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暗自心凌,怎朝廷又搜起钦犯?莫非是找自己?或者是……惊道:“难道江湖上已传开你武功尽失,朝廷得到消息,全国通缉你?”慕君冷哼一声,道:“十八岁的姑娘来说媒,光说别人不说自己。你不也是你们朝廷钦犯?”淳于明一呆,道:“对对对,但他们马上便搜到咱们这,咱俩快躲起来。”
慕君一股无名火登时涌上来,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道:“窝囊。若是我,便冲出去把他们杀了。你怎就知道躲?”淳于明为之语塞,不过听她骂自己窝囊,反而有点小窃喜,嘿嘿一笑。
慕君怒道:“都这时你还有脸笑?你快去把他们打发。此地不宜再久留。不然我们难免连累这医馆里的人。”淳于明点头称是,但迈两步又走回来,道:“我若出去动手,岂不自投罗网?正巧告诉他们,我们躲在这里?”慕君气的牙痒痒,道:“你这个笨蛋,你……”
“吱……”房门已被推开。只见华通带着一队身穿白袍黑帽的官差走进,这队官差手里拿着两张画像,看了看淳于明和躺在床上的慕君,而慕君此时还穿着女儿装,盘着女人的发髻。微微一愣,均想:或许人们常说的美若天仙便如此般。
华通笑道:“二位不必惊慌。这些官爷是大理寺的,他们只是来搜人。官爷,你们快认认。倘若不是,咱们别打搅人家歇息。”
这队官差回过神,领头一人点了点头,道:“自然自然,我们从不扰民。”说着拿起画像,对着淳于明和慕君看了起来。两张画像皆画的是男子,只不过一个男子画像上还戴顶锦帽,想必这名钦犯喜爱戴锦帽,不然何必画蛇添足?众官差皆觉得这美貌女子定然对不上这任何一张画像,只是这男子,仿佛与那不带锦帽的画像十分相似。
头头疑惑道:“你叫什么名字?”淳于明见是对自己说,但深知这些人不怀好意,来势汹汹,决不可泄露真实身份,忽而想起慕君给自己起的名字,当即道:“长孙云。”
头头皱着眉头抓耳挠腮道:“长孙云?我怎好像听过。”淳于明一惊,忙笑道:“不只官爷好像在哪听过,光我都不知听说过多少次。跟我重名重姓的,竟有一千八百三十号人。你说邪门不邪门?”
头头一时也摸不准,绕过淳于明,冲慕君问道:“那你是什么人?”慕君冷笑道:“我就是……”淳于明听她话音,好似要如实禀明,毕竟慕君向来仇视中原朝廷之人,自然不愿改名换姓,相比与江湖中人打交道,自不可同日而语。忙哈哈笑道:“这是我妹子,长孙白。”
头头道:“长孙白?妹子?但你俩长得也不像。什么妹子?”淳于明道:“这个……”见他面露难色,华通笑道:“官爷有所不知。他们是……”两手攥拳,两个大拇指一上一下,淫笑道:“那种妹子。”
慕君“呸”了一声,骂道:“放屁!”华通自然不知眼前这姑娘,是名震天下的满人慕君。毕竟他们相互来说,只是医患关系,对淳于明和慕君的身份,自然也不便问那么清楚,并没多加了解。毫无所谓,哈哈一笑,道:“别不好意思,我们都看得出来。”
慕君勃然大怒,忽习以为常的一指点向华通,若是以往,华通必然命丧当场,但现在,什么事都未发生,一丝一毫的指力都未从指间穴道迸发。华通还以为是慕君生气,戟指向自己而已。笑道:“姑娘别生气,我不说便是。”
慕君眼瞪的如铜铃,忽脖子一扭一扭,浑身打颤,过会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想必是因自己此时功力全失,连个凡夫俗子,却也杀不死。震惊之余,便即恐慌,心智错乱,热血上涌。
淳于明吃了一惊,忙上前扶住她,关切道:“你没事吧?”慕君惨然一笑,道:“我再也不想活了。”右手向后一摸,便即摸到淳于明的短剑,猛然往心口刺下。淳于明全身一颤,急忙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叫道:“你这作甚?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你不得。我哪怕是死,也定当护你周全。”
慕君听言忽心里一暖,却转眼恶狠狠道:“我用不着你可怜。”怒瞪向那群官差,道:“我就是慕君,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众人皆是一愣,唯独华通纳闷道:“慕君?我怎好像在哪听过?”头头怒然道:“我来告诉你。慕君便是申屠古远,满人魔教少主。但江湖传言,慕君现已功力尽失。所以我等便奉命,捉拿慕君。但没想到,她竟躲在你这。”
华通大惊,道:“什么?难道你们要找的钦犯……是他俩?”头头道:“正是!你包庇钦犯,罪加一等。去见阎王爷!”忽而抽出腰刀,一刀砍向华通。淳于明心下一惊,华通说到底只是个郎中,并无罪过,而且这一月来,对他俩也颇为照料。淳于明自然不愿亲眼看到华通被杀。一道剑诀点出,那头头的刀便被震得脱手而飞。
众人皆脸色大变,头头惊恐道:“淳……淳于明,你果真跟慕君在一起。你们俩给我等着。咱们走。”他深知绝非淳于明的对手,毕竟淳于明的武功,已名震天下。于是他们便出去搬救兵,找帮手。
淳于明并未阻拦,而是道:“华大夫,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尽早离去,隐姓埋名。我再给你两万两银票,加上你的积蓄,够你一辈子吃喝无忧。”
