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道: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水郡紧邻桂林,遥相呼应,相得益彰。桂水郡较为偏南,当真山清水秀,风景美不胜收。
淳于明心想离六月二十九之期,还有十来日,便在桂林晃晃悠悠,好好游玩一番。虽孤身一人,倒也乐在其中,只是偶尔会想起朱淑妍和慕君。
走进桂水郡,来到顾府前,嚯,当真热闹,门口迎来送往,形形色色之人,络绎不绝。而且手里都提着礼盒,想必得知顾成峰已向安素素提亲,赶来送礼道喜。不过安素素好像还没确切的答应,但顾成峰居然敢堂而皇之,煞有其事的收礼纳客。看来他觉此事十拿九稳,板上钉钉。只是万一安素素让他失望,最后没应,恐怕他再无脸面在江湖立足。但这不足为虑,安素素的钦差大臣,娘家特使,淳于明,已来跟他商榷答应他的事。顾成峰此举,倒也并不出格。而且贺礼都收了,成亲之日,还能远吗?
淳于明脸上含笑,走到府前,拿出在玉器店买的‘送子观音’,递给管家。还未成亲之人,送这礼物,虽有点嫌早,却极为讨好新人,于是他便买了。管家收下礼物,拿起毛笔,在红纸上悬而不落,而纸上已有许多人名,乃是记录谁送过礼,送的什么。大喜之日,还礼时该怎么还。道:“敢问少侠姓名?”淳于明笑道:“淳于明。”
管家瞠目结舌,道:“什么?当……当真?”淳于明笑道:“如假包换。”管家一跃而起,大喊道:“来人,安帮主的娘舅哥亲临到场,快去喊帮主亲迎。”
淳于明哭笑不得:到这会,什么结义兄弟、合一前掌门、前辽王、应天王的身份,反而都不如娘舅哥。毕竟自己这娘舅哥若不点头,他想娶安素素,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谈得上明媒正娶?好似二人乃私定终身,难免不够正式,不够隆重。
片刻顾成峰带着神农帮一堆人迎了出来,皆抱拳行礼,顾成峰喜道:“舅哥亲临,当真给足小弟面子。快快有请!”说着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一伙人簇拥着他俩,走进府内。
直接来到后堂,屋内摆了六桌酒席,男女参半,老少参半,而且都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想必并非武林中人。顾成峰带他来到一位白发苍苍、满脸黑斑、骨瘦如柴、眼睛一闭一睁,还挂着眼屎,好似随时要咽气的老爷子身前,介绍道:“世伯,这位是安帮主的兄长。兄弟,这位是我家中大伯。”
淳于明忙深深一揖,道:“大伯,你好。”顾大伯吃力的抬起头,道:“好……好……好……”顾成峰歉然道:“我大伯今年已八十六岁高龄,耳朵不好使,眼睛也快瞎,兄弟见笑。”淳于明忙道:“不不不,岂会岂会?大哥的老伯,就是我的老伯。都是一家人,岂会见什么笑?”
