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药劲加酒劲,等到日上三竿时才醒,但隐隐约约觉得后颈很疼。他以为昨晚一切是梦,以为睡落枕了,并没多想。解个手,换套衣,洗把脸,喝口茶,推门而出。青阳青泺等人都坐在院里嘻嘻哈哈的攀谈,但见淳于明走出,都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面带各种色彩。
淳于明狐疑道:“我脸没洗干净?”忙又擦了擦脸,并没摸到什么异物。青颖把院内石桌上的提篮拿来,道:“掌门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告诉你。”淳于明疑惑道:“还真有事?发生了什么?”青颖面露难色,道:“我担心掌门知道以后,饭吃不下去。”淳于明暗自心凌,着急道:“到底发生何事?难道有人找你们麻烦?”
青颖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掌门……”不知她想说什么,忽面带为难之色,好似甚为难以启齿,住口不说。淳于明心下更急,道:“有什么事,你们快说。”众弟子皆唉声叹气。过会,青泺道:“他们不好意思说,那我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掌门的红颜知己,现在已为人妇。”
淳于明道:“什么?红颜知己?你们指的是谁?难道顾大哥跟安素素成亲了?但这是好事,你们为何一个个愁眉苦脸?”青泺狡黠一笑,道:“原来在掌门的心里,安帮主才是你的红颜知己。”
淳于明道:“呸呸呸!我只是实在想不起,跟我有关系的姑娘,谁会已为人妇。这才怀疑你们说的是安素素。”青泺笑道:“好吧好吧。你心里怎么认为的,别人谁知?只不过我们说的还真不是安帮主,而是你另一个红颜知己。”淳于明苦脸道:“哎呦!青泺姐姐,青泺知己,我求你了,你痛快的告诉我行吗?你要是已跟青安师兄成亲,作为人妇,我一定给你们备上一份厚礼。”青安大喜,拱手道:“多谢掌门,这礼物我一定要收。”
青泺脸一红,斥道:“你给我滚一边去,这有你说话的份?”青安也不生气,笑道:“我就喜欢师妹凶巴巴的样子,真可爱。”青泺羞恼成怒道:“住嘴!再敢乱说,不把你舌头割了,我就不是青泺。”
青安见她生气,赔笑道:“好好好,师哥让着你。掌门,他们不说,那让我说。今日一大早,我们去门外转悠。但听见别人都在议论一件事,于是便去打听了一下。谁知这一打听,当真意外至极。郡主昨晚竟然睡在瞿常洛的房里,二人也不知干了什么。”
青阳接道:“今早瞿掌门去喊他儿子,动身回凌山门。但一推门却看见瞿常洛与郡主,裹在被窝,深情相拥。而跟着瞿掌门一同进屋的还有凌山四杰。他们四个看见后,便把此事抖了出来。说是让我们各门各派,准备去凌山喝瞿常洛的喜酒。”
青安又道:“掌门是没看见凌山门那一个个高兴的样子。瞿掌门虽口口声声说,死也不娶帝王家的活菩萨,但他现在比谁都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已然派人去准备贺礼,进京找齐王提亲。”
淳于明心里有点酸酸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又决不会娶朱淑妍,难道她便不能嫁给旁人?应该为她高兴,恭喜她才是。道:“那郡主现在在哪?”
青阳道:“郡主羞得不行,早已启程回京。而瞿常洛本想护送她,但她却没同意,还把瞿常洛痛斥一顿。但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打情骂俏而已。而各门各派现在已下山的不少。瞿掌门临走前特意嘱咐,让我们禀报掌门,瞿常洛与郡主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掌门千万不要因郡主改变心意,怪罪凌山门。届时他们成亲时,要掌门务必去喝杯喜酒。”
淳于明苦笑道:“岂会岂会?瞿公子与郡主男才女貌,郎情妾意,他们俩个能结为神仙眷侣,比翼双飞,实在是难得的喜事。这样,你们务必仔细打听着此事的进展。若王爷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咱们合一门的贺礼,一定要第一个到。”诸人齐道:“弟子领命。”淳于明没再多说,接过提篮,回屋吃饭。
吃罢饭后,青阳来禀报说:“掌门,七八成的门派都已下山,咱们?”淳于明道:“咱们回煕煌山。”当即众人打包行李,准备启程。但青泺来禀报说:“掌门,外盟会的人,昨天盟主大会结束,趁着天黑,早已走个没影。那美智子还在昏睡之中,如何处置?”淳于明想了想,道:“找副担架先抬着她。少林倘若不收,只好带回煕煌山。等她养好伤,让她自行回国。”青泺道:“行吧。反正煕煌山离海边不远,她要回东瀛,坐船也很方便。不过今晚是伊贺门跟咱们决战的日子,咱们还要不要去双龙崖?”
