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便奔得更快。但他抢先十丈许,又身形极快,肖夏东和赤哲锦全力奔袭,却总相差十丈,再也近不得一尺。但肖夏东和赤哲锦也轻功极佳,淳于明想甩掉他俩,也并非易事。
渐渐三人越奔越远,已二十里开外。但淳于明回身一瞧,二人还在紧追不舍,于是只好继续奔行。但跑着跑着,却跑到沙州城墙边,淳于明无路可退,又慌不择路,脚尖轻点,如壁虎一般游上城墙,而这时城墙上却有官兵把守,见一樵夫好似凭空出现,皆吓一大跳。一官兵喊道:“有敌情,有敌情。快抓住他!”登时十几名官兵,挺着长矛冲淳于明扑来。淳于明不忍伤他们,无奈之下,只好翻身一跃,跳下城墙。拐入熙熙攘攘的街道,随着人流走去,登时淹没在人海之中。
而这时,忽听城楼上有人惨叫,淳于明忙回头一看,肖夏东和赤哲锦也已跃上城墙,而那些官兵要去抓拿他们,被二人一掌拍下城楼。淳于明暗骂:简直残忍,心狠手辣。官兵不过职责所系,何错之有,却去肆意取之性命。若被你二人谋夺丐帮帮主大位,恐怕将会有更多人死在你们俩的手上。
但肖夏东和赤哲锦一直站在城楼上眺望,站得高,看得远。赤哲锦定睛往人群中一瞧,正好看见正回头看他们的樵夫,当即喊道:“他在那。”翻身跃到城墙下,飞檐走壁,追向淳于明。而肖夏东紧跟其后,也已追来。
淳于明见已暴露,被他们发现,只好从人群中闪出,又往城外奔去。但突然胸口一阵滋啦啦的疼痛,原来不停歇的奔袭,牵动伤口,使伤口裂开,才猛地揪心一疼。但他已顾不得许多,忍着疼痛,径直奔去。毕竟曲里拐弯,反而容易缩短距离,于是直跑。
淳于明见街上行人太多,既碍手碍脚,又不想撞伤他们,于是翻身跃到一户房顶,辨明方向,往西门逃去。但身后二人也已跃上房顶。三人皆是一溜烟在城中各户房顶之上,奔来奔去。却忽听身后传来“嘘溜溜”的口哨声,转头一瞧,肖夏东竟吹起丐帮的戒哨。不会所有沙州的丐帮弟子,都闻着哨声跃上房顶。肖夏东停止吹哨,喊道:“给我拦住那个樵夫。”群丐道:“是!”皆追向淳于明。
淳于明暗叫不好,这番下去,必被围追堵截,难免落在他们手里,必须尽快甩掉他们。但本在城西的丐帮弟子,听到哨声已跃上房顶,堵在淳于明的正面前,大概有数十人。淳于明可不想跑到他们怀里,不然被他们拖上片刻,身后的肖夏东和赤哲锦便能迅速赶上,那自己将腹背受敌,更加难以逃脱。于是又跃回街上,踩着行人的肩膀或头顶,往西门逃去。
以淳于明的轻功,不管踩什么,都好似如履平地,但那些丐帮弟子可没这么高的轻功。遇人就撞,见人就推,慢慢被人群挡住,拉开距离。不过肖夏东和赤哲锦还在房顶上追。淳于明只能沿着路跑,他二人却可在各家各户的房顶上跳来跳去,抄近道。片刻又缩短三丈之距,离他已不足五丈。
淳于明暗自焦急,难道只能停下跟他们一较高下?但赤哲锦的掌毒实在让人胆寒,一不小心,便得断臂。更何况还有个武功极为高强的肖夏东,倘若他二人联手,自己不必打都知结果,必输无疑。
但又奔过两条街道,蓦地窜出一江湖豪客,挡住淳于明的去路,淳于明眼看要撞上他,大叫道:“闪开!”但那人非但不闪,反而说道:“跟我走。”说完便即往对面小街道走去。淳于明暗惊,刚才那声音?他收住脚步,跟那江湖豪客窜入小街。
此小街是条偏道,路也甚窄,只有一些杂物,并无什么摊贩。但门洞却是不少,都是住房。淳于明跟着他走进一座门洞,院内挂着许多尿布屎布,想必此户养个小孩。那豪客带他钻进一间屋子,屋内摆放着许多杂物,豪客俯身趴到屋内的炕下,直接钻了进去。而这时忽听门洞外有许多纷杂的脚步声,想必丐帮弟子皆已追来。
那豪客见他愣神,催促道:“进来。”淳于明道:“好。”当即跟着钻进炕洞,而洞里全是火灰,很厚很软,想必这家主人从未打扫过此炕洞。那豪客又把砖头堵在洞口。却刚堵好,只听已有人走进院子。不会听见一女子道:“你们是什么人?进我家干吗?”
一人回道:“我们是丐帮弟子,来你家找个人。”那女主人道:“什么人?”那人回道:“什么人与你无关。我们搜完便走。给我搜!”
