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凰“哎”了一声,道:“好!”袖风一振,如雨点般的暗器打向淳于明。淳于明并未拔剑,身形一动,便已在两丈之外。而雨点般的暗器,尽数打空。
但仅仅只是身形一动,擂台下便响起阵阵惊愕之声。因他的身法动如鬼,行如魅,直似青烟。众人皆已看出,苗小凰的暗器无论再高明,已然打中他不得。
连苗小凰都有点错愕,微微瞠目结舌,道:“你……你的轻功……”淳于明笑道:“还勉强吧?”苗小凰苦笑道:“岂止是勉强,简直太过勉强,勉强的令人发指。怪不得你能让冯玉阳拿你束手无策,姐姐心服口服。这场比试,不用比了。”翻身一跃,便已跳下封擂台。
而众人这时才明白,破暗器最好的方法,便是轻功。换而言之,便是快。躲的让人自忖完全打不中,无可奈何,弃手认输。不过众人皆见苗小凰爽快干脆,拿得起放得下,绝不反悔耍赖,不失为一代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暗暗佩服。
但众人对淳于明更是钦佩百分。苗小凰曾让在场所有武林豪杰汗颜,没人敢上台与之较量。但淳于明一上台,苗小凰当即弃手认输。这么一比较,高下立判,不得不让人钦佩。
朱淑妍脸上含笑,起身相迎。苗小凰叹了口气,道:“你心上人当真不是个东西,我真想把他千刀万剐。”朱淑妍陪笑道:“姐姐别生气,我代他给姐姐赔礼。”苗小凰也没计较,你以什么身份代他向我赔礼,叹息着重回座位。朱淑妍也重新坐下。
突然数百人大喊道:“淳于掌门做武林盟主。淳于掌门做武林盟主。”过会,数百人变成上千人,上千人变成数千人。已不再喊谁不服上台较量,而是已变成淳于掌门做武林盟主。众口一词,决无异言。喊声洪阔嘹亮,震彻苍天。
毕竟这些人中不乏一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徒。即使本来给神农帮等,或沈家庄等呐喊助威之人,也加入喊团。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众人对淳于明的武功由衷钦佩。不然求着他们望风使舵,亦如登天之难。
玄空爽朗一笑,缓缓站起,用狮子吼喊道:“诸位。”登时他的声音传进每一人的耳里,众人都觉耳朵嗡嗡作响。霎时场面安静下来。他续道:“诸位,既然诸位武林同道,皆对淳于掌门心服口服,不妨盟主大会到此结束,由淳于掌门……”
忽听有人喊道:“且慢!”众人皆回头看去,竟是满脸怒气的沈腾飞。他几个兔起鹘落,便已登上封擂台。迅捷的只留下一道影子,宛如曲折迂回的闪电。看得在场众人,骇然失色。
只瞧沈腾飞忽右手举出一件物事,喝问道:“淳于明,这把剑可是你的?”
淳于明细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尺许短剑,不过剑刃和剑柄皆带着血,而且并非鲜血,乃是干涸的老血。道:“怎么了?”
沈腾飞怒喝道:“我问是不是你的!”淳于明被他喝的心下猛地窜上一股火,厉声道:“是又怎么样?”沈腾飞咬牙道:“你承认了?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他一言刚出,数千人皆失声惊呼。有人议论道:“怪不得今日始终不见沈连城,居然被杀了。”“或许刚才沈腾飞下峰,便是刚找到他儿子的尸首,下峰一看究竟。”
淳于明更是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时候……”忽头皮一麻,想起这短剑本在朱淑妍手里,难道是她杀了沈连城?但她为何要杀沈连城?疑惑道:“你儿子真死了?”
