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足有上百人,直接翻身跃到院里。淳于明回头一看,这些人竟不蒙面,看来有恃无恐,不怕得知他们身份。只是淳于明好像看到了诸葛五兄弟、胡一刀,其他人都不认识。
淳于明暗叫不好,想必是来找自己麻烦,得想办法脱身才是。干笑道:“诸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人丛中,一位年迈持双剑,面目虽老,却有几分风情的老婆婆,冷笑道:“你说呐?你杀我三妹,三妹夫,此仇不报,我公孙剑庄,还如何在武林立足?”
淳于明暗惊,竟是公孙剑庄之人。道:“尊驾是公孙剑庄何人?”老婆婆道:“公孙大娘,便是区区。”淳于明更惊,居然是公孙剑庄的庄主。满饮一碗酒,道:“失敬,失敬。”
诸葛甲虎冷哼一声,道:“淳于明,你杀我五兄弟师父的儿子。本来我大虎无意与你为难,现在却容你不得。”淳于明一愣,道:“你师父的儿子?”诸葛甲虎道:“正是。我师父的儿子便是沈庄主女儿的夫婿,死在你的剑下。”淳于明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师父的儿子是沈连城的姐夫。怪不得你跟沈腾飞关系匪浅,居然还是亲家。”
胡一刀笑道:“淳于明,咱们的恩怨不必多说。我老胡向来有仇必报。你当众辱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好过。”
淳于明道:“好说好说,你们不就是想以多欺少?我又不是第一次以寡敌众。不过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你们不回家团圆,来此寻仇生事,岂不大煞风景?”
公孙大娘狰狞道:“团圆?团圆个屁!我三妹已死,如何团圆?我公孙大娘已很给你面子,没在你府上有人之时,前来找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公孙大娘从不滥杀旁人。那个老头,赶紧闪开,勿要徒死。”
淳于明暗惊:看来他们已暗中监视我许久,见我今日府上无人,便来找我报仇。不过他们能不牵扯府上无辜的家仆、丫鬟,不失为武林正道,不滥杀无辜的正气。
散人道:“凭你们也想杀我?我看该滚的是你们。你们若不想死在这月圆之日,趁我发火前,尽早滚蛋。”
公孙大娘道:“呦呵,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这是你自己不走,怪不得我。大伙别再跟他俩废话。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一起上!”说着手持双剑,扑了上来。但淳于明还未出手,散人蓦地一掌拍出,把公孙大娘震得连退两步。公孙大娘大为骇然,道:“还是个高手。诸葛五世弟,你们对付这老头。胡帮主,二妹,咱们宰了淳于明。”诸人应道:“好。”霎时攻来。
此院甚为宽广,但长廊、花丛、果架、假山、水潭奇多,有些碍手碍脚。打斗起来,还是显得狭窄。不过以多打少之际,越窄越好,闭眼挥刀,闹不好都能砍到淳于明和散人的身上。淳于明玉剑划来划去,“铛铛铛”声不停,公孙大娘、二娘,她老伴,二妹夫,胡一刀的兵器,全已被斩成两截,当真出乎意料。
见他们手握断兵,尽皆怔住。淳于明哈哈一笑,道:“现在走,还来得及。”公孙大娘怒道:“大伙拳脚齐上,活撕了他。”登时数人把断兵往他身上一掷,出掌出拳的扑杀上来。
淳于明本想用暗器手法,借力打力,把断兵反打回去,但玉剑太过锋利,刚与断兵触碰,又将之斩成两段,无奈只好放弃。五人齐刷攻来,但淳于明多次孤身与四五人相斗,已有经验。要找薄弱处,一击致命,破掉他们的联手。假如五变四,四变三,岂不好打得多?