淳于明道:“去看看也行。万一他们去了,咱们没去,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青泺点点头,道:“那咱们知道决战的人去双龙崖即可。不知道的暂且别告诉他们,以免他们担心,让他们先回煕煌山,掌门觉得如何?”淳于明道:“甚好。”其实他很明白青泺的意思,伊贺门此次来者不善,来势汹汹,多去一人,说不定多死一人。不过届时倘若情况不妙,自己也顾不上什么以大欺小之嫌,定要护门下弟子周全。
青云、青阳、青安、青书四人轮换,抬着美智子下山。一行人来到东边山道尽头时,一眼瞧见玄空带着玄仁、玄义、玄智、玄德,还有数百少林弟子,给诸位下山的武林豪杰送行道别。
淳于明满脸堆笑,上前拜十道:“大师,晚辈这便辞行。”玄空合十还礼,笑道:“老衲甫添盟主大位,种种大事,以后还指望少侠多多相助。”淳于明笑道:“大师有令,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玄空淡淡一笑,而他平日不苟言笑,能对淳于明笑一下,已是诚意之至。道:“少侠路上要多加小心,平安到达煕煌山后,还望给老衲来封书信。”淳于明道:“自然自然。只不过这位姑娘乃扶桑人士,此时又身受重伤,不知大师方不方便,让她留在少林?”
玄空看了一眼担架上昏睡的美智子。歉然摇头,道:“少侠莫怪。少林向来不收留女施主。况且少林并无女弟子。照料这位女施主也不方便。这件事……恕老衲无能为力。”淳于明早猜到玄空会拒绝,并不觉有何奇怪,只是有点小失落,道:“那晚辈这便告辞,大师多多保重。”玄空合十道:“保重。”
一行人当即扬长而去。到得一片无人的树林里,便即分为两拨。一拨去雇辆马车,带美智子先行回合一门,一拨去往双龙崖。
双龙崖离嵩山并不远。一行人到崖下的一座小镇上,打尖吃饭,开房歇息。
戍时初,一伙人借着月色,抹黑朝双龙崖登去。夜静悄悄的,山深幽幽的,说不出的诡异,道不尽的阴森。偶尔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都足以让人心跳加速,汗毛倒竖。青阳嘀咕道:“他娘的,我还是第一次跟人决战,有点心里发虚。”淳于明被他一说,不禁也心里发毛,他也没跟人半夜三更,大山之巅决战过。
青安道:“骂两句壮胆。”忽大喊道:“东瀛倭贼,你们在不在山上?你合一门爷爷奶奶,看你们来了。”他喊得声音很大,但此山并无山谷,没有回响。而且并未听见有人回话。
青云道:“难道他们没来?”青阳道:“或许咱们来得早,他们还在路上。”青颖道:“也或许他们在埋伏我们。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别中了暗算。”青云道:“甚是。咱们跟这伊贺门素昧平生,不知他们虚实,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俗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有好处。”淳于明道:“点火把。”
他们来之前已备火把,只是想着若点火把上山,未免让伊贺门的人小瞧,好似不敢走夜路。但现在皆心里发毛,已顾不得许多。十来人点上火把,登时便能看清身在何处,眼前是何情何景。
他们不及半山腰,正在茂密的树丛中,脚下并无山路,崎岖不平。火把打来打去,并无看见有人埋伏的痕迹。但火把光芒有限,上顶的境况,什么也瞧不见。淳于明一马当先,上山而去。青颖青泺紧跟其后,青阳青云殿后。
但他们直到踏上山顶,也并无任何事情发生。诸人皆站在山顶大石之上,看着山下的情况。此山之所以叫双龙崖,乃是两座高悬陡峭的山崖盘旋紧邻,中间有道狭长的峡谷。两座山崖起码有百丈之距,遥相呼应。而他们正在东山崖。青阳道:“那些浪人不会在西山崖?”青安道:“我喊两声试试。”气沉丹田,放声道:“伊贺门高驾,我合一门在此。你们若听见我的话,便应个声。”除了风声,再无其它声音。
青泺道:“他们不会怕了,不敢来?”青颖道:“未必没有可能。毕竟掌门已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大败美智子。而美智子说她除了伊贺门门主,再无败绩。如果她所说为真,山崎五藏武功恐怕在她之下,不敢来也情理之中。”青云点了点头,道:“伊贺门的人也不傻,岂会来白白送死?况且咱们虽打算不让掌门出手,但伊贺门的人又不知。他们担心不是掌门对手,觉得此战已没打的必要,回国去了。”