顾成峰哈哈一笑,显然听着十分受用,又给他依次介绍下去,要么是他大婶,要么是他堂兄,要么是他三姑,要么是他六婆,总而言之,都是他家亲戚。毕竟这时候,亲戚焉能不出场?而且还是主角。
淳于明作为娘舅哥,自然少不了喝酒,而且必须是主席主座,不然对娘家人不重视,还想不想娶人家姑娘?简直犯大忌。淳于明推让几次,便即坐下。当即顾成峰左手相陪,他堂兄大哥,顾志强,右手坐陪。顾成峰道:“今日都是自家亲戚,明日再喊江湖中人,陪兄弟喝酒。”
好歹是家事,头一席,自然得顾成峰家中亲戚,陪娘家人喝酒。第二席、第三席,便随便的多。
淳于明忙道:“全凭大哥做主。”顾志强道:“欸,你是安帮主的亲兄长,到这我们都得听你的。你说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家成峰爹娘死得早,但幸于拜入神农帮门下,又自己争气,有了今日的名望和地位。但我这顾家老大,太不成事,真不中用。除了种地挑水,什么都不会。不过成峰对我们这一家人都很不错,把我们接到城里,又是供我们吃,又是供我们喝,我……”
顾成峰不耐道:“大哥,你说这些干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别再说了,赶紧陪我兄弟喝酒。若他喝不尽兴,你弟弟的婚事就吹了。”顾志强被他一说,也觉自己这种场合,上来就说这些,不太合适,忙端起酒碗,道:“大舅哥,我敬你。”淳于明端酒道:“请!”二人相碰饮下,其他人自行陪饮。
当即他们便大喝起来,说的都是些:舅哥放心,令妹嫁到顾家,一定会好好待她,不少她吃,不少她穿。绝对会让她过的称心如意,不会打,不会骂,什么活都不让她干,什么事都绝不违逆……如此之类,等等等等。全是客套话,场面话,寒暄话。也不想想,以安素素一帮之主的身份,还用顾家管吃管喝?他们想打安素素,估计也打不过。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顾志强醉醺醺的问道:“不知大舅哥对这聘礼,有什么特殊讲究没有?不管是什么,我们一定奉上。”淳于明道:“这……嘿嘿,我们没什么讲究,大哥看着办便是。”
顾志强现在是顾家老大,俨然是主人,此时谈的又是家事,顾成峰不便说话,含笑作陪。顾志强笑道:“那好,我们一定把聘礼备足,绝不亏待安小姐和大舅哥。只不过这下聘礼的日子,还有成亲的日子,大舅哥有何高见?”淳于明仔细一想,笑道:“不瞒大哥,近日来,我也没看黄历。大哥有什么好日子?”
顾志强道:“不两日,便是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我们图个好,七夕下聘礼,先把婚事敲定。至于成亲之日,咱们再商榷。”淳于明想了想,道:“那好,不过……嗯哼,来前我妹妹说,府上有个柳姑娘,不知……”突想起安素素交待,不能答应的那么爽快,又让赶走那个柳晓灵,于是他便趁机提了出来。顾志强皱眉道:“柳姑娘?成峰?是谁?”
顾成峰干笑两声,道:“是我认得一个义妹,没来得及给大哥说。不过请兄弟放心,我对安帮主绝无二心。明日我便送她出府,保准不再见她。”
淳于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下聘礼之事,我替我妹妹定了。成亲之日……待柳姑娘出府,咱们立马商量。”顾志强和顾成峰大喜,忙端酒道:“我敬舅哥!”
等把淳于明灌得烂醉如泥,顾成峰才差人把他送去客房歇息。次日中午,顾成峰又来喊他,带他来到中堂,陪一大堆江湖中人喝酒。这时喝酒便热闹的多。毕竟淳于明不管何事,早已流传江湖,武林中人大多对他都很敬仰,而且也能说到一块去。人人齐道:“淳于少侠武功盖世,但我们不少人都没见过。不知淳于少侠能否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淳于明想了想,站起身,道:“好,小弟班门弄斧,献个丑!”突然摸出后腰的玉剑,剑光连闪,却毫无声息。但转眼间,他居然又把剑收了起来。把众人看的都一愣一愣,耍个剑花谁不会?
但顾成峰武功高强,耳目极佳,瞧个一清二楚,轻轻拿起酒杯,站了起来,凑在嘴边一吹,竟吹落半寸许的空心杯环,显然是淳于明适才在让人毫无察觉中,削开顾成峰的酒杯。其余同桌之人,忙也查看自己的酒杯,果不其然,皆酒杯已被削开半寸许的空心杯环。原来淳于明玉剑拨动之际,一桌人的酒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全已被削开。这剑法造诣,简直出神入化。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自己是会扫剑花,但剑花削酒杯,还分毫不差,都是半寸许,全然不会。等诸人慢慢从震惊中醒来,掌声四起,喝彩叫好。
顾成峰却心道:倘若贤弟适才不是削酒杯,而是削我,我岂不已命丧当场?我虽能发现他做的手脚,但是他在削开陆向天的酒杯时,我才发现,而此前他已削开两三人的。他若上来便对我出剑,且不说我能不能察觉,即使察觉,我又能否挡住?好快的剑!