而他见公孙大娘的老伴,武功虽高,跟其余四人相比却要差些火候,或许是因年迈体弱,骨质疏松,动作迟缓,不比往年。亦或许他本来武功,便不如这四人。
淳于明没学过什么高深的腿法、掌法、拳法、指法,这些制敌不杀敌的武功,不然他或许会一脚把公孙大娘的老伴踢开,让他暂时站不起来,无法再斗。但他不会。只好玉剑劲闪,光环乱转,把他胸膛削了一剑,鲜血横流。至于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但这时耳听“铮铮铮铮铮”的五声,淳于明转头一看,散人竟也拿支玉剑,堂而皇之的把诸葛五兄弟的兵刃,全都斩成两截。他好像被人猛击一下心口,全身一震。为何散人也有这种玉剑?
容不得他再思索,四人的拳脚又已袭来。淳于明只是自顾自的练剑,其余四人便不敢轻易把手脚递上去,以免被斩断。
诸葛五兄弟断兵怔神之际,散人已拨剑刺来。五兄弟虽精通刀法,但现在手里没刀,不免慌神。而他们由始至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把兵器斩断,破掉五禽刀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五兄弟只好出掌出拳相迎,放弃刀法。
虽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但说着容易,做起难,又有几人能达到如此境界?连淳于明都深知此道,但临阵斗兵之际,手上无剑,不免也慌神。或许只因不习惯。假若伊始便空手用剑法与人相斗,手无兵刃时,无关紧要。但练剑之人,倘若从练剑初时,便不用兵刃,为何还要练剑?不如去练掌法指法。即使练了,只能是四不像。
俗话道:万日练剑。便是一个演化过程。从手中有剑,到无剑。超凡于外,傲视群雄。拿得起不难,若放得下,未免有些难。
若一个人能到无剑级,内功何等精深,外功何等精妙?普天之下,谁与争锋?
之所以许多人喜欢练剑,便是值得用一生去钻研。越练越强,永无止境!
手上无刀之际,强迫自己去用刀法,却自然而然的用出掌法拳法,此乃人之惯性。想克服手中无刃,只用刀法,要么便从不学其它武功,用亦不会用,要么忘却其它武功,心中只有刀法。当然这只是假设。一个练惯使惯刀法之人,手中无刀时,第一个念头定是:吾命休矣。第二个便是,得去找把刀。绝不会第一个想,没事,无刀有刀一样,我心中有刀。若会这般想,为何打斗伊始,手中却拿兵刃?如果到了无刀级,岂会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既然要拿兵刃,便是心虚,自认不到无刀级。
于是五兄弟想以手代刀,却用着极不顺手,自然便使出其它武功。以手劈砖,以手劈人,岂能一样?
若世上万般绝学,有刃无刃皆一样,岂不乱套?一个练惯‘龙爪手’的人,给他一把兵刃,恐怕威力大打折扣。一个练惯刀法的人,夺去他的兵刃,威力自然亦大打折扣。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万般绝学尽具于身,或许有,但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不过一个人若有剑时,剑法高超,无剑时,拳法亦十分精妙,那这也算换而言之的无剑级高手。虽然无剑时,使得并非剑法,但这已极其不易,屈指可数。
而五兄弟现在面对的散人,即是一个有剑时,会用剑法,无剑时,掌法、指法亦极为精妙的高手。而他们五兄弟却是有刀时,无所匹敌,无刀时,马马虎虎。毕竟他们跟淳于明一样,刀法精深奥妙,其它武功,没学过什么高深的,想练亦无从练起。
况且若散人并未砍断他们的兵刃,比拼刀法,散人焉是敌手?并非他们武艺不精,只是被打了七寸,无可奈何。倘若他们也有斩不断的旷世兵刃,只需练刀法即可,何必去练其它武功?完全没必要。
但倏忽之间,五兄弟地堂翻滚,风驰电闪之际,分别握住散人的四肢和脖颈,把他高高举起,欲撕成五块,五人分尸。只是五兄弟忽觉内力正在不断外泄,原来他们扣住散人穴道的同时,散人的穴道自然也已他们手上穴道相触。居然通过相触的穴道,吸起他们的内力。他们惊慌之下,迅速收手,齐声惊道:“化融神功!”
