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夏冬并不答话,而是看了一眼顾成峰等人,过会,笑道:“田兄,咱们现在大敌当前,能不能先齐心协力把他们杀了,再说咱们帮内的事?”
田骞一怔,肖夏冬这么一来,好似自己不识大体,胡搅蛮缠一般。殊不知肖夏冬想的是暂且留下田骞,让他助自己杀掉顾成峰之后,再去杀他。
以前是田骞亲信的人急道:“对啊,田副帮主,你就别再跟肖长老争帮主,我们先共御外敌。等把顾成峰他们杀了,回去我们还奉你为丐帮副帮主,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又有人道:“是啊,我们为何现在又要内斗?他们神农帮如此欺辱我们丐帮长老,谁要杀了顾成峰,一雪本帮之耻。大家绝对心服口服,奉他为丐帮帮主。”
再有人道:“大家都是一帮中人,整日自己人斗来斗去斗不腻?不能好好跟外人斗一次?”
还有人道:“田副帮主,肖长老都愿暂且放下门内私人恩怨,共御外敌。你为何非要这当紧争个你死我活?这对咱们丐帮有何好处?岂不白白便宜别人?”
田骞莫名怔怔出神,心想:自己的大局观,确实不如肖夏冬,谋略才智更不如他。怪不得众弟子服他不服我。我要不依不饶这会再跟他争下去,反而显得我心胸狭隘,不智不义。登时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放声道:“好,咱们的家事,回家再说,现在先把这些毛贼杀了。顾成峰,你今日屈辱我丐帮长老,倘若不给我们个说法,今后我们丐帮在武林还如何立足?你要么过来给陈长老跪下磕头,要么我们便打个痛快。”
顾成峰哈哈一笑,道:“我顾成峰犯下的事自然会认。你们要杀要剐,我都等着。不过今天是我们神农帮找你们丐帮要说法,你们要找我们要说法,还请改日。我现在只想问问,我神农帮游长老的命,你们丐帮谁负责?”
田骞豪气上头,不假思索道:“我负责。你有什么账都算我头上。老子今日不死着急,有种你就过来杀了我。”
顾成峰淡淡一笑,并不理他,而是道:“肖长老,你不是要争丐帮帮主?怎这会落于人后,躲在田副帮主的屁股下?你自己犯的事,还不敢认?”
肖夏冬冷声道:“我好似之前早已说过,杀你们的人,正是我派去。你问我一句脱裤子放屁的废话,我自然不屑理你。”
顾成峰道:“原来如此。恕我有眼无珠,有耳却聋。既然贵帮长老杀我神农帮长老,那这笔账好算,我们也杀你们一位长老便是。不知贵帮哪位长老,出来领死?”
他本是言语讥讽长老肖夏冬,但倔脾气长老陈南实却勃然大怒道:“顾成峰,你他娘的乱放狗屁,老子简直忍无可忍。吾乃如假包换的丐帮青龙堂长老陈南实,上来领死。”说罢上前三大步,却未带兵器。毕竟他之前被埋伏时,已跟顾成峰过过招,不会便败在他的手下。于是心想自己非他敌手,何必白费力气?反正都是一死,昂首向前。挺起胸膛,泰然自若。
顾成峰见他视死如归,豪气干云,顿感敬佩,抱拳笑道:“得罪得罪,一时情急说错话。陈长老恩怨分明,急公好义,武林皆知,丐帮还需你这个顶梁柱,定海针。成峰若对你下手,恐怕比对田副帮主下手,更招丐帮上下记恨仇视。而我神农帮长老死于非命,胸中气愤,以至屈辱陈长老。好,我给陈长老赔罪便是。”忽走上前,冲陈南实双腿跪下。
在场不少人皆因顾成峰的突然举动,惊呼出声。连淳于明都心头为之一震。
陈南实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顾帮主,你这……”见顾成峰给他跪下,当这么多人的面,心中的恨意一扫而空,十分触动。蓦地也跪下来,道:“顾帮主,快快请起。你这……你这……欸!”一时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
顾成峰笑道:“陈长老,可已解气?”陈南实道:“顾帮主果真是真英雄,真豪杰。能屈能伸,宠辱不惊。陈南实无话可说,佩服佩服。”
顾成峰哈哈一笑,把陈南实先托起,自己才站起,笑道:“陈长老,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包涵。只是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指向卞香宛,道:“陈长老可认识她?”
