,躺床上歇息。
过了一会,忽听门外青泺喊道:“掌门。”淳于明当即起身,走出开门。但瞪大双眼,道:“你们把她带来干吗?”青泺满面苦恼,道:“别提了。我们刚把她抬到东瀛那些浪人的客院,他们便叽里咕噜的冲她大吼大叫,也不知说的什么。最后山崎五藏说,美智子已不是一个具有荣誉的武士,我们伊贺门不要这种没有荣誉之人。还说让我们不要管她,让她切腹自尽。这才是落败忍者,洗刷耻辱的归宿。然后他们便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了回来。”
淳于明暗火,道:“他们还是不是人?这么冷血?这美智子说到底,还是山崎五藏的姑姑。他们竟这么狠。”青颖叹道:“唉,依我之见,这东瀛的重男轻女,男尊女卑之念,比咱们还深。”青泺不满道:“说这些干吗?我怎不觉男的比女的强?我看有些男的,还不如女的。”
青颖笑道:“是是是。青泺师妹最厉害,比天下的臭男人都好。不过掌门,咱们怎么处置这个美智子?”淳于明看了看,被二人抬着昏迷中的美智子,想了想,道:“你们先把她抬到你们的房间,好生照料。等我再见到玄空方丈,看他能不能收留她。”
青泺道:“掌门,你觉这行得通?少林从不接纳女人。若非盟主大会,我们女儿身,能不能登上少林还是另一回事。我觉玄空方丈定会断然拒绝。”
淳于明道:“那……唉,你们先照顾她。等她伤好,由她去。”青泺道:“行吧行吧,我看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让我当使唤丫头,任劳任怨的伺候她。”淳于明哭笑不得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给你个行善积德的机会,你还百般颇词。这岂是一代仗剑行侠,青泺侠女的风范?”
青泺扑哧一笑,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不跟你贫了,我都抬得手酸。青颖师姐,咱俩抬她回房。”青颖道:“好。”二人抬着美智子走了。
未时刚过一半,太阳稍弱。淳于明睡个午觉,醒来后精神抖搂,听到外面青阳在喊:“掌门,玄空大师吩咐,去封擂台集合。”淳于明道:“好。”当即一行去往封擂台。
等基本快近申时,人才又到齐。而瞿太渊已右手打着绷带,重新坐在淳于明旁边。问其伤痛,他道:“有劳淳于掌门挂念。苗掌门已差人送来伤药,虽然手是难以恢复如初,但伤口上的奇痒难忍,奇痛无比,倒已止住。”
淳于明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不过可惜……”瞿太渊笑道:“无妨,正好借此机会,瞿某回去练练左手使剑,打发时光。况且我辈习武之人,早已做好或死或伤的准备。若我瞿某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能一笑置之,反而显得瞿某肚量狭窄,小肚鸡肠。”
坐在淳于明右边的静月道:“南无阿弥陀佛。瞿掌门拿得起放得下,倒让静月自愧不如。”
瞿太渊笑道:“师太言重。只是可惜瞿某上午没得及领略淳于掌门的风采,但待会还望淳于掌门和静月师太,能大显身手,让瞿某开开眼界。”
静月道:“瞿掌门和淳于掌门,剑法卓绝,剑术如神,贫尼望尘莫及,还何必登台献丑,班门弄斧?”
瞿太渊道:“不敢当不敢当,瞿某岂可与淳于掌门的剑法相提并论?听闻淳于掌门与沈庄主的那场较量,刀剑纵横,大杀四方。瞿某自忖,顶多与沈庄主斗个不胜不败,想胜得沈庄主一招半式,非瞿某所能。”
淳于明心道:他说的倒也不错。他的剑法与沈腾飞的刀法,伯仲之间,各有千秋。若想分个胜负,实非易事。不过沈腾飞的轻功,要比瞿太渊强些。目前看来,沈腾飞稍占赢面。
静月道:“若瞿掌门这么说,贫尼更不敢登台与其余还未登台的掌门一较高下,更别提淳于掌门。”
淳于明忙道:“不敢不敢。晚辈没大没小,斗胆献丑,诸位前辈不笑话晚辈,晚辈便心满意足。”
正当此时,忽听玄空说道:“盟主大会继续开始。有请擂主,淳于掌门登台。”瞿太渊笑道:“淳于掌门,快请。”静月笑道:“淳于掌门,请。”
群豪大喊:“淳于掌门快登台。哪个不服的,继续上台较量。不然盟主便是淳于掌门,一锤定音。”
淳于明不敢再推脱,不然反而显得托大。拿起剑快步登上擂台,团团一揖,放声道:“承蒙诸位武林前辈垂青,但淳于明深有自知之明,绝非武林盟主之才,更无统率武林之能。晚辈除了花拳绣腿,别无所长。但晚辈倒有心中不二的武林盟主人选,不知诸位想不想听?”