散人重站在地,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他们,以防他们再次出手。其实散人心下也大松一口气。假若诸葛五兄弟拼着内力不要,硬把他撕成五瓣,他又有何办法?但五兄弟觉内力外泄之际,自然而然便想松开他,以免内力再被他吸去。这也是人的惯性。平时假设时想的万全齐美,但当真遇到这种情况,惯性强于理智。谁的第一反应,都是松手。不信在不经意中,没防备中,试试被什么东西扎到手,谁第一反应不是抽手?
淳于明听到‘化融神功’四字,心头猛地一震,而他已把公孙二娘,二妹夫都已刺伤,两人捂住快流出肚外的肠子,哎呦直叫。毕竟玉剑太过锋利,连兵刃都能一下斩断,若碰到人的肌肤,自然便刺入,而且很深。淳于明用玉剑不久,更极少用此剑打斗,焉能掌握好分寸?他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会化融神功?”
散人充耳不闻,不置可否。心想:若非情急,我岂会用玉剑和化融神功,这等暴露身份的兵刃和武功?而我倘若为遮掩身份,不用玉剑和化融神功,恐怕早已死在诸葛五兄弟的刀下和手下。
诸葛乙鹿道:“大哥,这人会化融神功,不妨把他抓住,逼他把神功交出来。”诸葛甲虎心念一动,道:我五兄弟练得化融神功,想必是假。每日身受真气灼身之苦,怕只有真的化融神功,才能解去身上的痛楚。道:“甚好。”
散人一惊,他宁可死,也不愿被抓。喊道:“快走。”闪身跃上房顶,几个兔起鹘落,往城南逃去。淳于明自然不傻,散人已走,他岂能敌过这么多高手?连扫剑光,逼退公孙大娘和胡一刀,闪身跟上。
但诸葛五兄弟等人,已然追来。这些人轻功都不错。淳于明想甩开他们并非易事,但后面的人想追上他,更非易事。散人和淳于明在前面逃,诸葛五兄弟等在后面追,前者全力奔逃,后者紧追不舍。说说话话之间,已跑出南京城。
一干人等一路往南,皆身形快的几乎只留下一道影子。此时正值深夜,本是极易隐藏之际,奈何月光太亮,被后面的人看个一清二楚。散人回头道:“看来只能硬拼轻功,把他们甩掉,无法用计甩掉。”奔逃之际,他竟忘了改变口音,被淳于明一耳听个究竟。但淳于明本酒喝得太多,又经过一番恶斗,拼命奔袭,忍不住想吐酒。道:“我……哕!”呛一口风,肚子一翻,酒劲一冲,一口呕了出来。但他不敢停步,以免被后面的人追上。边跑边吐,吐了自己一身,别提有多恶心。不过呕了几口,霎时清醒不少,精神反而为之一振。扬起袖子,把脸上的污秽擦干,又顺手把脏兮兮、湿漉漉的衣服脱了,随手扔掉。
散人道:“看你还酗不酗酒,恶心不死个人。”这句话居然又变成少半截舌头的声音。淳于明又产生错觉,难道我刚才又听错?道:“我……”刚想说话,又吃口风,忍不住想吐,只好闭嘴。但他实在想问一句话,右手捂住嘴,挡住风,喊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散人道:“你会不会游泳?”淳于明从小在山清水秀的居南山长大,没少去水里游泳,焉能不会?而且泳计,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他。道:“会。”
散人道:“咱俩往西边长江里跑,跳下去。”淳于明叫道:“什么?这岂不是自杀?”散人道:“怎么?你不敢?”淳于明热血一涌,道:“敢!如何不敢?只是胡一刀他们若也会水性,该当如何?”散人道:“不会。除了公孙大娘,诸葛五兄弟他们都是北方人,即使会水性,也不怎么高明。而到水下,只有一个公孙大娘,能成什么气候?”淳于明心道:也是!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二人当即调转方向,奔往西边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