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素道:“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是什么娘子军?那次在合一门,确实怪我不够精明,看不出其它门派并无与慕君开战之意,但我们丐帮从不向任何人服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纵使慕君把我抓走,我也从未说过一句软话。我自问并没给丐帮带来什么骂名。只是你们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加上心里不服我。别人三言两语,便把你们挑拨,与我作对。其实你们说到底,无非不服上届丐帮大会的比拼。觉得不应比什么德智才,直接比武即可。但我师父当时已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不想再重复。我们丐帮要的是文武双全之人,不是有才无德之人。即使我两次被擒,一次被慕君,一次被鹰犬,但我两次都英勇就义,宁死不屈,我真想问问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丈夫,你们真的骨气比我硬?”
陈南实道:“你伶牙俐齿,我一把年纪,不屑与你争辩。反正事情已到今天这种地步,任你说破大天,说倒长城,丐帮上下已无一人服你。你还赖这帮主之位作甚?”
安素素道:“我本是武林公选的丐帮帮主,却被你们这些别有用心,图谋不轨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泼脏水,泼的我臭名昭著,难以洗涮。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人在乎我做过什么好事,只记得我犯的丑事。你说你们看不起我,但咱们彼此彼此,我也觉你们不堪帮主大位。你除了脾气倔,只剩脾气倔,你有什么本事?孙善北就一墙头草,谁得势跟谁,他能成大事?田骞好高骛远,自不量力,连他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事都摆不平,他能带丐帮?而你们还想杀我,但我从未想杀过你们。就以这待人宽厚,我自认比你们强。”
陈南实愤慨道:“杀你这件事,我确实做的不太地道。但我乃是急公好义,出于对丐帮的一片忠心。你不死,丐帮的内讧永无宁日。我也无可奈何。”
安素素道:“你们自己野心勃勃,叛上作乱,反倒怪起我来。好,我承认。丐帮有今天确实怪我。怪我能力有限,无法带领你们,又镇压不住你们的造反叛乱。但我去找顾帮主,无非是想取点经,学学如何带好一个大帮派。我一直在努力想做好一个好帮主,但你们所有人都拆我台,那我只能认命,我无能为力。你说你厌倦,其实我也厌倦。丐帮变成这样,你们以为心里最难受的是你们?其实是我。我莫非在乎你们,何必天天气得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又何尝不明白。你们都见我年纪轻,武功弱,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抢夺我的丐帮帮主之位。我知这都是武林中人看不起我。但你们不但不帮我,还帮外人一起对付我。看来你们真的从未把我当做丐帮帮主,好似我的帮主之位是巧取豪夺,而非光明正大。”
说话之间,树林里已围上千丐帮弟子,水泄不通。而淳于明早已躲到树上,静静观看。
群丐听到安素素的话,无一人动容,毕竟他们皆自认英雄好汉。英雄豪杰如何能气短,去服一个小姑娘?皆不以为意,满脸不屑。
安素素已难堪到极点,无地自容。她这本名副其实的丐帮帮主,如今却成丐帮上下的公敌。甚至所有丐帮弟子,皆已不把她当丐帮中人,好似丐帮从未有过安素素这个人。去年的丐帮大会,好似从未选出过什么丐帮帮主。说安素素现已身败名裂,毫不为过。
安素素看着那一双双冷淡漠然的群丐眼神,心已凉到谷底,脆弱又难过的眼泪,几乎流下。道:“诸位,咱们本是一个帮派的生死弟兄,我也不愿看到今天这种结果。你们既已把我当成丐帮的外人,我留在丐帮还有何意义?我安素素还没那么死皮赖脸。你们不是想要帮主之位?好啊,那你们就去争个痛快。反正打狗棒也不知被你们谁,趁我身陷刑部大牢时拿走。你们谁有打狗棒,谁便是新一任的丐帮帮主。”
“啪啪啪啪……”安素素说话的时候,田骞、肖夏冬等人也已来此,而孙善北还因断臂正在养伤,并未到场。
田骞拍着手走了出来,道:“安姑娘果然聪明无双。自己退位,倒比我们把你赶下大位好看得多。本来还想明日丐帮大会咱们再开诚布公,但既然现在丐帮该来的都在场,那咱们就做个了断。你既已亲口说出谁有打狗棒谁就是新任丐帮帮主,那好!”忽撩开外褂,从后腰摸出一根珠光宝气、翠绿翠绿的玉棒,正是丐帮帮主信物,打狗玉棒。
群丐登时哄了一声,均想:原来打狗棒果真在他手里。
安素素恶狠狠道:“田骞,你可真胆大妄为,私偷本门至宝,帮主信物,你的图谋不轨之心,早已酝酿许久。”
田骞道:“此言差矣。你不识好歹,螳臂当车,白白吃尽苦头,差点死在京城,甚至丢失本帮至宝,打狗玉棒。我可是为你着想。不然倘若遗失打狗玉棒,你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安素素愤然道:“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你若不擅自撤走我桂水总舵人马,我岂能落地朝廷手里?”
