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当即出门,去订做喜帖,问老板打听道:“这媳妇回门,讲究单天单日。即便是一、三、五、七、九,若八月十五成亲,便是十七、十九、二一、二三,最好不超过九天,以免破九〔久〕,便不长久。但若两家隔得太远,九日不能来回,那便没办法,只好从权,全当没这个忌讳。”
安素素道:“从桂水到沙州,顶多六七日,行得快了,三四日。那便……”翻翻手指,道:“那便八月二十三,请亲朋好友,齐聚沙州,举办回门宴。”淳于明自然点头道:“好!”安素素道:“你这喜帖,多久能做好?”老板道:“小姐请好。十日之内,给你做足一千份。”
安素素又想了想,道:“不行不行。十日太久,有些离得远的门派,等我请帖送到,婚礼都办完了。这样。你现在就给我赶工,先做出一百份。我好给远方的朋友,寄去请帖。哎呦!为什么这么仓促?就不能多给我两月?”
淳于明道:“不如……跟顾大哥再商量商量?”安素素道:“还商量什么?我再推脱,宽限两月,他定心里不美,还以为我故意慢他。本来大喜之事,我可不想再跟他生些闲气。”
淳于明道:“那好。”从怀里摸出五百两银票,道:“老板。你现在就赶做喜帖,晚上我来取。一张五两银子,我先给你一百两。而且今日的喜帖,都是五两。明日四两,后日三两。每日一张少一两,你想赚多少银子,全看你。”说着给他一百两银票。
老板又惊又喜,说话都声音发颤,道:“当……真?一张喜帖,五两银子?”淳于明笑道:“你要能把每张喜帖,镶玉纹金,我给你一百两一张。”老板一只眼瞪得有两眼大,结巴道:“什什什……么?你们难道有座金山?”淳于明笑道:“金山倒是没有。只不过这位姑娘乃大户人家的小姐,谁想来喝她喜酒,少五百两银子,休想进门。既然如此,一百两一张喜帖,送给宾客,难道还亏本?”
老板恍然道:“这么说……你们每请一个人,就能赚四百两?”安素素鄙夷道:“你们俩这话我怎那么不爱听?我是成亲,不是赚钱。送多送少,都是人家的心意。哪怕一分钱不送,我也让他白吃白喝。再说别人给我送礼,难道我不回礼?”
淳于明和老板嘿嘿一笑,淳于明赔笑道:“我没想那么多,恕罪恕罪。不过我听说很多人,借婚丧嫁娶,大肆敛财,所以……”安素素道:“所以你怀疑我也是那种人?”淳于明忙道:“不不不……安小姐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视金钱如粪土,不为斗米而折腰。金山银山摆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安帮主送别人银子我信,但别人送你银子,我不……我信,但我信你绝对不收。再说,谁若送你银子,简直是侮辱你的清高,我立马就冲上去把他沾满铜臭气的双手给剁了。”
安素素连翻白眼,道:“你少说风凉话。老板。你赶紧做喜帖,晚上我们来取,或者你送到丐帮安府。”老板脸色一变,惊道:“什么?安府?难道你是……安……安帮主?”安素素道:“别管我是谁,你只管做你的喜帖。咱俩走。”带着淳于明出门。安素素又道:“喜帖有了,但还得去买酒,还得买……你说我买点什么嫁妆好?”
淳于明道:“嫁妆?开什么玩笑?我妹妹就是最好的嫁妆,他顾家还想要什么?”安素素气得一乐,道:“这会帮我说话,不帮顾家说话?”淳于明正儿八经道:“我一直只帮你说话。”安素素白他一眼,道:“少放屁。信你我当真见鬼。不过丐帮全是男的,我身边也没什么陪嫁丫头。府上也全是丐帮弟子,根本没一个丫鬟。平常我倒不觉,这会我突然发现,我居然没什么女伴。嘿!还真邪门。为什么我男兄弟那么多,女伴却没一个?”
淳于明道:“您现在是丐帮帮主,女中豪杰,寻常女子,哪敢跟你来往?吓都吓走,避之不及,还敢跟你亲近?”安素素叹道:“或许如此。优秀出色的女人,总是招女人嫉妒。不跟你们男人似的,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淳于明好笑道:“不愧是我认识的安帮主。每次夸自己,总是不吝美词,比我还臭美。”安素素斥道:“少废话。你……欸!我倒想起几个人。把乐儿、茜儿她们给我喊来,等我办完喜事,再送她们回去。”淳于明笑道:“这不有了?乐儿、茜儿她们从小受你大恩,送钱送饭。你的事,她们定跑到前头。”
安素素道:“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会她们终于派上用场,能解我燃眉之急。我这就去飞鸽传书,让合一门的人,把她们给我送来。”提起合一门,淳于明不免想起青颖、青泺,若她俩还活着,自己一招呼,焉能不把安素素的婚礼,办的漂漂亮亮?安素素道:“走。”
二人又去王家酒窖,定了二百坛三十年陈酿,用作待客迎宾。回到安府,飞鸽传书,让南昌分舵的丐帮弟子,去合一门把乐儿、茜儿等几个女孩接来。当然,飞鸽传书,也能通知各门各派她的成亲之事,但这种事飞鸽传书,合不合适?还是得送喜帖。不然未免太不正式,太过随便,太不隆重,太不懂事,不尊重别人,又贬低自己。
重金之下,或许有的事办不到,但大多数事情,都能办到。一百张喜帖,已摆在安素素和淳于明的面前,而且做得十分精致,镶玉纹金。淳于明当即拿出一万两银票,一百两一张,给了亲自送来的老板。老板自然大喜,忙说:明天给你们再送来三百张,不知价钱?淳于明道:我说过,只要你镶玉纹金,一百两一张,绝不变价。老板心花怒放,飘飘欲仙,毕竟他已来到丐帮安府,深知这两年轻人,定是武林中显赫之人,决不会赖他的帐,忙离府而去,回店赶工。
