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赤哲锦揽着卞香宛,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的跃到林中。轻功的强弱,主由内功决定。内力强,便轻功强。当然指的是长途奔袭,短程追赶。内功强,轻功便跑得快,跑的远。而似赤哲锦这般漫不经心,潇洒自如,自然需要一定的巧劲。光凭内功强硬的蛮力,恐怕不行。但淳于明已会纵云术,并不觉有何稀奇,心中对赤哲锦的轻功,无半分佩服之意。只有微微错愕,原来他的轻功还不错。
肖夏东见到赤哲锦,满面怒气,喝道:“你还有脸来见我?整日带个女人跑来跑去,你若丢下她这个累赘,说不定已杀了安素素。”
赤哲锦笑道:“诶!肖长老此言差矣。过去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现在看来并不了解。我若身边有女人,反而武功更强,智谋更深,百事百成,无往不利。但倘若没有,恐怕我连吃饭的筷子都拿不起来,躺着都费劲,什么事都做不成。”
肖夏东冷哼一声,道:“那你身边有女人,为何还失手?”
赤哲锦哈哈一笑,道:“这自然是出点意外。当时突然天降大雨,夜风大作,迷烟根本毫无使处。你想以顾成峰、安素素、陆向天、百三翁的身手,若迷烟无用,指望暗器,换做谁去,都恐怕很难,何况他们还有帮手。我们正准备动手时,忽然身后有人大喊大叫,通风报信。不过这正好吸引游松开门,登时暗器齐发,把他打得千疮百孔,已去见阎王爷。我们并非毫无收获。”
肖夏东道:“杀个游松有何使处?他对我的大事来说无关紧要。”赤哲锦道:“对!我自然知道他死不死,对我们都毫无帮助。但我却知跟踪我的那人是谁。”肖夏东道:“谁?”
赤哲锦道:“你听我慢慢说,娓娓道来。当晚我见失手后,便即离去。但我担心我的雷轰弹炸不死顾成峰四人,于是没跑多远,便藏了起来。谁知我却看见一个叫花子从我身下掠过,往北追去。而且步法极快,如白驹过隙,连我都自叹不如。不过我却认得他,他还被我抓起过。但当时他心甘情愿被我擒住,我便没在意,把他在马厩关了两天,没成想他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而此时想必,我那六个不争气的手下,便是被他所杀。我还一直纳闷,我那六个手下虽说武功不甚高强,却也不弱,岂会被人一招打死?原来那臭乞丐装模作样,演的一出好戏,连我都瞒了过去。但幸好我现在把他甩掉,不然我们的谋划之事,定东窗事发。”
淳于明暗道:原来慕君已暴露,被赤哲锦甩掉。那慕君现又在何处?
肖夏东道:“那人是谁?”
赤哲锦道:“我打听了两天。说是最早有人在浏阳见过安素素与一个乞丐过招,被那乞丐两招打败两次出手。而那乞丐还说是来杀人放火的,并亲口承认非丐帮弟子。我猜跟踪我的那个乞丐便是他。要么是慕容白,要么是长孙云。”
肖夏东道:“原来你说的是他俩。我也听说过此事。但很明显这二人是化名。知道个慕容黑,长孙风,有什么用?”
赤哲锦笑道:“嘿嘿,自然有用。我这么跟你说。咱俩掰开手指头数数,连我都自愧不如的轻功,普天之下几人有?少林玄空和尚,武当正虚老道,他俩年纪在那摆着,而那慕容白和长孙云是年轻人,绝不是秃头和老道。顾成峰更不可能,他跟安素素在一起,岂能分身再化作慕容白,跟安素素过招?铁鹰手、刘仪乾、冯玉阳已死,自然也不会是他们。静月师太是女的,那人明显是个男的,更不会是静月。于继山不必提,身手恐怕还不如冯玉阳的七成,而且他年纪也不轻。胡一刀、苗小凰自然也不必提,要么年纪大,要么是女的。沈腾飞更不必提,他那么爱排场,岂会扮作臭烘烘的、脏兮兮的丐帮弟子?”
肖夏东忽道:“你说丐帮弟子什么?”
赤哲锦一怔,随即哈哈赔笑道:“恕罪恕罪。丐帮弟子是我心中的真神,我绝不敢非言颇词。你们都香喷喷的,干净净的,比女人还香,比女人还白。”
肖夏东喝道:“你少废话!你到底怀疑谁?”
赤哲锦摸着眉头道:“这么一排除,还能剩谁?诸葛五兄弟还不知躲在何处,岂会贸然现身沙州?不就剩合一门那小子。”
肖夏东道:“你是说淳于明?”
淳于明浑身一颤。
赤哲锦道:“不然?合一门还有第二个轻功与我不相上下的?”
淳于明暗骂:这赤哲锦倒还脑子好使。先摆慕君一道,又把自己猜了出来。
肖夏东道:“但与淳于明随行的还有一人,又会是谁?”
