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北门出城,来到城北黄河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把马车放在树林,来到不远处一座黄河观景台旁的亭子里,脚下便是黄河,波澜翻涌,雄浑壮阔。
朱淑妍有些忸怩,不免触景生情,一直胡思乱想。寻思:难道他想给自己表白心意?怪不得今日合一门弟子并不追随他一起出门,莫非都因知他要给自己送礼物,识趣躲开?
淳于明拿出玉萧玉笛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又从怀里摸出那本秋月映泉剑琴曲。朱淑妍心道:难道他特意私下学个新曲子,要让自己听?当即脸上不免带上一丝甜甜却害羞的笑意。
淳于明道:“郡主。在下深知你想闯荡江湖,浪迹天涯,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没点奇技神巧,难以在江湖安身立命。在下承蒙郡主教一曲梅花弄,以至得此剑琴曲。所以愿把它送给郡主,作以回谢。不过晚辈答应过给予此曲的前辈,不能告诉他人关于他的一切。我希望郡主能帮我保密,若有旁人问起,郡主且说是家传或你父王兄长送给你。”
朱淑妍疑惑道:“既然你答应别人,为何还告诉我?”淳于明道:“那位前辈并未说我不能把此曲送人,且此曲极为难奏,甚比梅花弄还难。我练了一天一夜,才能较为流畅的吹奏一遍。但我相信以郡主的聪明才智,乐曲天赋,绝对比我练得快。”朱淑妍来了兴致,拿起册子,喃喃道:“秋月映泉剑琴曲。奇怪!这到底是剑曲,还是琴曲?”淳于明道:“那位前辈喜爱胡琴,又酷爱剑法,便给它起个名字,叫剑琴曲。其实其他乐器也能奏。”朱淑妍点了点头,打开册子,忽眼中喷出一束精光,道:“这……这……这是武学秘籍?”淳于明叹道:“算是。”
朱淑妍登时陷入这本册子里,目光不偏不移,秀眉微蹙,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叫道:“天下竟真有融于乐曲的武功,且被你得到。真是天助我也!我还第一次觉我从小学琴棋书画,拨弦舞乐是有用的。”见她喜不自胜,心花怒放,淳于明也很开心,道:“祝郡主美梦成真。这本秋月映泉剑琴曲,便是我答谢郡主的礼物。”朱淑妍道:“你送给我,你不练此曲?还是我回去手录一本副本,这本原籍还你。”淳于明笑道:“不必了,我都已记住。我可是练了一天一夜,吹了少说几百遍。吹得我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哑了。”
朱淑妍道:“估计我也将要如此。咱们不是要在济南留两天?你若不介意,可否……”淳于明道:“郡主只管示下。”朱淑妍道:“你可否在这……给我护法?”淳于明道:“只要郡主不嫌这荒山野岭,我倒没什么。”朱淑妍道:“好!正好我的琴还放在马车里,并未拿进霍府,你帮我取来。”淳于明点了点头,便去取琴。把琴取回来后,朱淑妍坐在石凳上,摊开曲谱,随即练起。
不过朱淑妍可遇到个大难题。虽说乐曲十分精通,但对这武学中的运功法门是一无所知。而她又全无内力,无奈只好先学曲,再学运功法门。但秋月映泉剑琴曲,是清丰毕生心血所著,也相当于一种内功。朱淑妍练大概一个时辰,即觉丹田慢慢有股热气,膻中渐渐发胀。淳于明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内功都是这般练起。于是朱淑妍更加欢喜,毕竟自己也已有内力,越练越不可收拾。直到天黑,二人还沉浸在一个弹奏,一个聆听,并与心中的音律、法门相互推敲之中。二人此时,一个对乐曲弹奏全部精通,对运功法门掌握相对较少。一个对运功法门全部掌握,对乐曲弹奏相对差些。