“哐”的一声,淳于明所呆的房门被一脚踹开。而那女主人正在与一位丐帮弟子争吵。走进此屋的有两人,拿把大刀左劈右砍,基本能看到的都被破坏个干净。但把此屋翻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一人道:“嘿!他娘的躲哪去了?人间蒸发?”另一人道:“肖长老说绝对在此街上,定走不远。咱们搜不到,或许别人能搜到。”那人道:“说的也是。不过这炕还搜不搜?”另一人人道:“搜一下也行。只是这炕这么多积灰,显然许久没人住过,连坑洞都已堵住。”那人道:“戳它两刀算逑。若真藏在里面,见咱们的大刀刺入,定冲出来。若不在里面,咱们便去别处搜。”另一人道:“好,咱们就从上面戳它几刀。不然横着戳,再把人家的炕给戳塌。闹不好帮主长老还得让咱俩来补修。”那人道:“说的也是。我可没工夫过来当泥刷匠。”
二人说罢走上前来,从炕板上举起大刀往下刺。而炕洞内极其狭小。二人本都蹲着,缩在墙角,担心从横面刺入,刺到自己。但谁知他们二人却从上面刺。情急之下,那豪客把淳于明往地上一摁,趴到他的身上。淳于明猝不及防,正脸朝地,吃一嘴火灰。顿感极其恶心,正想吐出来,谁知却被身上那人把头死死摁在地上。他又毫无防备之间,鼻子吸进一些火灰,甚是想打喷嚏。但那二人还在抽刀乱刺,掉下阵阵石屑。淳于明害怕一打喷嚏,被他们发现,于是只好捏住鼻子,强忍回去。
“咚咚咚咚”转眼间,床边已有十数道刀口。淳于明被压在身下,自然那二人的大刀伤他不得。但身上那人一直并未吭声,甚至并未喘气。而床边离地面少说有五尺。那些人刀再长,定不到四尺。而且只戳一下,并未戳到底,便即收刀再戳,想必也伤不了身上那人。
二人又戳两下。一人道:“看来没人。要有人早蹦了出来。咱们还是拿东西给床板盖住。免得主人家见咱快拆掉他的炕,去田府告状。毕竟咱丐帮要在沙州立足,可伤不得半点民心。帮主若知,定会罚我们。”另一人道:“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惹这麻烦。”二人说罢拿起杂物,扔到床上,摞了起来。一人道:“走。”那人道:“走。”二人便即出门。
院里有人喊道:“都搜到什么没有?”众人回道:“没有。”那人道:“大妹子,多有打扰,还望恕罪。咱们走。”带人离去。但那女主人恨恨道:“你们给我等着,我定要田帮主给我个交待。”但那些丐帮弟子并未理她,已然去往别处。
淳于明听到动静,知道已侥幸脱险。登时喷嚏再也忍不住,捂住鼻子打了出来。所幸声音不大,连那女主人都未听到。淳于明抬起头,把嘴里的火灰吐了出来,又黏又沙,极为恶心。忽听身后那人笑道:“滋味如何?让你不跟我走,就要给你点教训。”
淳于明早听出她的声音,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话,笑道:“怪我怪我。我这护花使者,又把花给护丢了。别说吃点灰,就是吃……”慕君听出他的话音,鄙夷道:“你真恶心。”淳于明嘿嘿一乐,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屎?我说的是骨灰。我若再把慕教主护丢,我便吃我自己骨灰。”慕君道:“贫的你。有本事你给我吃个你自己的骨灰。我看你如何吃。”
淳于明笑道:“那还不容易?我把我腿砍了,胳膊剁了,然后把它烧了,留张嘴吃不便行?”慕君道:“你就不能说自己点好?断胳膊缺腿,谁还要你?”淳于明哈哈一笑,道:“没人要我只好赖上慕教主,不管慕教主走到哪,我便在地上用肚子爬,也得跟着你。”
慕君道:“我才不让你跟着。我还不如杀了你,给你个痛快。”淳于明心里一凉,装哭道:“你竟要杀我,亏我找你到现在。”慕君啐了一口,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找我找到哪去?不是我找到你,又救你一命?”淳于明道:“正是正是。多谢慕教主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慕君又羞又气,蓦地把他脑袋又摁进火灰,淳于明猝不及防,又吃一大口火灰。慕君道:“我真想在这杀了你。”听慕君说罢便已松手,淳于明忙抬起头,吐出口中的火灰,咳咳道:“别,你等我把话说完再杀不迟。”慕君道:“你现在跟我没一句好话。我懒得听你说。”
淳于明道:“不不不,我要说的是正事。我发现一个秘密,丐帮有个瘸腿长老……”话还未说完,只听慕君道:“肖夏东是不是?我早已知晓。指望你,我这九虫脑神丸的解药不必再找。”淳于明又惊又奇,道:“你怎知?”