陆向天叹道:“淳于少侠果真剑术如神。我陆向天自认剑法行家,但少侠的剑法,陆某望尘莫及,心服口服。”淳于明忙道:“陆掌门过谦。”陆向天苦苦一笑,自顾自喝起闷酒。
不少人又说起陈年旧事,老生常谈。什么击败铁鹰手、刘仪乾、冯玉阳,恶战沈腾飞,手刃春秋逍遥,逼苗小凰自行认输,等武林中赫赫有名之人的事迹,乱吹一通。直把他捧得,天上少有,世间罕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威震四海,震铄八荒。
淳于明听着听着,好似自己当真有这般厉害一样。只是康鄞忽问道:“淳于少侠,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据说我的三位关门弟子,两大寨主,尽皆死于她的手上。”淳于明当即一凌,酒醒一大半,道:“康当家指的是?”康鄞森然道:“扶桑唇点红,山崎美智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登时屋内大呼小叫,对美智子大骂出口,好像他们许多的亲朋好友,都被美智子杀了。
淳于明心想:美智子不知干了多少杀人的买卖,且一直活跃在中原。而中原武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总有一日要聚头。显然美智子曾杀过这些人的朋友或同门,看来是想找自己问出她的下落,找她报仇。只是自己与美智子近两月未见,焉知她在哪?即使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朗声道:“诸位,我淳于明对天发誓,我真不知她在哪。而且你们的兄弟,姐妹,朋友,同门,是不是死在她的手下,我亦无从得知。我已许久没见她,也不知她的下落。”
武林人士,最信的就是发誓。毕竟发誓这玩意,其实谁发都有点忌讳,万一真应验,该当如何?一般谁都不会乱发。当即众人都信了他,没再追问。何况他本来说得也是真话,真真切切,诚诚恳恳,谁会不信?
过会,归不桐问道:“淳于少侠,听说公孙大娘、诸葛五兄弟、胡一刀,尽败在你的手上。那日到底发生何事,可否说来听听,助助酒兴?”
那日这场激战,在场的人除了淳于明、慕君、美智子,其余的都死了,而诸葛甲虎是生是死,淳于明、慕君、美智子都没提过,旁人只当他也死了。而且他们只知淳于明和美智子在场,而慕君那时是云游散人,除了淳于明和美智子,谁也不知散人是她。所以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亦不足为怪。
当即众人齐声附和。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自然好奇打斗一事,况且对方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淳于明心想:说这不跟炫耀似的?道:“也没什么好说,侥幸而已。故者已逝,何必再提?”
归不桐老大没趣,仰头打个哈哈,道:“也罢也罢,喝酒喝酒!”
等众人都快喝个酩酊大醉之际,一袭青青碧碧的绿衫女子,走进厅内。满脸温柔,全身秀气。粉玉雕琢,活色生香。瓜子脸,眼睛灵动动人,清丽俊雅,眉中藏珠,增添俏媚,身材娇小玲珑,好似一潭碧波湖水,晨曦初上。
众人都瞧她两眼,酒立马醒了不少。这姑娘如此清丽,春水绿波,让人神清气爽,如沐清风。但顾成峰的酒,差点全醒,惊道:“你……你怎回来了?”
这姑娘嫣然一笑,天真烂漫,温柔清雅。道:“我想了许久,不知去哪,只好回来。”语音娇柔甜清,舒适动心。
淳于明暗道:估计这便是柳晓灵。果然又是一位不同风韵的美人。论清新温雅,谁能比得上她?
顾成峰尴尬一笑,拍拍淳于明的肩膀,道:“贤弟稍坐,我去去就来。”淳于明忙道:“请请请。”顾成峰起身而去,带那姑娘走了。
又喝一会,淳于明借尿遁离席,回房睡觉。不然再被灌下去,他怕自己喝死。毕竟他既是大舅哥,又是武林中的一号大人物,敬酒的连绵不绝,无穷无尽,都以能跟他碰杯酒为荣。这般轮番喝下去,谁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