二人回到济南,在街上吃罢晚饭,回霍府交待一声,淳于明带着朱淑妍又来到城郊,无人之地,练到夜深人静,才回霍府休息。次日一早,不说鸡刚叫,但基本天还没亮,朱淑妍便来敲开淳于明的房门。淳于明见朱淑妍眼圈略黑,想必一宿没睡,心里惦记练曲,不免担心她娇弱的身体。可朱淑妍却说,自己膻中和丹田热了一夜,想睡也睡不着。淳于明深知刚学内功时都这样,而他那时刚修炼冰云寒经时也这样,且冰云寒经的内功可比秋月映泉剑琴曲来势汹汹,不但热,还胀,仿佛丹田和膻中要迸裂一般,极其难受。淳于明不忍拂她心意,当即陪她一起出门,又来到黄河边。待到天色大亮,二人回城中吃点早饭,即又回黄河边练曲。到了晚上,淳于明已觉听朱淑妍弹奏的首段,有些困意,想必剑琴曲已发挥效果。
而次日,淳于明终于说服自己,打开那本《极天两仪剑谱》。起初他觉,纵使自己剑上威力不如木正风和清丰,但凭借高妙剑招,对付一般高手绰绰有余。他总觉查看武当剑法心法十分不便,纵然并非完整、原封不动的武当心法,而是清丰在所学的武当剑法和其它剑法中改良而来。不过即使如此,其中定还有一些武当剑法心法,以至他两日来都不敢看上一眼。但见朱淑妍痴迷于秋月映泉剑琴曲中,他深受感染,且作为习武之人,身上有本精妙剑籍,不瞧一番实在心痒难耐。再说这本剑籍是清丰主动相传,光明正大,又不是自己抢来,理所应当,名正言顺,为何不能看?
于是走到树林里,翻开极天两仪剑谱。只见上面不但记载着武功招式,还有配套的如何使力,如何吐息,如何发挥威力,详尽清晰。淳于明还是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剑法秘籍,之前他只知冰云寒经这本秘籍,其它一概不知。不过他对剑法素有研究,只是从未想过配套的调息使力。可谓说以前凭借内功深厚,完全使的一股蛮力,而非巧劲,自然威力大打折扣。如清丰评价的一般,力道有余,威力欠缺。他不禁来了极大兴致,拿出一把请鲁班门专门打造的合一门佩剑,合一门不论掌门长老弟子,除非各有心仪兵器,一般都用这种佩剑。此佩剑约有三尺,剑柄一掌长短,其余都是剑刃,乃纯精钢打造,不易弯曲卷刃。除非内功极其厉害,一般不能把剑折断。但倘若是高手,可能把剑震得脱手而飞。
淳于明把剑招配合心法,使了一招极天两仪剑中的长虹贯日。忽然咚的一声,面前一棵拦腰大树,树干上被剑气劈出一道尺许口子,入木七寸。淳于明又惊又喜,果然配合心法使用剑招,如虎添翼,如鱼得水。而且剑上所带威力增加,内力不但不多耗费,反而更节省。他忙把运功法门,调整吐息,手掌、手指、手腕、手臂如何握剑使力,通读一遍,又试一遍,当真大有进展,甚有收获。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有余力而使不出、有余劲却用不得,只能望洋兴叹之感。他并没怎么看剑招,因他看了一遍,只觉好像自己都会,不必再特意去练,潜心钻入心法修炼之上。而剑法心法不是内功,练剑本就可强身健骨,增强体魄。就算从未学过内功,力气劲道也会越来越大。这是人体自然增长,并不是内功带来的功效。但淳于明从未学过剑法心法,觉自己丹田发热,内力增生,还以为是剑法心法带来的效果。让他一时产生错觉,而这却让他练得更加起劲。
二人一人练一天剑法,一人练一天剑琴曲,都进展很快。而后三天亦是如此,一人练剑,一人练曲。毕竟淳于明等人是送昭玉郡主回京的,她若不急,别人怎会急?青琳巴不得在家多住几天,而其它弟子在济南住的亦十分顺心,青琳等同门兄弟姐妹在一起相处很久,彼此都认为是一家人,在家住着,自然不急。每日往返于各种名胜古迹,乐在其中,其乐融融。而朱淑妍练了五天秋月映泉剑琴曲,基本都已融会贯通,不再追求流畅通顺的弹奏一遍,而是开始追求奏出此曲应有的神采与韵味,由力转为意。而淳于明本就对剑法甚有独到之处,无非缺少画龙点睛的心法。练了三日,基本已练得炉火纯青,浑然天成。昨日黄昏时刻,他来到黄河石碑旁,再使一招“龙回渊底”,从下而上,刺入石碑。此石碑比清丰竹舍的石磨还结实牢固,且表面甚为光滑。