众人大喊道:“淳于掌门尽管说来。你若不想当武林盟主,指认个也可。只要说出来我们大伙心服,奉他为武林盟主又如何?”“对!但如果我们不服,那武林盟主还是淳于掌门。”
淳于明道:“我……”忽听有人道:“等等。”此人声音虽低沉,却传入数千人每一人的耳里。诸人闻声看去,竟是诸葛甲虎。他缓缓站起身,团团作揖道:“在下诸葛大虎,欲讨教淳于掌门的高招。只不过武林皆知,我诸葛五兄弟向来如同一人。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所以我诸葛五兄弟有个不情之请,即便是一起登台。而淳于掌门自可找来四位帮手。只要淳于掌门五人,打败我五兄弟。我五兄弟别无二言,自当奉淳于掌门,为武林盟主。”
有人叫道:“这不公平!你们五个打他一个,以多打少,赢了也不光彩。”“没听见他说,淳于掌门可以另找帮手。况且难道你们不想看看五禽刀法施展起来的威力?”“当然想看。”“这个五打五倒不错。淳于掌门快找人,让我们开开眼界。”
静月站了起来,道:“贫尼愿助淳于掌门,一臂之力。”妙一也站起身,道:“贫道也愿相助淳于掌门。”正虚起身道:“贫道三师兄弟,同愿相助淳于掌门。”
诸葛甲虎冷笑道:“你们是六人齐上?也罢,登台吧。”他们五兄弟皆翻身跃上封擂台。
但正虚、正清、正元、静月、妙一,五人面面相觑,倘若他们和淳于明加起来六人,斗诸葛五兄弟,即使赢了,未免亦不光彩。何况他们皆是名门大派的掌门,倘若四派之力,都斗不过五禽刀,本已甚为难堪。若六人齐上再斗不过,简直颜面扫地。正元道:“那贫道偷个懒。诸位掌门,请。”
正虚点了点头,正元虽也武功不弱,但跟他和正清,静月、妙一比着,未免稍微差点火候。他此时退出,已是最强阵容。说难听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诸葛甲虎冷笑道:“承蒙武当、云韶、天音、合一,四派看得起,我五绝门的面子可是好大!”
有人议论道:“武当、云韶、天音、合一,四派斗一派,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看来五禽刀法当真难以应付。”“越难越精彩。诸位掌门快登台。”
正虚等人皆老脸一红,但实在没有办法,毕竟形势所迫,只好四派齐上阵。没再多说,缓步先后登台。
其时太阳越来越西。诸葛五兄弟面南朝北,淳于明五人面北朝南。淳于明冷笑道:“不知五位仁兄,化融神功练得如何?”诸葛乙鹿道:“这用不着你操心。”淳于明笑道:“好说好说。”拱剑道:“请。”
五兄弟齐拱刀:“三位道长,两位掌门,请。”正虚等人皆拱剑还礼。正虚小声道:“五禽刀法是刀阵,我们不宜硬拼。还是想办法先把他们分开,逐个击破。”四人齐点头。
正虚又道:“淳于掌门去对诸葛甲虎,师太去对诸葛乙鹿,贫道去对诸葛丙熊,师弟去对诸葛丁猿,居士去对诸葛戊鹏。”
四人又齐点头,均想:虎之勇猛。鹿之迅捷。熊之强壮。猿之凶狠。鹏之灵巧。而合一门的剑法也极其勇猛。云韶庵的剑法素以迅捷著称。武当剑法乃天下至柔,对熊刀猿刀的霸道凶狠,阳刚威猛,倒极为合适。而天音观的剑法向来灵动巧妙,对鹏刀再合适不过。均觉有理。
五兄弟虽听不清他们小声嘀咕什么,但一眼能看穿他们在讨论战术。诸葛丙熊是个暴脾气,急脾气,不耐道:“你们商量好没?”正虚笑道:“请。”扬剑抱于胸前,立个门户。其余四人也皆举剑立户。
五兄弟蓦地扬刀抱成一团,有人单手撑地,有人金鸡独立,有人雄鹰展翅,有人蹲地俯卧,有人抱手归一。登时把在场众人看的一愣一愣,淳于明五人不免也些许错愕,这是什么架势?