陈南实苦笑道:“我与她并肩跪一天,岂能不认识?”顾成峰道:“那陈长老可知她是何人?”陈南实忽面露苦色,道:“这……什么秦汉八艳?”
之前群丐都在紧盯安素素、陈南实、顾成峰、田骞、肖夏冬等人的唇枪齿剑,口舌之争,并未注意跪在柴火架边,低着头的卞香宛。
但群丐看到卞香宛,有的觉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美艳无双。有的觉看景不如听景,好似和安素素也差不多。
其实卞香宛魅惑妖媚,甚有一股风.骚之气,好似一杯烈酒。而安素素古灵精怪,霸道中带有一丝腼腆、俏皮和可爱,似一杯茶,得耐心去品。二人气质完全不同,实则不能相提并论。
顾成峰道:“是不是秦汉八艳我不知,但我知她与赤哲锦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我听闻赤哲锦杀贵帮上百名弟子,不知是真是假?”
陈南实愤慨道:“当然是真。我当时在场,亲眼所见。我还跟赤哲锦打斗半天。谁知他会那什么什么单增格桑掌,反正是毒掌。孙长老因此毒掌,断条手臂。”
顾成峰道:“既然如此,为何贵帮还有人私交赤哲锦,甚至赤哲锦替他来杀我们?”
陈南实一愣,道:“谁?”
顾成峰看向肖夏冬,见他并不吭声,心想自己若贸然指认于他,又无证据,只不过听这女子说了一嘴,估计旁人不会轻信,还是让这女子亲自说出较好。给安素素使个眼色,安素素便走去在卞香宛后背上连拍几下,解开她的哑穴。
卞香宛粗懂武功,知自己已被解开穴道,当即呼喊道:“锦哥哥,快来救我。”
原来赤哲锦和肖夏冬去追淳于明时,刚好顾成峰等人路过。而围杀破庙那天晚上,顾成峰见一玉面郎君带一美貌女子,冲自己扔三颗雷轰弹便即逃走。他耳目极佳,而且卞香宛甚有独特风韵,极易认出。他路过那片树林时,一眼认出卞香宛,便出手封住她穴道。抢了当时留守树林里,几匹丐帮弟子的马,把卞香宛往马上一放,便带走审问。
卞香宛青楼出身,但绝与玉非花不一样。玉非花准确说是江湖出身,后来为打探天下消息,成立醉卿楼,姑且算是老鸨出身。而她从不卖身,却开妓院。而卞香宛只是一位普通的青楼女子,无非长得漂亮,后来有了积蓄,自己开家宛春园,从妓.女熬成老鸨罢了。而她一向是青楼头牌,被各种闻名而来的男人甚为疼惜,受够宠爱,骨气慢慢便没。顾成峰一吓唬,什么都已交待。
顾成峰暗笑,正愁怎么让你指认赤哲锦与肖夏冬的事,你却刚开口,便喊赤哲锦,省掉我不少麻烦。上前冷哼一声,道:“这位姑娘,我想请你把你给我说的,再给现在所有的英雄好汉说上一遍。”
卞香宛嘴角发颤,眼神惶恐,道:“好好,我都说,你们千万别杀我。”顾成峰道:“你放心。只要你实话实话,我们在场所有人,都绝不滥杀无辜。”
卞香宛哪见过这阵势,数千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全都在盯着她,但基本都是冰冷的眼光,而非欲.望的眼光。她不敢再看,低头囔囔道:“我……我只是一位寻常的姑娘家,从未杀过人。他们要去杀你们时,我只是跟着去看了看,没有动过一根手指。你们千万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求你们放了我。”
顾成峰道:“放你一事,再说不迟。你先说说他们是谁?你亲眼看见谁去杀我们?”
