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此间,到处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积灰,显然许久无人打扫。不过依然到处翻箱倒柜,狼藉不堪。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床上好似躺着两个人。但这两人姿势甚为怪异。一人平躺,一人俯卧。她走上前去,登时浑身一颤,竟是两具白骨,身上的衣服也已发霉腐化。但平躺的尸首明显比俯卧的尸首骨骼偏大偏粗,想必是一男一女。慕君拿匕首撩开那女子的骨架,赫然发现她心口插着一把玉剑。狐疑道:莫非这男子不知因何死去,这女子自杀殉情?唉!天下痴男怨女,原来皆如此般。不只我和……呵呵!
她拔出玉剑,此剑不过尺许,皆是玉石打造,剑柄和剑刃一般长,晶莹玉润。但忽摸到剑柄上有密密麻麻的纹样,她拿在眼前一瞧,上面刻着一排小字:纵横派,远无涯。
她顿感讶异,纵横派?世间还有这等门派?怎我从未听我爹提起?是了,定是什么小门小派,不足为外人道矣。不过这远无涯应是男名,这女子为何带把刻有男人名字的匕首?噢!莫非是这个男子名叫远无涯?
忽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定睛一看,那男子心口竟也有把玉剑。慕君登时大为不惑,难道这二人相约自尽?你刺我,我刺你?但依他们死前姿势来看,应是男子先死,然后这女的自尽。
她拔出男子心口的玉剑,忽借着刃光一眼瞧见,这男子从喉咙到肚里,骨头漆黑,想必死前身中剧毒。受不了剧毒煎熬,自尽解脱。她又看看那女尸,骨头完全不黑,想必死前并未中毒。不过这女子当真有情有义,或者说情痴情迷,毅然而然的自杀殉情,陪这男子同死,共赴黄泉。
拿起这把玉剑一看,上面刻着:纵横派,若雨兮。慕君瘪了瘪嘴,也不知长得多么美艳不可方物,名字这般好听。而我若有个女名,我该叫什么?慕雪?太俗。慕水?更俗。慕月?哎呀!太难听。还是叫慕君。注定君临天下。呵呵!
但这两把玉剑倒不错,削铁如泥,可谓是世间罕见的凶器利器。以后我与他一人一把。我带……唉!他俩谁的我都不想带。得想办法把他俩名字抹去,改成我和他的。以后我带他的,他带我的。剑不离身,身不离剑。而他向来爱剑,每次一用剑,便想起我。欸!不错不错。
她把两把玉剑别进腰里,只见右侧还有扇门,她便走了过去。但忽瞧见门口摆放着一架大木柜,木柜上全是方格。木柜边不远还有座石几,上面摆着棋盘,棋盘上散落着许多黑白棋子,棋子上放着一把七弦琴,还有一支玉萧。但琴弦已断,萧已破碎。想必以前这二人常在一起下起,甚至琴箫结合,明月歌舞。
登时心下酸溜溜的,他和那郡主琴箫传情不止一次。而我却从未学过乐器歌舞。倘若他心里还存高山流水遇知音之念,说不定他早晚会去找那郡主。但他为何宁死也不娶那郡主?难道当真为我?恐怕说出来谁都不信。那郡主虽不会武功,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三从四德,温柔体贴。是个男人,都梦寐以求这种女子。但他……
忽脑子一嗡,想起一事。他说他去见狗皇帝和狗屁郡主之前,在皇宫花园见到皇子的襁褓,以为郡主是他堂妹。他不愿违背伦常,毅然而然让狗皇帝收回成命,自己去蹲大牢。但他不敢断定自己乃朱皇子孙,并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只是偶然给我说起。此时想来,若非他看见皇子的襁褓跟他儿时一样,怀疑自己的身份,闹不好他还真答应娶那狗屁郡主。