突然之间,五兄弟二话不说,扬刀杀来,竟直扑正清。淳于明五人均暗叫不好,己方打算把他们五人引开,但他们却开局打算先合力打败一人。届时倘若五打四,岂不轻松的多?
淳于明四人急忙拨剑过去解围,但五兄弟相隔三尺,好似一座移动的堡垒,刀光闪烁,把他们的剑尖尽数格开。而且五兄弟毫不追击,盯着正清冲了过去。
众人皆瞧个明白,论单打独斗,他们五兄弟,对这四派高手,未必具有胜算。但他五兄弟亲密无间,心有灵犀,彼此配合的巧妙无比,天衣无缝。岂是从未联过手,四派五高手,能力所及?
淳于明、正虚、静月、妙一,当真束手无策,有心无力。拼命阻拦,却还不能拖住五兄弟一步。此时五兄弟抱团移动,五人在外面连环进攻。但五兄弟等于一只拳头,五人等于五根手指。手指岂有拳头的力量大?况且这拳头凝聚的力量,焉是一根手指能够打破?
登时淳于明、正虚、静月、妙一,被隔了开来。而正清已成脱离羊群,待宰的羔羊,被一只勇猛的老虎、迅捷的灵鹿、强壮的黑熊、凶狠的猿猴、灵巧的雄鹰,围了起来,准备蚕食。
正清节节败退,越退越远。从开局伊始,他便没攻一招,一直在出剑防御。但虎刀、熊刀、猿刀,始终保持刀阵的“盾牌”,而鹿刀、鹏刀,作为刀阵的“长矛”。分工有序,秩序井然。法度严谨,进退自如。
突然正清一声凄冽的惨叫,小腹已被鹿刀砍中一刀。眼见鹏刀已快砍中他的胸膛。正虚急喊道:“手下留情。别伤他性命。”诸葛戍鹏听言拨刀回转,道:“正清道长已败,请下台。”
正清满脸懊悔,若非师兄替他开口求情,恐怕他不被一刀砍死,也身受重伤。此时十人已暂且罢手,正虚走到正清身前,道:“师弟,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你且先下去。”
诸葛甲虎笑道:“正清道长的武功,大虎素来仰慕。而我五兄弟单打独斗,未必是道长对手。道长不必多想。天下英雄都是明眼人。绝不会因今日之事,辱没道长的威名。”
正清向来心高气傲,此番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落败,他实在难以承受,若非正虚和诸葛甲虎出言相劝,恐怕他跟美智子一样,切腹自尽,或是引颈自戮。拱剑道:“多谢五位世兄,高抬贵手。正清愿赌服输,决不耍赖。”说罢跃下封擂台。
五兄弟心中大喜,眼下只剩四人,打败他们是早晚之事。诸葛甲虎拱刀道:“四位掌门,请。”
淳于明、静月、妙一都看向正虚,眼神中的含义是,还要不要打?正虚心领神会,闭目一思,良久,吁了口气,道:“五位世兄的五禽刀阵,贫道自叹无法可破,甘拜下风。”
五兄弟哈哈一笑,诸葛戍鹏道:“道长言重。不过我们的五禽刀阵,的确绝非一朝一夕可破。但我们的五禽刀法,改日定当一对一,单独找道长讨教。”正虚淡淡一笑,走到淳于明身边,歉然道:“贫道尽力了,少侠莫怪。”
淳于明忙道:“没事没事。”又朗声道:“这场是五绝门胜了。我淳于明心悦诚服,这便把擂主让给五绝门。”翻身跃下擂台。而正虚、静月、妙一跟着跃下。
登时轰然一片,有人叫道:“这算什么?为什么不接着打?”“是啊!还没看过瘾,这便结束?”“理应他们十人一对一,单打独斗。刀阵赢了算怎么回事?”“武林盟主之位,难道还让五个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