卞香宛道:“我……我不敢说。”顾成峰道:“为何不敢?”卞香宛看了看群丐,道:“这……这都是他们的人。我……我……”顾成峰冷笑道:“这都是他们的人?你是不是想说丐帮?”
卞香宛道:“我……”轻微的点点头。但所有人瞧见她点头,除了陈南实的人,其它丐帮弟子都不惊讶,显然早已知道。
而顾成峰也看出七八成丐帮弟子都云淡风轻,胸有成竹,面无表情,只有两三成.人大惊失色。心想:原来丐帮这么多人都已被肖夏冬控制。看来欲借赤哲锦一事,挑拨肖夏冬与群丐的关系,极其艰难。道:“那当晚赤哲锦是否前去破庙?”
卞香宛忽怨气上脸,咬牙切齿道:“赤哲锦这个王八蛋,你们都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不信他不知我落在你们手里。但他见死不救,弃我于不顾,我可真恨死他。我就是死也得拉他一起,我要不随他南下,哪会遇到这种事?亏他还跟我说些……”
顾成峰不想听她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耐道:“姑娘,那晚去破庙,是不是赤哲锦带头?”
卞香宛道:“正是他!不过你们倒也命大,三颗兵器排行榜第三名的雷轰弹都炸不死你们。”
顾成峰淡淡一笑,道:“炸定能炸死,我们不过肉.体凡胎,只是没炸到而已。当时我见赤哲锦扔来什么铁蛋子,便知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立即抓起一具尸体掷了过去。那尸体被三颗雷轰弹炸的粉身碎骨,但救了我们一命。让我们还有命活着,为游长老讨个公道。姑娘,我再问你。赤哲锦是受何人指使,去杀我们?”
卞香宛登时看向肖夏冬,道:“当然是……”却见肖夏冬眼里射来冰冷的目光,她不禁心下一寒,打个哆嗦,不敢再说。
顾成峰冷冷的看肖夏冬一眼,道:“没事,你尽管说。只要你说出来,我顾成峰死也护你周全。”
安素素听着甚不受用,咳嗽一声,道:“嗯哼,这位姑娘,你且放心。你只管实话实话,我保你无事。”
卞香宛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你。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保我?”
不少人听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素素老大没趣,暗骂两声,不再言语。
顾成峰忽然俯身,一尺之距,冲卞香宛暴喝道:“是不是肖夏冬指使赤哲锦去杀我们?”
卞香宛见他好似狂性大发,横眉冲天,双眼怒睁,再加上顾成峰本便不怒自威,这又一吼,更显威严。卞香宛吓的全身连打几个冷颤,叫道:“是,是!别杀我,别杀我!”
与此同时,却听群丐有不少惊呼出声。
顾成峰哈哈一笑,挺直身子,朗声道:“诸位都已听到,你们的肖长老恩怨不明,是非不分,私下勾结丐帮深仇血恨之人,说不定赤哲锦便是他从西域找来。但赤哲锦刚进沙州,什么事还没干,先跟丐帮拼个你死我活。既然如此,你们觉肖夏冬心里有丐帮?你们谁知他的来历?”