青阳忽想起一事,叫道:“他们不会死了?别忘了外盟会杀了神农帮、丐帮数百人,还有两位长老。神农帮和丐帮的人,焉能放过他们?而且今早我们起来,便得知神农帮和丐帮,凌晨已不辞而别,下山而去。估计就是去追外盟会的人。”
青安道:“若这么说,他们自顾不暇,已没空来应战?”青阳道:“反正依我之见,神农帮和丐帮若不把外盟会赶尽杀绝,那他们便不是中原第一大帮,天下第一大帮。”青泺道:“掌门,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淳于明道:“等呗,还能怎么办?”青泺道:“可等到什么时候?”淳于明道:“等他们一夜,万一他们来了。即使不来,但咱们已捍卫住合一门的名声,亦很值当。”
提起合一门的名声,诸人豪情大振,纷纷点头叫好,于是便这么等下去。
“啊!”等到中夜时,青泺打个哈欠,道:“我好困。他们到底还来不来?”淳于明道:“你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先睡觉,我来放哨。”青阳道:“那怎么行?掌门先休息,我放哨。”淳于明此时毫无睡意,但不想再跟青阳争,毕竟不知争过多少次,争不过他。于是找个背风的石头靠下,闭目养神。但等到寅时时,实在坚持不住,当真睡着。
等他醒来时,天色大亮,太阳高悬。看来伊贺门的人定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不能前来应战。淳于明道:“走吧,下山,回合一门。但昨晚之事不必多说,全当没决战这回事。”青泺道:“我觉要说。因咱们要不来,伊贺门的人定大肆宣扬。但他们不敢来应战,咱们为何不能说?”淳于明叹道:“又没打起来,有什么好说?没什么光彩。走吧。”当即下山而去。
一行人下山以后,不多停留,直接往东南回煕煌山。但因好似跟之前先行的合一门弟子走的不是一条路,始终没碰见。不过他们昼夜赶路,星夜兼程。五日后,已到庐江。进城找家酒馆先吃饭,但弟子们不敢跟他坐一桌,于是他只好单独坐一桌。
而酒馆内的江湖豪客,议论的自然都是刚刚结束的盟主大会之事,少不了一提盟主大会三场最激烈的决战。一是苗小凰与于继山,苗凤门与寒苍会两大武林暗器世家的决战。二是淳于明与沈腾飞,两大顶尖剑客和刀客的决战。三是五绝门与少林的压轴阵法大战。当然是胜者吹捧,败者贬低,没什么新鲜。
但青阳青云回来禀报道:“掌门,果然不出所料。外盟会的人刚下山,便被神农帮、丐帮在下山安排的哨岗发现。而神农帮和丐帮又早有准备。三五十人前去诱敌,把他们皆引到一处偏僻的峡谷。谁知峡谷上早已埋伏好上千人马。”
“虽有些武功高的人,见势不妙,逃出峡谷。但神农帮、丐帮的帮主长老,皆已带人去追。而且还有陆向天、康鄞、归不桐他们那伙人。估计外盟会这些人,全没命回国。”
“这帮外盟会的人,简直不知死活。来到异国他乡,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找麻烦,杀数百条人命,他们不死谁死?”
“而百三翁和孙善北,果真是山崎五藏下的毒手。据说他们之所以帮白龙教那些西域人,不过为了五千两黄金,三千粒珍珠,十颗夜明珠。又请伊贺门人,一路逛窑子逛到嵩山。”
“见财起意,见利忘义。而且他们也太过自负。中原武功博大精深,岂是他们那些番邦小国能比?忘了曾被咱们打出华夏之地。当真记吃不记打。”
“仗着各自有国书,又有皇上圣旨,胡作非为,任意妄为。他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淳于明叹道:“有顾大哥、安帮主、陆掌门他们这些高手,任外盟会的人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生天。”
青云道:“不过外盟会的人,说到底皆是各国高手。听说神农帮和丐帮追杀他们的人,也死了不少。”
淳于明道:“不管他们了。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这世上哪天不死人。赶紧吃饭。吃完接着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