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妍悻悻的怀揣着心头火,往她所在的客房走去。但拐过两条长廊后,忽从拱门后蹿出一个人。朱淑妍大吃一惊,她虽郡主之尊,整日高高在上,其实胆子很小,差点惊叫出声。但看清来人后,心慢慢镇定下来,拍拍胸口道:“你想吓死本郡主?大晚上的为何装神弄鬼?”
这人乃是沈连城,他忙拱手道:“郡主恕罪,属下无意冒犯。”朱淑妍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过本郡主不是已让你回去,你在这所为何事?”沈连城道:“其实我是特地此在等待郡主,我有几句话想告诉郡主。”
朱淑妍道:“不必了。本郡主累了,明日再说。”说罢便想绕过他径直离去,但沈连城却右步一跨,拦住她的去路。朱淑妍大怒,呵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敢挡本郡主的路?”
沈连城忙躬身作揖道:“不敢。郡主,我只有几句话,你听完再走好不好?”朱淑妍冷哼道:“本郡主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快给我滚开!”
沈连城被她一呵,已有戒惧之心,毕竟她是君,自己是臣。万一激怒她,秋后算账该当如何?但他自从进京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单独与朱淑妍呆在一起,以前整日有丫鬟陪着朱淑妍,而且还有瞿常洛天天见缝插针的去找朱淑妍,每次他俩都不期而遇,不欢而散。但今天朱淑妍身边没有一个人,瞿常洛又被他爹瞿太渊,带回凌山客院当堂教子,这会估计挨他爹一顿打骂,早已入眠。沈连城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本是已微微让路,却又一步踏回,深深一揖,道:“郡主,属下恳求郡主,请郡主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对郡主感激不尽。”
朱淑妍见他说软话,又作揖赔礼,怒气消了些,但依然不耐道:“有话快说。”沈连城一喜,道:“多谢郡主。其实我只是想告诉郡主,淳于明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但他不喜欢你,再好也与郡主无关。”
朱淑妍勃然大怒,道:“沈连城,难道你是来跟本郡主说这些的?你怎知他不喜欢……”
沈连城道:“这不明摆着。合一客院与郡主客院,能有几步路?他淳于明千里逃亡,用脚都走了。但这几步路,又是漆黑的茫茫深夜,他竟不护送郡主回房。他若心里有半点郡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朱淑妍有点发愣,满脸憋得通红,过会,才道:“但这跟你有何关系?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说三道四。”
沈连城道:“当然有关系。我对郡主的心意,日月可鉴。他淳于明如此狠心对你,我自然看不下去。郡主若说话算数,还望郡主履行承诺。我一定会为郡主杀了淳于明,让郡主一解心头之恨。”
朱淑妍冷笑道:“本郡主看你是为你自己杀淳于明,你少诬赖本郡主。”
沈连城微笑道:“那还不是因郡主说过,谁杀过淳于明便嫁谁,不然我为何非要杀他?”
朱淑妍道:“好啊,你想杀他你去找他,但你最好与他公平决斗,少拿本郡主来压他。你若真能光明正大的杀了他,本郡主或许还真可以考虑一下。”
沈连城大喜,却又转眼便满面忧愁,他连瞿常洛都不能胜得一招半式,何谈淳于明?道:“这个……论武功我暂时杀他有点难。但论智谋,我杀他易如反掌。不过他对郡主如此薄情寡义,郡主还何必护他?而且我沈连城,难道当真比不上他?只要郡主点头,今晚我便能杀了淳于明。”
朱淑妍暗惊,道:“你想干什么?”沈连城道:“不想干什么。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瞒郡主,刚刚你和淳于明在玄空方丈禅房谈话,合一门弟子也都守在院门外,合一客院空无一人。我那时便悄悄去淳于明客房,布置好炸药。只要我一去引爆,淳于明今晚便归天。”
朱淑妍惊道:“什么?你……卑鄙!”转身朝淳于明客院走去,想给他通风报信。但突然后腰一麻,紧接着全身不能动弹,竟被沈连城点住穴道,她大惊失色道:“沈连城,你敢对本郡主动手?快把我穴道解开。”
沈连城道:“郡主息怒,请恕我不能从命。我只盼郡主能一诺千金,言出如山,我炸死淳于明后,郡主能遵守承诺,履行约定。我沈连城保证,绝不亏待郡主。”说罢朝淳于明客院走去。
朱淑妍疾呼道:“慢着,你等等。你究竟说真的还是假的?你真埋好了炸药?”沈连城道:“我岂敢欺骗郡主?咱们上嵩山前,我便料到淳于明必来盟主大会。我早苦思冥想上千种杀他的办法。所以我便把炸药捆在身上,轻而易举的带上封擂台别院。谁若不来搜我身,谁也不知我身上藏得有炸药。而我又是锦衣卫都督,谁敢来搜我身?但我这炸药虽也是雷管,却是我找雷轰门大当家买的。一经引爆,别说淳于明,整座合一门别院都能炸飞。即使淳于明福大命大,炸药还炸不死他,但房顶碎砖,砸也能把他砸死,压也能把他压死。”
朱淑妍暗自心凌,沈连城好深的城府。道:“但你为何要告诉我?不怕我走漏消息?说是你炸死的淳于明,别人岂会不找你寻仇?”