田骞道:“这可怪不得我。他们不愿在桂水再追随你,关我何事?李长老都对你失望,隐退山林。我田骞何德何能,还能赶跑李长老?你现在在丐帮已人心向背,怨声载道。我是想帮你,也无从帮起,爱莫能助。”
安素素道:“用不着。你别害我,我便感谢你。”
田骞道:“岂会岂会?你好歹当过我们几个月的帮主,虽然一直浪得虚名,但名义上总是。我田骞给你个面子,不再追究你的误帮大罪,吃里扒外。”
安素素道:“呦,这话从何说起?我吃谁的,扒谁的?又如何误帮?你还是给我讲个清楚。”
田骞道:“还用讲?事情不是明摆着。陈长老是我丐帮中人,你却公然伙同神农帮,逼他下跪,屈辱于他,这乃与我丐帮公开为敌。你现在既是本帮的仇人,还是本帮的叛徒。在场诸人有目共睹,你还有什么好说?”
群丐登时议论纷纷,但基本都在骂安素素。
安素素脸色阴晴不定,强压怒火,提气道:“诸位,如果咱们讲道理,陈南实以下犯上,欲杀帮主,难道我还没权处置他?”
有人道:“处置自然能处置。但凭什么让陈长老跪神农帮的尸体?这乃奇耻大辱。我丐帮岂能咽下这口气?”
又有人道:“你们神农帮今天聚人在此,不就是想与我丐帮开战?好,那咱们就打。不过话咱们还得提前说清楚,这是你神农帮不仁在先,休怪我丐帮不义。”
百三翁年纪不小,性子却依然很急。喝道:“放屁!明明是你们先埋伏我们,欲把我们置之死地,岂能说我们不仁在先?”
有人骂道:“他娘的,谁让你们神农帮多管闲事?我们此次丐帮大会,未邀请任何别门别派,谁让你们不请自来,来这送死?”
有人道:“不错!你们狗拿耗子,死了活该。”
登时群丐便骂了起来。数千丐帮中人骂数百神农帮中人,当然是一面倒。神农帮只有听的份,没有还嘴的份。其实吵吵哄哄的,根本听不清骂的是什么污言秽语。但百三翁好似听了出来,提气暴喝道:“田骞,你不过一丐帮副帮主,欲杀丐帮帮主,以下犯上,你还有理?我们路见不平,难道还不能拔刀相助?”
百三翁用内力说话,底气很足,盖过大吵大闹喧哗之声,霎时唾沫星子直飞的场面,渐渐停歇。
田骞现在最痛恨的便是别人还喊他副帮主,心下已然极为不快。冷笑道:“敢问百兄在神农帮居何职?你够资格跟我说话?”
百三翁道:“你……”无言以对,确实官阶不对等。田骞再次,也是丐帮副帮主,而他只是神农帮长老。只道一个你,便沉默不语。
瞬间在场数百神农帮中人,数千丐帮弟子,都盯向顾成峰。顾成峰爽朗一笑,道:“田……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浅薄无知。安帮主刚刚自愿让出丐帮帮主之位,但她却没指认谁继任丐帮帮主。不知该如何称呼田兄?”
田骞阴狠的瞪他一眼,心想:竟也跟我来这一招。模棱两可道:“丐帮自成立以来,皆是谁有打狗玉棒,谁是帮主。”虽没直说自己是帮主,但打狗棒正在自己手里,言外之意,自然要称呼自己为田帮主。
顾成峰笑道:“原来如此。田副帮主现已自立为丐帮帮主。可以,这是你们丐帮的事,你们爱怎样便怎样,我们外人管不着。但我想对诸位丐帮弟兄说一句。安帮主确曾找我问过如何当好帮主,但我顾成峰何德何能,自己连随行的帮内长老都保护不好,岂敢自不量力,教导安帮主?我顾成峰问心无愧,绝没插手过你丐帮之事。”
有人骂道:“放屁!那你们来沙州作甚?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顾成峰吁口气,道:“我们此番来沙州,只为护送安帮主。但数日前,安帮主还未开口让位,她还是丐帮帮主。陈长老以下犯上,忤逆作乱,安帮主若想杀他,应有这个权利。但我们当时却是放他,并未与他为难。而我们今日之所以抓陈长老,便是引你们现身一见,我们依然未想杀他。我们现在即可放他。”蓦地走上前去,双指连点,解开陈南实的三十六处穴道。
陈南实登时已毫无束缚,内力自然流转。但他不禁一怔,疑惑道:“顾成峰,你当真……”放了我三字却难以启齿。
顾成峰把他拉起,深深一揖,道:“陈长老,今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我们只不过想见一人,杀我神农帮长老的罪魁祸首,不得不委屈你一下,不然他定不会来。”
陈南实见他躬身赔礼,心下气怒跪游松的不忿稍减,勉强的拱了拱手,道:“我跪了大半天游松,也算还了险些杀你一次的大仇。以后你们若再找我麻烦,可是你们不仁不义在先,莫再怪我。”
顾成峰道:“自然自然。”
陈南实冷笑一声,转身走向丐帮大阵,但他五六个亲信登时跑出要迎接他,他一掌拨开他们,喝道:“老子自己会走。”这五六个弟子一愣,又忙跟着回阵。
默然片刻,田骞冷笑道:“原来顾帮主是想见我。那不好说,我田府的大门还能不为你敞开,你何必多此一举?”