沈腾飞怒道:“废话!正是被你杀的。这剑就是凶器,在我儿子心口上插着。我刚刚才亲手拔下。”
淳于明见沈腾飞满脸暴戾之气,磨牙声听起来甚为诡异,看来不是说谎,他儿子当真死了。他不禁往朱淑妍望了一眼。但二人双目刚接,他便看到朱淑妍神情中露出一丝不安,眼神中闪过一丝胆怯。登时确信无疑,正是她杀的沈连城。不过她如此害怕,我倘若矢口否认。沈腾飞死了儿子,焉能放过朱淑妍?定豁上全家性命,也得为他儿子报仇。唉!既然我有愧于朱淑妍,又是必死之身。到头来还是不免惹祸上身。不妨替她担了,何必让她受到伤害?正色道:“对!你儿子是我杀的。他曾把我逼下万丈悬崖,我怀恨在心,岂能轻易放过他,容他继续活在世上?”
众人又不免惊呼出声。青泺叫道:“掌门,你什么时候杀的沈连城?我们怎么不知?”淳于明怕露馅,忙道:“当然是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时候杀的。”青颖道:“既然如此,掌门为何留下凶器?岂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青阳道:“是啊!以掌门的武功,杀十个沈连城都不成问题,岂会还留下什么凶器?”
沈腾飞怒骂道:“你们放屁!我儿子的武功,还没你们说的那么不济。定是淳于明杀我儿子时,难以应付。而我儿子为了证明凶手的身份,拼命留下凶手的信物。好让别人知道谁是凶手,为他报仇。况且淳于明已亲口承认,你们还替他狡辩干吗?”
青泺道:“就算你儿子真是我们掌门杀的,那又如何?难道你儿子把我合一门掌门逼下万丈悬崖,九死一生,不能报仇?而且还是你儿子对我掌门不仁在先,我们掌门杀他,理所应当。”
沈腾飞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好,我沈家庄与你合一门,从今日起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我要让你整个合一门,给我儿子陪葬。”
青阳道:“我合一门难道还怕你沈家庄不成?实话告诉你,我早看你沈家庄不顺眼。我掌门倘若当日葬身悬崖之底,你们沈家庄早被我们合一门给挑了。”
沈腾飞道:“呦!好大的口气。我沈腾飞就站在这里,你们合一门上来挑我。”
淳于明冷冷道:“沈庄主,难道我合一门淳于明不正站在这里?我本不想与你为难,但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合一门来要挟我。我发现你们这些人,当真蛮不讲理。你们做时理所当然。别人这么对你们时,却不可饶恕。我被你儿子逼进万丈悬崖,到现在我也没说过什么,但你们却得寸进尺。而我合一门能至今存在,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不是别人三言两语,说杀就杀,说灭就灭,说欺负就欺负。你儿子是人,难道别人就不是人?都该死?而且你儿子之所以死,定是做出让人非杀他不可的恶事。他那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沈腾飞强压怒火,道:“好啊!淳于明,我还当真小瞧了你。原来你小子能说会道,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行,咱俩少说废话。今天咱俩就当着天下英豪之面,决一死战,不死不休。谁他娘的要敢活着走下封擂台,那他就是没脸没皮,猪狗不如的畜生。”
淳于明道:“好,沈庄主。既然咱俩已到这种地步,我也不想再退让。我淳于明今天就死在封擂台上,又有何干?我还早就不想活了。你出招吧。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
沈腾飞左手一伸,道:“拿刀来,今天我要活劈了他。”登时有个沈家庄弟子把他的佩刀扔上封擂台。沈腾飞闪身接过,刷的一下抽出大刀,直接刀光劲闪,攻向淳于明。