沈连城道:“那还得望郡主给我保密。我之所以要告诉郡主,还不是想让郡主知道,淳于明是死在我的手上。既然是我杀了他,郡主理应说话算数,与我沈连城择日成亲。”
朱淑妍道:“我才不给你保密。我要的光明磊落的大好男儿,不是用些卑鄙龌龊的手段,杀了人还敢做不敢当的无耻小人。”
沈连城怒道:“郡主,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你。你不领情且罢,为何还要骂我?”
朱淑妍道:“我用不着你为我。我自有对付淳于明的手段。况且他现在还不能死。我相信我和他的事已有转机。你快解开我的穴道。今日诸事,我全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你敢对本郡主无礼,本郡主说什么也不能饶你。”
沈连城已有所动,伸手想去解开她的穴道,但转念一想,她一心记挂着淳于明,万一告诉淳于明,自己想要炸死他,他若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岂能打得过他?只有想办法,让朱淑妍帮自己,自己有皇家做靠山,谁敢轻易招惹自己?笑道:“我自然不敢对郡主无礼。只是事已至此,在下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否则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说罢一咬牙,又冲淳于明客房走去。
朱淑妍急喊道:“且慢!沈连城,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我不想杀他,你明不明白?”沈连城回身不解道:“为什么?他待你如此无情,你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朱淑妍道:“以前我确实很想杀他,但他刚才已把心里话都跟我说了。他对我并非无情无义,只不过造化弄人。他得知他的身世,又不敢告诉别人,才宁死不肯娶我。”
沈连城惘然道:“身世?什么身世?”朱淑妍道:“这件事跟你无关。反正你只需知道,我现在不想杀他即可。你……你还不把我穴道解开?难道你当真想让本郡主发火?本郡主若发火,别说你,你沈家庄都得被踏为平地。”
沈连城一怔,朱淑妍身后可是当今皇上,皇上一下令,数万铁骑,连夜即能奔袭到沈家庄。况且他刚从甘蒙回来不久,行过军打过仗。再好的武功,面对数万根弓箭,与没有武功有何区别?再说朝廷现在还有西洋大炮,再牢不可破的城楼,也能炸开。把沈家庄夷为平地,绝非空话。忙作揖道:“郡主恕罪,我这便给你解开。”说着又伸手打算给她解开穴道。但转念一想,倘若给她解开,谁知她会不会为了淳于明反悔,把自己也打成朝廷钦犯,到了那时,沈家庄若再受自己牵连,被满门抄斩,杀的鸡犬不留,岂不糟糕?
他睁大眼想去看看朱淑妍的脸色,若有怒色,自己还不能轻易放她,若没有,再放她不迟。但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正巧又站在漆黑一片的偏僻拱门口。他一只眼睁的有两眼大,却实在看不清朱淑妍的脸。只能闻到她身上沁人心扉的芳香。他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闻到女人的香气,登时心里升起一股邪念,不禁心想:今晚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倘若放她离去,恐怕自己再想单独见她,难如登天。而且今日冒犯她,谁知她心里会不会记恨自己。假若前脚放她走,后脚她便派人来抓我,不可不防。干脆……今晚干脆恶人做到底,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开花结果,瓜熟蒂落的那会,料她也没什么好说,非嫁自己不可。
朱淑妍也什么都看不见,但觉沈连城突然没了动静,还以为他悄悄走了,去引爆炸药,惊呼道:“沈连城,你……唔唔唔……”沈连城听她大喊出声,吓一大跳,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但这么一捂,摸着她光滑柔嫩的冰肌玉肤,欲念更盛。道:“郡主,我真是爱你爱的发疯,得罪了。”左手上前揽住她的腰,一口吻向她的葱白玉颈。
朱淑妍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却被沈连城捂住嘴,只能“唔唔唔”。但倏忽之间,朱淑妍觉背后有股热气缓缓传入体内,渐渐全身的麻木感便除去,穴道已被冲开。她来不及多想,忙欲把沈连城推开。却忽摸到腰间镶玉束带里,淳于明的尺许短剑。她惊恐之下,摸出短剑,一剑刺向沈连城。
但黑暗中拿捏不好分寸,双眼不能视物。刚好一剑刺进沈连城的前心,沈连城哼都没哼一声,登时倒地不起,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朱淑妍惊慌之中,也不敢去看沈连城是死是活,慌不择路的往客房跑去。跑了一段,直到看见她那四位云韶庵的侍女,才心中大宽,但突然气血一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