淳于明虽只刺入二尺三寸,但已甚为满意,心花怒放。寻思若换成竹叶林竹舍的石磨,恐怕便与清丰的尽然刺入,相差寸许之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他心想自己已把极天两仪剑学的八九不离十,该当还给武当才是。虽正虚道长并不痴迷练武,但鹤发童颜,满面荧光,炼制仙丹灵药,增身补体,武功亦着实高强。而清丰也有意把此剑籍传于正虚或正元,清丰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正虚,看来清丰心底还是偏向正虚。而正虚道长在武林中享誉盛名,德高望重,学此剑法,只会继续守正卫道,降妖除魔,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事福事。所以淳于明已决定,下次见到正虚道长,把此剑籍还于他,交给武当保管,再合适不过。只是自己该怎么说?自己已答应清丰,不向别人提起他。但以正虚道长的深智绝慧,自己一撒谎,恐怕立马看出。难道说自己是捡的?只有鬼才信。对了!清丰前辈并未说不让自己传于他人,自己把此剑籍交给正虚道长,什么都不说,让他自己猜去。不管他猜中猜不中,都不违背承诺。嘿嘿!就这么办。
五日后一大早,朱淑妍便决定动身。毕竟曲子她已牢记于心,吹奏起来随心所欲,得心应手。而练内功并非一朝一夕能成,除非练成绝世神功。秋月映泉剑琴曲只是一种锦上添花、好上加好的内功,自然不能让内功一日千里,一蹴而就。
在济南城北拜别青琳父母时,霍东华拉着淳于明走到一旁,道:“淳于掌门,这几日你早出晚归,老夫还没一尽土地之谊,你却要走。难道老夫何处惹淳于掌门不快,故意躲着老夫?”淳于明道:“自然没有!霍镖头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只不过皇命在身,需时刻保护郡主,才至慢了客人之礼,望霍镖头恕罪。”
霍东华早已听合一门有些弟子不经意间忘喊朱淑妍小姐,喊了郡主,确认朱淑妍的身份。果真如自己探马回报的一样,与自己女儿同行人中,有一位昭玉郡主。不过朱淑妍这几日未曾在霍府吃饭,只是深夜回来睡会,天还未亮便即出门。霍东华与朱淑妍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还未曾给朱淑妍行平民叩拜郡主之礼。而此时朱淑妍正坐在马车里,也用不着。
霍东华道:“岂敢岂敢。既然淳于掌门身负皇命,老夫不便强留。本想让小女在济南再多住些日子,但她实在舍不得淳于掌门和诸位同门。老夫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她离去。女大不中留。以后小女在淳于掌门身边,还望淳于掌门多多照顾。而小女的终身大事,老夫便拜托给淳于掌门。”淳于明道:“好说好说。我保证给霍镖头找一位乘龙快婿,给青琳师姐找一位如意郎君。”
青琳忽道:“你们俩说什么呐?给谁找如意郎君?”霍东华笑道:“没谁。琳儿。此去京城,记得听淳于掌门的话,不要闯祸。”青琳做个鬼脸,道:“放心。你女儿从不闯祸。只要别人不惹我,我从不招惹别人。”霍东华道:“好!谁要惹你,告诉爹,爹一定饶不了他。”青琳笑道:“这才像我爹嘛。”
霍东华大笑两声,又冲淳于明道:“淳于掌门。等你们从京城回来,定要早早通知老夫,再来济南玩上几日。这次没有陪淳于掌门好好转转,下次可一定要给老夫个机会。”淳于明笑道:“一定一定。霍镖头请回。后会有期。”霍东华抱拳还礼道:“后会有期。”
淳于明登上马车,众弟子骑上马,青琳也骑上马,车队开始行进。董小翠喊道:“琳儿。等到京城,记得给娘来封信。”青琳道:“好的!娘。你们回去吧。”董小翠道:“慢点!”青琳:“没事。”等一行人消失在视野里,霍东华等人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