淳于明啊淳于明,你的把戏终于被我看穿。原来你是见娶郡主不成,才来找我。你可真行。难道我还嫁不出去?让你这般羞辱我?你给我等着。赶明我非找几个比你英俊,比你武功高的男子气死你。
但转念一想,好似是那郡主一直在纠缠他,他也并未主动去找过那郡主。或许他心里不怎么喜欢那郡主。而他虽会奏乐,倒也谈不上多么喜爱。况且我多番救他性命,帮他渡过劫难,我对他这般有情有义,他若不为我拒绝其她女子,简直天理不容,五雷轰顶。
而我以前世人皆以为我是男子时,多少女子对我趋之若鹜,投怀送抱。恨不得我立马宠幸她们,娶回家做房小妾。而他也已名动江湖,威震一方,闹不好已有诸多女子盯上他,巴不得嫁给他。若他哪天贼心大动,受了女子的勾引诱惑,就此把我忘到脑后,又该如何是好?若那样,我倒不如学学这若雨兮,把她心爱的男子一杀,自己再自尽。欸!我怎说这远无涯死在若雨兮手里?谁能保证是若雨兮杀了远无涯?管它呐。他俩愿死愿活不关我事。反正他若对不起我,我决计不会放过他,定要想出一百八十种方法折磨他。
思念至此,恨恨的顺手一拍,只听一声闷哼,大木柜被她拍断一块木板,掉落在地。但还好拍落的并非承重木板,以至木柜摇晃两下,并未坍塌。但木柜摇来晃去,抖落不少积灰。忽一眼瞧见木柜上摆放着许多书籍,她好奇心驱使,随手拿起一本瞧了起来,当即心下一凌,竟是一本拳谱。
翻开拳谱,看了几页,便即辨明真伪,果真是套拳法。但比之她的拳法颇有不如,随手扔到一边,没兴趣再看。
她把此木柜每处格子都翻了一遍,发现皆是书籍,且五花八门。医卜星相、奇门八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内功外功、刀法剑法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但没一样能入她的眼。不过这木柜上的武功练成,即使不能天下无敌,亦可纵横江湖。但她心下不免有丝疑虑,这纵横派的武功倒也算得上渊博,为何在江湖上毫无名气?而且这些武学典籍,被他们混在八卦琴棋这些杂书里,想必他们并不看重。若是至上武学,定会小心保管,岂会这般随意?如此看来,纵横派定另有其它镇派绝学。可惜是什么,无从得知。而她眼下也没时间去仔仔细细的寻找,还得尽快找到出口。
于是推开木柜旁的铁门,只见一条石阶斜而向上,她便当即踏步,沿着石阶走了上去。但走了二百来阶,转过五六道弯,起初隐隐约约的水声,此时已哗哗作响,震耳欲聋。她心下大喜,快步又往上走。转过一道弯,忽见有光亮照入,跑到近前,是一片藤蔓交织的洞口。她拿匕首割开藤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荒芜的荆棘之地,而尽头却是一条波澜翻滚、怒潮翻涌的大江。
她大喜过望道:“可算走了出来。不过也不知此乃何处。但我还是回去把他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她便一路折返回那座湖泊。淳于明还在昏迷当中,但气息已越来越微弱。慕君这两三天都没顾得上他,自己一口水也没喝,他自然也没喝。毕竟她心想也不知能不能逃出去,淳于明若死去,她倒也省事,自尽便是。于是她心里其实有些盼望淳于明就此死去。毕竟活着出去以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一起死在这来得踏实。
她的东西晾了两三天,全都干了。于是便用包裹再次包起,扔进洞口。接着她便单手环腰抱起淳于明,想带他登上洞口。但这么一抱,淳于明突然惨叫一声,又昏过去。而慕君明显感觉他好似身体软绵绵的,没有骨头一般。她心下暗自焦急,倘若再不尽快离开这里,遍寻良医救治,恐怕还不如在这杀了他来的干脆,也不必再这么半死不活的受苦受罪。