慕君道:“那日我跟丢了赤哲锦。而你……”蓦地把淳于明脑袋又摁进火灰,道:“你又不来找我。我便一直在沙州城内呆着,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找你。我抓了一个丐帮七袋弟子,便把我想问的都问了出来,问完我便把他杀了,以免他活着走漏风声。”
淳于明又吐出口中的火灰,暗自心凌:慕君虽对自己偶尔有几分笑容,但骨子里的狠劲,却从未改变。忽想起一事,道:“你怎发现我的?”
慕君道:“刚才我正在城西附近,忽听有丐帮中人吹戒哨,我便急忙出来一看究竟。谁知三人在房顶上逃来追去。我看那樵夫的身形,料想应当是你。谁知你正好冲我逃来。我便没贸然现身,只是在街口等你。而我近日一直在城中走动,所以对城内已很熟悉,便带你躲到这里。因这里住户很多,房多屋多,他们想查个遍,估计得一会。而他们一分散搜查,难免有漏网之鱼。不然若他们五六人,七八人搜一间房,恐怕早把我们搜了出来。”
淳于明苦笑道:“在下无能。连累天下第一的慕教主,陪我一起钻炕洞。传出去真让人笑话。”慕君又把他头摁进火灰里,道:“你还知道?我从未这么窝囊过,差点死在两个在江湖上无名无姓的鼠辈手里。”
淳于明一惊,连火灰都来不及吐,道:“他们把你刺伤?”说完才把火灰吐出,但嘴里已极其沙黏,不少火灰已吃进肚里。慕君道:“差一点。还好我……”正想说“还好我趴你身上”,却说不出口。而现在她还趴在淳于明背上,蓦地双腮微红,坐了起来。
淳于明察觉她坐开,心里竟莫名的失落一下,自顾自也坐起,道:“没事就好。不然我非冲出去为你报仇。把丐帮这些可恨的家伙一股脑的全杀。”慕君道:“然后呢?”淳于明疑惑道:“然后?”忽心念一动,豁然明朗,嘿嘿笑道:“然后殉情。”慕君呸了一声,道:“我才不信。”淳于明道:“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你不是要找春秋逍遥?我现在很怀疑一个人。”
慕君道:“肖夏冬?”淳于明瞪大眼,道:“你怎知?”慕君道:“你这个笨蛋。我若还没你知道的多,我便不是我。刚才我已瞧见肖夏冬的身手,一个瘸子,却有这般轻功。而且以前却无半点名声,想必定是江湖哪位高人隐姓埋名。而最近隐退江湖的绝顶高手,不就春秋逍遥一人?而他曾被诸葛五兄弟、胡一刀、苗小凰围攻,想必他的腿便是被诸葛五兄弟和胡一刀砍得,而他脸上的伤,想必是中苗小凰的毒丸。但他本难逃一死,谁知却甘愿把化融神功交给苗小凰他们,趁机逃走。而他本事倒也挺大,七大高手围攻,还能留下一条狗命。这真不得不让人佩服。”
淳于明叹道:“原来你什么都知。不过肖夏冬要伙同赤哲锦,去杀安素素和田骞,谋夺丐帮帮主之位,我们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他。”慕君道:“还用想办法?等我手上伤好,必取他狗命。”
淳于明道:“也是,眼下咱俩都有伤,难免受牵制。虽然肖夏冬瘸腿跛脚,弯腰驼背,但其武功极为高强。而咱俩都曾与他交过手,深知他的厉害,绝不可掉以轻心。至于赤哲锦那铁手摧心掌,我想起来便心有余悸,真不想与他动手。”
慕君道:“以你的掌法,确实不足以和赤哲锦对掌,但你为何要跟他对掌?其实你的剑法很高,上次在轩月洞,你只是没跟人对过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春秋逍遥,便采取保守之法,一直出掌防御。你其实可以想办法杀到他的跟前,让他手忙脚乱以后,自然无暇出掌伤你,而是换他采取守态。”
淳于明极为赞可,道:“言之有理。不过我确实极少跟不带兵器的人打斗,有点无从下手。而春秋逍遥又是难得的高手,你我合力才打败他。我不敌他,理所当然。”
慕君道:“看你这出息。你不敌他,理所当然。你怎不让他不敌你,理所当然?”淳于明笑道:“我又不争强好胜。敌便敌,不敌便不敌,我不在意。不过我想肖夏冬和赤哲锦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还会对安素素不利。顾大哥也不知是不是肖夏冬的对手。咱们要不……”
慕君道:“你先顾好自己。我觉以春秋逍遥的多疑,若他真是肖夏冬,他一定还会派人守在这里。咱俩得入夜才能出去。”淳于明笑道:“好啊。跟慕教主呆在一起,多久我都不急。哪怕一辈子住这,我都毫无怨言。”慕君道:“但我急。不想再跟你呆在一起。”淳于明道:“那好,我出去送死。让他们把我杀了一了百了,也不必再受这单相思之苦。”慕君道:“懒得理你。”说罢靠墙而坐,心里甜甜的捏个法诀,就此一动不动。淳于明见她打坐,不再多说,盘膝坐下,双手合八卦,就此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