羊毛出在羊身上。淳于明的银票,其实都是临行前,顾成峰非塞给他的。他本不想收,但顾成峰非说是礼数,孝敬大舅哥,他推脱不过,而且这种银票推来推去,反而显得见外,好似嫌少一般,于是便收下。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查,足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票,当真久久久。不过肯把装进口袋里的银票,再拿出来以别种方式,归还原主,或替原主办事,那也得要一个大方劲。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如此可见,他也是个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不知油盐贵的主。当然,也有义气之份,毕竟安素素是他妹妹,顾成峰是他结义大哥,为他俩花钱,虽非理所当然之事,却也在所不惜。亲兄弟明算账。一个人肯为另一人心甘情愿的花钱,有时比替别人挨一刀都难。患难与共有时很容易,逼到某种地步,自然同心协力。但共享荣华富贵,其实未免太难。只有我吃肉,你喝汤,他啃骨头,这种共富贵,或许容易。要是都吃肉,不喝汤,不啃骨头,早就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淳于明的字不咋滴,安素素的字虽比他强些,却也不敢恭维,毕竟武林中人能写一手好字的没有几人,但程典和正虚算得上一号,妙笔生花,铁钩银划。而这种喜帖,焉能写得弯弯扭扭、蚯蚓乱爬?于是安素素去找来沙州城,一位卖字为生的落魄秀才,写宴请宾客的姓名和寄语。但这位秀才字当真写的不错,磅礴大气,干劲有力。
云韶、天音、凌山、昆仑、恒山、峨眉、巴山、寒苍、蜀山这些门派都比较远,先写完,立马让丐帮弟子连夜送去。而署名自然是娘舅哥,淳于明。安素素的名字写上,未免不便,一字未提。
不过淳于明问道:“要不要……给你表姐……寄一贴?”安素素道:“慕君?得了吧!她来参加我的婚礼,不是给我找麻烦?万一再跟中原武林的打起来,岂不大煞风景,坏我好事?我可不想成亲之日,闹出什么人命!”淳于明虽然失落,却知她说的是实情,无可奈何,叹道:“好吧!”
安素素呵呵一笑,道:“瞧你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样!你那么想见她?”淳于明矢口否认道:“没啊!我不是想着她是你亲戚,这种场合她应该来,给你捧场道贺。”安素素瘪瘪嘴,道:“真没假没,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要想见她,就自己去找她,反正我不会请她。”淳于明突发奇想,道:“假若她成亲时,请你,你去不去?”安素素立马犯难,道:“我……这……我不知。”淳于明笑道:“要不……给她寄一贴,她来不来是她的事?”安素素断然回绝道:“那怎么成?万一我给她寄了,她没来,好像我巴结她未遂一样。还不如不给她寄,压根不打算请她来。”淳于明无计可施,叹道:“好吧好吧!我去睡了。”走出书房,回去歇息。
安素素冲正在书房,慢斯条理,却又奋笔疾书的秀才,吕堂,道:“把余下的写完,你便回家休息,明天上午再来。”吕堂应道:“好。”安素素当即转身走到门口,冲四个守在门口的丐帮弟子,道:“等他写完,连夜派人寄出去。能早一日到,便早一日到。”四人应道:“是。”安素素便即走了,回房睡觉。
次日一早,田骞、陈南实两位等丐帮副帮主,闻讯而来。陈南实数月前,已从长老升任丐帮副帮主。两位副帮主都在沙州,奉安素素之命,辅佐帮主,打点丐帮日常事务。而执法堂乃是帮主在哪,便跟到哪,李克平自然也在沙州。传功长老整日游荡,收些武功高强的弟子入丐帮,或是去丐帮各个分舵,挑选资质较佳的弟子,指点武功。堂口长老,自然在分舵。
而陈南实升任副帮主后,帮内空缺出长老一位,据说打算从年轻弟子中挑选,此时还待商榷,不知谁能当上,但外界说,刘东已死,目前最有希望的,自然是易玺,别无二人。
安素素并未给这三人说大婚之事,女孩家羞于启齿,想必是哪位丐帮弟子走漏的风声,传到他三人的耳里。
三人脸上含笑,先给淳于明行过见面礼,又给安素素行礼,田骞道:“帮主。我们这三个人见人厌的老顽固,不请自来。你这终身大事,同样是丐帮的盛事。咱们不能寒酸,要办的热热闹闹,轰动江湖。”
安素素脸一红,并不答话。三人相视一笑,均想:女儿家不好意思。陈南实道:“听人说,帮主已去购买了喜帖、老酒、蜡烛、红灯、鞭炮等物事,但我已让内人,给安帮主做上九十九床新棉被,让帮主长长久久,盖一辈子。哈哈!”
安素素脸更红,不知该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感谢的。哪位新人,不希望得到祝福?
李克平道:“我已派人去通知各大分舵长老,带上酒坛、酒缸,齐聚沙州,接待来宾。府上就让淳于少侠,以舅哥的身份,代为接见。府外我就自告奋勇,我去迎接。”
安素素脸通红,羞怯道:“多……多谢!”
三人哈哈一笑,田骞道:“依我之见,最迟七日后,府上便要来客。各门各派的掌门,应过完中秋节,才会启程前来。他们收到喜帖后,自然会派出门下长老或大弟子,前来道喜。”
李克平道:“我看先去租几家客栈,提前安排住宿。”
安素素道:“那……有劳三位。这些事,我……都委托给你们。”
三人呵呵一笑,抱拳道:“帮主放心。我们这就去办。”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