把淳于明背在身后,慕君旧法炮制,匕首扎一下,跃一下,跳进洞口。挎起包裹,背着他来到巨石处,把他平放在巨石豁口上,慢慢的推了出去。不过此口只能同时容忍一人通过,慕君无奈,只好把他送进豁口后,任由他摔到另外一边的地上。但只听他又惨叫两声,便又无声息。
慕君钻过来后,背着他继续前行,一路上也没再多加留意。直接奔到洞口,拨开藤蔓走了出去,这时天色已昏,想必已离晚上不远。走出洞口,尽是灌木丛,泥土湿润,凹凸不平,而且并无道路可循。虽目测距江边不足五里,却一步一陷湿泥,走了好长一会。而她又数日未进食,只适才喝了几口湖水,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等走到江边,累得七荤八素。
江岸尽是黄土山石,只瞧不远处有座横跨此江的铁索桥,她当即便背着淳于明走了过去。只见桥头石碑上刻着:老河桥。她登时心下一宽,此地原来已近到丹江,并且已是武当山脚下。她心里灵光一闪,正虚老道精通炼丹制药,医学毒学,若他肯出手相救,淳于明定无大碍。况且淳于明之前还曾归还他武当秘籍,谅正虚老道绝无袖手旁观之理。不过中原武林对我极为仇视是,我若贸然去武当,不小心被他们戳穿身份,岂不……唉!个人各有各的命数,或许这便是我的命数。上次去武当,浑水摸鱼,瞒天过海。这次只好如实禀明身份,只当拜山求见。只要他们答应救人,要杀要剐,我只能悉听尊便。
当即辨明方向,往武当山而去。翌日晌午刚落,便已到得武当山。但山脚下却有八个道士守门。他们见到满身污泥、脏兮兮的一个叫花子背着另一个叫花子,皆有些错愕。一道士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是丐帮弟子?不是不是。你们身上又无口袋,不是丐帮弟子。你们是什么人?来我武当所为何事?”
慕君见武当守门的道士态度还算谦和,微微笑道:“轩月圣教,教主慕君,求见武当正虚道长。”
八位道士一愣,却转眼脸上含笑,但笑容不怀好意,充满讥讽。一道士道:“魔教教主?哈哈,我还玉皇大帝。哪凉快哪呆着去。”
慕君深知他们以貌取人,见自己狼狈不堪,万不信自己乃是如假包换的圣教教主。道:“你们去禀告一声,你们掌门定识得我。”
一道士道:“我们掌门岂是你说见就见?不是我瞧不起你,撒谎也不事先准备准备。普天皆知,慕君已坠落山崖,粉身碎骨。你现在却出来冒名顶认,招摇撞骗,可笑可笑。”
慕君冷笑道:“你们武当的消息倒十分灵通。我坠落山崖是不假,但这粉身碎骨却无从说起。你们还是快去禀报。不然这合一门掌门,就死在你们武当见死不救的手里。”
八位道士又是一愣,一人问道:“合一掌门?他不是陪慕君一起摔死?”慕君怒道:“我说过我们没死。你们……唉!我真是跟你们说不通。你们再不去禀报,我便不客气。”八位道士相视一眼,皆哈哈一笑,一人道:“对我们不客气?武当山脚下三岁的娃娃都会武功。我倒真想看看你怎么对我们不客气。”
慕君大怒,蓦地左手连闪,混罡伏龙手刚一施展,登时抓住这道士的手腕,“劳宫穴”往他“内关穴”一扣,那道士便觉体内内力源源不断往外流出,大惊道:“化融神功。”其余七人闻言亦脸色大变。
慕君登时把他松开,道:“现在相信否?”那人急忙调息一下,只觉内力虽被她吸走些许,但好似她初学乍道,或内力不深,并没吸走多少内力,心下为之一宽。但转眼怒道:“魔头,你竟敢吸我功力。今日我便斩妖除魔。”突然抽出长剑,欲往慕君刺进,却忽听另位道士喊道:“且慢!既然他真是魔教教主,我看我们还是禀报一下。不然掌门说不定会怪罪。”
那人听言怒气消了大半,道:“好,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山禀报。”说罢收剑入鞘,进山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