赤哲锦道:“这便不知。从头到尾,只慕容白出过手,那个长孙云从未出手。说不定是淳于明哪个相好,或是哪个手下。”
肖夏东道:“你的意思慕容白是淳于明?”
赤哲锦道:“正是!”
淳于明暗笑:饶你们如此精明,却也会猜错。我可不是慕容白,乃是长孙云。
肖夏东道:“但我从未收到淳于明离开合一门,走下煕煌山的消息,会不会另有他人?毕竟中原武林高手辈出,闹不好真有俩武林后起之秀,深藏不露,隐居于世,咱们不知也很正常。”
赤哲锦道:“你这是在瞧不起我,还是不相信我?我说过那人的轻功与我不相伯仲,甚至比我高强。我不信哪个无名小辈,却轻功有如此境地。这世上有几个淳于明,躲在深山老林学二十年武才出山?更何况他可是有木疯子整日陪着,才有今日的身手。而别人无名师指点,绝世武功,还想成为让我略感不如的高手,甚至毫无名气。哼!那我还真该去打听打听,武林中哪位绝世高手也失踪十几二十年,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教徒弟。”
肖夏东思索良久,道:“也是!世上绝不会平白无故冒出两个高手。这二十年,除了木正风和清丰,确实没什么高手不知去向。而清丰当年让出武当掌门之位,为防止武当弟子找他,发过毒誓,平日再也不见任何人。但据我所知,这二十年来,他只见过淳于明。其实淳于明莫不是去武当归还清丰这老家伙的剑法和剑琴曲,恐怕谁也不知他见过清丰,谁也不知曲阜那装神弄鬼的老头便是清丰。而淳于明并未跟正虚说清丰收过徒弟,想必清丰的徒弟只有武当那几个家伙。如此看来,天下还真没什么不为我们所知,二十来岁的绝顶高手。想必淳于明已悄悄下山,而合一门一如往昔,一切照旧。难怪我们看不出什么端倪,还以为淳于明在煕煌山,压根没往他身上想。”
淳于明暗自得意。
赤哲锦道:“现在我们八九不离十,确认慕容白是淳于明,但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肖夏东一思,道:“淳于明这小子武功极为高强,连我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弄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既然他敢来沙州,不管他意欲何为,都让他有来无回。”
淳于明暗惊:这瘸腿叫花为何说在我身上吃过亏?我何时与他动过手?而他又为何那么恨我?
赤哲锦阴笑道:“那是自然。任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又岂是咱俩的对手?”肖夏东的沙哑嗓子哈哈大笑,笑声极其诡异,让人毛骨悚然。淳于明听着不禁汗毛倒竖。
肖夏东笑了一阵,才道:“接下来咱们……你,先去别处。没我命令,不许过来。”
卞香宛一愣,随即颇为恼怒,道:“你刚才说我,我且没跟你计较。你现在却又对我呼来喝去。你若好言好话,说不定我便避开。但你这般无礼蛮横,我便听你不得。”
肖夏东冷冷道:“你想死?”卞香宛火道:“你……”赤哲锦蓦地把卞香宛一把拉的退后一步,道:“你先走,待会我去找你。”
卞香宛错愕片刻,见赤哲锦不帮自己,还拉自己。心想这瘸子说不定大有来路,连赤哲锦都不敢惹他。自己不能吃这眼前亏,不妨暂且忍耐一下。于是冷哼一声,往林外走去。
但她却正好往南边而来,淳于明暗自大惊。眼见卞香宛越走越近,离他已不足两丈。急忙伏趴在地,下巴贴着地面,透过草木缝隙,往外面瞧去。只见卞香宛又走大概一丈之距,才立足站定。但这恰巧挡住他的视线,再也看不见赤哲锦和瘸腿叫花。心想既然看不见,不妨试试能否听见,立马凝神屏息,竖耳听去,却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声,虫鸣声,什么都听不见。想必肖夏东与赤哲锦正在小声交谈。
过得片刻,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而来,来人唤道:“宛妹。”却是赤哲锦。淳于明更惊,连气都不敢再喘,生怕被发现。转眼间赤哲锦已走到卞香宛身前,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卞香宛却缩手躲开,又往南走了两步,距淳于明已不足一丈。
赤哲锦也走来两步,赔笑道:“宛妹,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刚才之所以唐突冒犯,无礼拉扯于你。全因害怕肖夏东一怒之下,出手把你杀了。那样的话,我定会陪你一起死。而我深知你绝不想让我死,所以才冲撞于你。你若生我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不理我。不然我简直比死了都难受,还不如你一剑杀了我。”
淳于明暗笑:赤哲锦这油嘴滑舌,可比自己高明。
卞香宛恨恨的瞪他一眼,道:“你少给我花言巧语。我若一死,你定连饮三日酒,再放三天鞭炮,接着便去找别的女人,把我忘到脑后。”
赤哲锦哈哈一乐,道:“岂会岂会?自从我遇见你,再也未想过别的女人。有你这九天下凡的仙女天天陪我,我真觉活着是多么美妙。我之所以不想死,便因舍不得你。你得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淳于明暗道:卞香宛虽也美貌无双,但有些尘俗之气。仙子皆不食人间烟火,未免名不符实。如果说卞香宛是女妖精,倒还极为贴切。
卞香宛道:“你想没想过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你说过要为我留在中原,让我成为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我可一直记着。你若骗我,我定不会饶你。”
赤哲锦笑道:“那是那是。其实我之所以跟肖夏东合作,不还是为履行答应你的承诺。你想中原武林英才辈出,我带来的人,除我以外全已去西天见佛祖。我不也是没办法。只要咱们助肖夏东当上丐帮帮主,那我便是副帮主。等他一命呜呼,丐帮不便是咱们夫妻俩的。”
淳于明暗吃一惊:肖夏东暗中所图,竟是丐帮帮主之位。不过赤哲锦好歹是白龙教佛仙,为何却甘于屈在一个名不见经传,无半点名声的肖夏东之下,给他当副帮主?