顾成峰道:“田副帮主这便说错,我今日要见的还真不是你。晌午我去沙州东南,接应我神农帮弟子,谁知却正好在一片树林里碰见这个女人,而当时还有不少丐帮弟子陪她。但我们并未为难任何一个丐帮弟子。虽或许出手太重,伤了数人,但我们未取他们性命,已然仁至义尽。随后我们便把这位女子带走。而她已说那晚在破庙,围杀我们的人,并非田帮主派去。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我们不会算在田帮主的头上。”
田骞一愣,道:“破庙?围杀你们?”蓦地勃然大怒,冲身后所有人喝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你们没一人给我说过?”群丐皆低头不语,默然一片,脸带愧色。
田骞不解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田骞以前的一个亲信,颤声道:“帮……副帮主,你一直对我有恩,我心里有数。但你的能力,我们大家更有数。你的家事你都处理不好。老婆老婆死,儿子儿子死,儿媳儿媳死。我们也真不敢让你再带领我们。你不如还当你的副帮主,让肖长老……当帮主。”
田骞登时豁然明朗,原来是肖夏冬搞鬼。震怒道:“肖夏冬,你竟敢背叛我。亏我见你无路可走,好心收留你。你却……”
肖夏冬沙哑着嗓子哈哈一笑,道:“田副帮主,你连我把你的亲信接二连三的收买,都毫无察觉,你如何有资格当丐帮帮主?实话告诉你,他们支持你只是一个幌子,因明日我便会把你从丐帮祭坛上赶下。之所以暂且让你再做两天帮主大梦,只因我还用得上你,让你替我当替罪羊。谁知这个贱女人却出卖我,把我的事捅了出去。不错!那晚派去破庙杀你们的,正是我。不过你们能拿我如何?哈哈哈……”
见肖夏冬笑的甚是狂妄,田骞极为不忿,喝道:“肖夏冬,难道你想造反?”肖夏冬笑道:“我可是跟你学的。你造别人反时,就该想到别人也会造你反。”
田骞怒喝道:“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叛徒,乱刀砍死。”片刻,见群丐无一人所动,田骞又喝道:“怎么?你们都要陪肖夏冬造反?还不把他杀了?”群丐依然不说话。
陈南实忽悲凉的哈哈大笑,道:“田骞啊田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之所以离开沙州,便因帮中已无人再支持于你,他们都要反你。而他们都来劝我,支持肖夏冬。我可是念着往日的情义,甘愿一走了之,两不相帮。你若识时务,接着当你的副帮主,不然你的下场绝对比安素素惨。我乃好心劝你,至于听不听,你自己考虑。”
田骞错愕的连退两步,道:“陈南实,你……你……好,我算彻底明白。怪不得你们怂恿我举办丐帮大会,重选丐帮帮主,原来是为肖夏冬。但他才入丐帮多久,你们为何背叛于我,去拥护他?”
陈南实道:“不妨我来告诉你。肖夏冬足智多谋,武功极高,而且比你会笼络人心。当然这些不提也罢。你万不该为你所谓的威名,放跑杀我丐帮上百弟子的仇敌。赢局还认怂,我是真没见过,你简直不智不勇。何况你本事不大口气大,武林中人皆有目共睹。你难道忘了你的副帮主如何当上?我们这一辈丐帮老人,皆从一袋弟子做起,慢慢立下赫赫战功,升了上来。你是因你爹田天毅以前是丐帮副帮主,一路破格提拔,退位时,让你继任他副帮主之位。这件事众所周知,我想你不会抵赖。其实……唉,老田,其实你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千不该万不该,自不量力去争丐帮帮主之位。你应学学我老陈。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丐帮帮主只有一人,不管你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你争不到手,只有死路一条。没办法,谁让你选这条路,你应承受起这种代价。”
田骞默然良久,蓦地阵阵狂笑,却充满悲凉,道:“说得好。我田骞选了一条最后只能活一人的路。我为人作恶多端也好,广积善德也罢,输了就应付出代价。我田骞还不至连这点骨气都没。不过肖夏冬,难道你以为你赢?丐帮帮主历来由具有打狗玉棒之人担任,你还没抢去我手中的打狗玉棒,如何当丐帮帮主?”
肖夏冬冷笑道:“交出打狗玉棒,我不杀你。”
田骞骂道:“去你娘的!老子生是丐帮的人,死是丐帮的鬼。老子死也不做孤魂野鬼。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既已到这种地步,我田骞绝不后退。反正我老婆儿子都已死去,我早活的不耐烦。即使让我当上丐帮帮主,凭我已家破人亡,心力交瘁,我估计也活不了几天。成王败寇。咱俩就当着丐帮众人的面,决一死战。生者为丐帮帮主。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