群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陈南实道:“对啊,老田,你从哪找来的肖夏冬?我从未听你说过。”田骞大袖一挥,面带惭愧,道:“别提啦。”
陈南实道:“为何不提?”田骞道:“因为……”不少丐帮弟子都急道:“因为什么?”“快说呀。”
田骞耐不住数百人催他,长叹一口气,老脸通红道:“说来惭愧,肖夏冬说能助我当丐帮……帮主,我才收留的他。”
不少人都咦了一声,充满鄙视与不屑之意。
淳于明心道:田骞果真不智。虽说许多大人物,都会有幕僚闻名主动上门,甘愿效力。比方汉初三杰,流传千年的受胯.下之辱的大将军韩信,官拜汉军大将军。韩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于谋略,短于世故。曾有谋士蒯通主动上门,出谋划策,缓解韩信与当时还是汉王并非汉高祖刘邦之间的关系。韩信起初并无谋反之意,乃功高震主,又好大喜功,惹刘邦所忌。或许可以说韩信察觉刘邦欲对他不利,渐起谋反之心,好似君逼臣反。但性格决定命运。韩信若助刘邦定鼎天下后,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良,挂印辞官,不至被吕后诱进宫中所杀。而且当时萧何也在场。起初韩信能成汉军大将军,得力于萧何力荐,性命担保,最后却死在吕后和萧何手上。有人给韩信总结平生,著名的一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田骞以为自己是韩信,把肖夏冬认作自己的蒯通。但此蒯通乃欲鸠占鹊巢的刘备。
众人鄙夷田骞,全因他的不智之举,或者说嘲笑他被肖夏冬耍的团团转,蒙在鼓里。好似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南实道:“那你可知他的来历?”田骞满脸通红,道:“我……没问。”
“咦!”不少人又咦一声。陈南实气恨道:“你为何不问?”田骞道:“我问他也不说。只告诉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能助我成事,何人不能用?我便没再追问,当即用了他。”
“唉!”不少人又叹口气。
陈南实道:“那你为何让他当长老?”
田骞道:“他……他说替我杀安素素,再助我……”陈南实道:“助你什么?”田骞唉了一声,道:“好吧,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两个月前,我正在府上,肖夏冬突然前来找我,说能帮我当上丐帮帮主,甚至……唉,武林盟主。”
不少人都“郄”了一声。
田骞羞愧难当,道:“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他肖夏冬要有当武林盟主的能耐,他自己不去当,来让我当?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他原来是想利用我,越俎代庖,鸠占鹊巢。但当时还真邪门,我偏偏轻信了他。答应让他替代李克平,担任执法堂长老。”
陈南实恨铁不成钢道:“老田啊老田,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把你自己撑死。帮中的生杀大权,执法堂你都敢交给肖夏冬。难怪弟子们都对他唯命是从,一起反你。”
执法堂历来是一个比较古怪的衙门。说它权力大,无非一执法衙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它权力小,却可决定生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丐帮弟子谁都不敢保证,天天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绝不触犯丐帮帮规。但如果与执法堂有交情,即使触犯帮规,替自己求情,减轻处罚,保住性命。于是丐帮帮内见到执法堂的人,都是客气三分,半点不敢招惹。见到执法堂长老,好比见到自己的生死审判官。执法堂长老有命,想抗命须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日后打击报复。
田骞道:“说的是。我是当局者迷,如梦初醒。肖夏冬从起初接近我,便不怀好意。但我没想到,他如此权利熏心,野心勃勃,比我更有甚之。虽说我千不该万不该放跑赤哲锦,但我从未想过,赤哲锦竟是肖夏冬找来的帮手。而你们……”指着众丐帮弟子,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白眼狼,亏你们还说我是非不分,敌友不明。我不过放跑赤哲锦,你们却和他交朋友,私下勾结。你们把丐帮的血债置于何处?你们都该杀!”
易玺叫道:“田副帮主,我易玺对天发誓。我确知破庙一事,是我丐帮弟子做的。但我可不知带头的赤哲锦。”
淳于明心里一愣:易玺?不是那个跟安素素最后比武决帮主那人?定睛一瞧,易玺身上已绑八个口袋,想必已是丐帮什么堂主。
刘东道:“不错!我们皆以为派去破庙杀安素素的人,是田副帮主和肖长老一同派去。却从不知领头的竟是……”看了一眼卞香宛,最后看向肖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