卞香宛嫣然一笑,娇羞道:“我……我还没答应你。”赤哲锦道:“你若不答应,那我的心血岂不白费?我回白龙教啦。”卞香宛见赤哲锦转身要去,忙伸手拉住他,道:“不要!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赤哲锦道:“宛妹尽管说。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卞香宛道:“我不用你给我摘月亮。我只是不太喜欢这个瘸子。他对我那般无礼,我真很想杀他。”赤哲锦迟疑道:“你不会想让我……杀……”卞香宛点了点头,道:“我可不想做丐帮副帮主的夫人。你最好能当上丐帮帮主,我可不甘心屈于人下。”赤哲锦道:“自然自然。只是你别看他是个瘸子,其实我未必是他对手。这家伙武功可比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的申屠古远厉害。”
淳于明暗道:普天之下,谁还比慕君武功厉害?
卞香宛道:“你说的可是满人慕君?”赤哲锦道:“正是!”卞香宛道:“但我听说慕君打败春秋逍遥,重登轩月圣教教主之位,一统北方武林。就凭那瘸子,武功还能比慕君厉害?”赤哲锦道:“那算什么?春秋逍遥之所以一败涂地,是因慕君与淳于明两大当代绝顶高手联手。倘若单打独斗,他俩能行?”
淳于明心道:掌法自然不行。若是其它,春秋逍遥未必胜的过我。
卞香宛道:“但他还是败了,说什么都迟。我一向只看结果。我虽不喜欢臭乞丐,但丐帮在武林中,极其具有威望。我从未服过任何女人。但安素素这小丫头,却能当上丐帮帮主。我一定要把它抢过来。”
赤哲锦笑道:“好,宛妹,我这就答应你,一定让你当上丐帮帮主。而我就在中原,重新振兴我白龙教。到时咱们丐帮与白龙教联合,扫平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铲除少林武当,再去北方,找慕君决一死战,一统天下武林。”
淳于明暗觉好笑:这口气简直大的没谱。你若能铲除少林武当,轩月圣教,我给你磕头磕死。
卞香宛道:“这咱们暂且不必去想,还是想办法先抢到丐帮帮主之位。只是我怎听说慕君是个女的?与安素素还是表姐妹?你说慕君会不会来沙州,给安素素助阵?”
赤哲锦道:“这……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慕君倘若真是女的那就好办,我便去牺牲一下色相。为了你的幸福,我豁出去了。”
卞香宛气道:“我呸!你简直大言不惭!还为我幸福?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亏你有脸说这种话。”
淳于明实在忍不住,嗤笑一声,而笑声充满不屑。而他之所以笑了出来,或许是因心中不忿,故意笑出,或许是因醋劲大发,自然笑出。
赤哲锦和卞香宛登时听见笑声,卞香宛惊道:“什么人?”赤哲锦虽也一惊,却二话不说,一掌朝灌木丛拍来。淳于明戒惧他的掌毒,不想跟他硬拼,急忙爬起,转身逃去。赤哲锦和卞香宛只见是一樵夫,却眨眼间已奔出四五丈,身如行云,似足不点地,御空而飞,当即大为骇然。
但肖夏东听到动静,霎时睁开双眼,之前他正在闭目养神,可现在也已瞧见身形如风的樵夫。登时心下也是暗惊,何人轻功竟这般高强?忙从地上跃起,喊道:“赤哲锦,跟我追!”喊罢展开轻功,朝淳于明追去。赤哲锦叫道:“好!”又冲卞香宛道:“宛妹,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不等卞香宛回复,展开轻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