众人登时看的胆战心惊,他们本以为胡一刀的刀法已精妙无比,但沈腾飞的刀法居然更加精妙,雄浑壮阔。
顾成峰暗自咂舌,心想:我曾与刘仪乾交过手,以为沈腾飞即使比他刀法强,也不至强出多少。等他登台时,我便登台,应毫无悬念的打败他。但现在沈腾飞的刀法,明显比刘仪乾还高一筹。我此时若登台与之较量,当真胜负难料。说不定还马失前蹄,阴沟翻船。
但封擂台之上,剑气刀气纵横,风声大作,呼呼而过。细眼瞧去,本是沈腾飞展开一股凌厉至极、压迫窒息的攻势,但淳于明却使出云卷雾涌、开天辟地,比之势头更加海阔天空、怒潮狂涌的攻势。二人竟然直接硬碰硬,谁也不躲,全力进攻。
剑光成环,如白驹过隙般的势道急转。刀光连圈,大圈套小圈,如渔网一般编织一层刀幕,上百个光圈如同海中的浪花、沙滩的卵石,织成一道密如蛛网的堡垒。
剑法全然进攻,刀法攻中带守。这般天宽海地阔的气象,若非是顶尖的剑客,顶尖的刀客,难以打得出来。
之前众人都觉苗小凰与于继山的暗器激斗,已然十分激烈。但现在皆看的喘气变粗,触目惊心。两大绝顶刀客剑客的狭路相逢,殊死搏斗,堪比黄河泄落,奔腾千里。火山喷发,狼烟动地。
淳于明持剑狂砍乱劈,每一剑都使出十二分力道。而他内功本已极其深厚,剑法又出神入化。沈腾飞越打越左右支拙,从势均力敌变成旗鼓相当,接着变成针尖麦芒,然后变成砂石土砾。而石头焉能不比土块结实牢固?
俗话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虽然未必说得准确,但剑法确实要比刀法施展起来,巧妙的多,灵活的多。
而且淳于明的内功,确实要强于沈腾飞。二人每次刀剑一交,沈腾飞只觉虎口发麻,手臂酸软,大刀几乎被震得欲脱手而飞。渐渐的便明显处于守势,力有不敌。
淳于明右手舞动长剑,越使越快,越使越急,一招包一招,一招接一招,招式凌厉精奇,势道威狠刚猛。每一剑刺出,便嗡嗡作响,虎虎生风。全然采取攻势,毫不防守。而且在他这般连绵不绝、咄咄逼人的进攻之下,何须再守,何必要守?
有些缓过神来的人,不禁大声喝彩,犹如山呼海啸。
沈腾飞心里已然惊慌,这小子不但剑术如神,而且内功极深。当真乃我事先设想的一样,他是我争夺武林盟主的头号劲敌。不过他杀了城儿,我这当爹的,即使今日把命送这,又有何惧,又有何惜?于是拨刀连攻带挡,心里在谋划着如何阴他一下。
但淳于明的攻势比疾风还狂,比骤雨还密,他根本腾不开手。倘若分一下心,必然中剑。只是他慢慢已招架不住,连连后退,蓦地右脚踩空,竟已到擂台边,退无可退。但他右脚踩空这一刹那分神之际,淳于明已趁机拨开他的刀刃,沿着刀锋刺上,一招‘直捣黄龙’,一剑挑断他的右手大拇指。接着淳于明剑尖一扬,便已指在他的喉咙。
沈腾飞看着离他喉咙甚至不到一寸的剑尖,面如死灰,近乎绝望,但一想起儿子的死,霎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草你娘的狗崽子。要杀就杀,难道还想让我给你跪地求饶?我去你妈的,想都别想。有种就杀了老子。”
淳于明冷冷一笑,道:“沈庄主,你如此骂我,按理说,我杀了你亦不过分,但我不想杀你。你若想为你儿子报仇,以后大可再来找我。不过你最好不要牵连他人。若你因你儿子之死,去找跟我有关系之人报复。我淳于明绝非善类,届时我定让你脑身分家。”说罢长剑一撤,纵身已退到三丈之外。
沈腾飞恶战之余,大败之际,跟淳于明今日必决个你死我活之意,并不再那么强烈。毕竟他眼下还打不过淳于明,不是对手。只好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倘若我活下去,总有一天能想办法杀了他,何必急于一时?至于武林盟主一位,今天太过冲动,贸然登台,大势已去,功败垂成,还有什么好留恋?一言不发,跃下擂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