华通满脸惊慌,道:“不必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紧。我有这身医术,到哪都饿不死。我去收拾行李,这便逃命。”匆忙跑了出去。
慕君苦笑道:“你倒乐善好施,借花献佛。别忘了,那是我的银票。”淳于明嘿嘿一乐,只好把银票又装进自己的怀里,道:“日后我定还你。咱们也快走。”矮下身来,道:“我背你。”慕君摇头道:“别了,我死意已决,况且我也不愿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自己走吧。”淳于明把心一横,道:“得罪。”忽而一指封住慕君的穴道,但慕君身子尚虚,又功力尽失,淳于明内力又极其浑厚,竟被一指点的震昏过去。淳于明当机立断,直接用被子把她卷起,用床单打个包裹,把二人的东西背在背上。横抱起卷着慕君的棉被,走出房门。只见院子医馆里的伙计都在打包东西逃命。
华通扯着老板娘,怒道:“你还带这些东西干吗?要钱不要命?”说着把老板娘手里捧得金钗银簪,全扔到地上,拉着她便走。老板娘哭喊道:“我的簪子。那是我生日时你送我的。”华通死活拽着她,不让她回去捡,喝道:“臭婆子,你男人还没死。只要你男人还活着,多少的簪子都能送你。快走。”老板娘一呆,霎时不再挣脱,跟他跑去,道:“我可记住。等今年我过生日,你还得送我。”华通道:“自然自然,快走快走。”拉着老板娘从后门逃了。
淳于明也不再久留,跟着从后门走到巷子里,只见华通跟老板娘已消失在巷子尽头。而此时医馆左近并无官差,毕竟在全国找一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些官差也只是到处转转,能找到则已,找不到回去接着喝酒,并不抱什么希望。都在指望别人找到,自己能交差即可。但今日这些大理寺的官差,却歪打正着,瞎猫碰上死耗子,当真找到淳于明和慕君。不过从他们内心来说,定不愿见到这两个武功极高的瘟神。以至望风而逃,拔足便奔。
淳于明抱着慕君,快步匆匆的往城北走去,到得一处无人看守的城墙角落,展开轻功,翻了出去。出城后,辨明方向,直往正北,毕竟他想把慕君送回东北。
因他还带着慕君的银票,路过镇集时,便买了马车干粮,又去裁缝铺买几身旧衣服,这便走小道往北而去。
行到晚上,正好瞧见不远处便有一座小镇,淳于明担心慕君的伤势,不能长途颠簸,于是便来到镇上,一家客栈前,停下马车。他拉开车帷,正想抱慕君进客栈。谁知慕君却已醒来,躺在棉被上怔怔出神。淳于明见她无恙,心下一宽,道:“走吧,咱们今晚先住客栈。”
慕君还在躺着,眼皮都没眨,道:“咱们是在逃命,焉能明目张胆的住客栈?我住马车即可。你去买床棉被,住在马车外。”淳于明点头道:“好。不过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慕君哼了一声,道:“居然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淳于明一呆,道:“这……你从未对我说过。”慕君霍然坐起,呵道:“我不说你不会睁开眼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倘若今晚买不到我爱吃的,你立马给我滚蛋。”说罢又躺下去。
淳于明哭笑不得,皱眉深思,自己与慕君相识以来,从未讲究过什么吃穿,基本是有什么吃什么。但慕君好似吃的最多的是鱼。鱼肉鲜美,还能美白。而慕君向来口味清淡,从不吃什么油腻。是了,清蒸鲟鱼。益气补虚,活血通淋。利五脏,肥美人。肉鲜少刺。喜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跑进一家酒馆,喊来小二,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去让厨房做份清蒸鲟鱼。不会鲟鱼做好,淳于明用纸包起,走了回来。跳上马车,拉开车帷,笑道:“清蒸鲟鱼。请笑纳。”
慕君一怔,他还当真知自己爱吃清淡的鱼,不过心下不想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猜中,故意想刁难他,呵道:“谁说我爱吃鱼?再去想想。”
淳于明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疑惑道:“你真不爱吃鱼?但我总觉……”慕君怒道:“我说我不爱吃。你耳朵聋?”淳于明忙道:“不聋不聋。我再想想,再想想。”慕君见他愁眉苦脸,暗觉好笑,躺了下来。
淳于明转念一想,慕君从小生活在北方,猪肉炖粉条乃是东北名菜,莫非她爱吃家乡菜?俗话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姑且一试。把鲟鱼放在车内,又奔进酒馆。等猪肉炖粉条做好,淳于明回来道:“香不香,家乡菜。猪肉炖粉条。”
慕君满脸鄙夷之色,诚恳道:“我发自肺腑的实话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猪肉。特别油腻,吃了易胖。你快把它给我倒了,别让我闻见这味。”
淳于明挤眉弄眼,满脸拧成一团,道:“大鱼大肉你都不爱吃,那你爱吃什么?”慕君呵道:“你没长脑子?不会自己想?”淳于明忙道:“会会会。”拉下车帷,拿出筷子,自己把猪肉炖粉条给吃了,以免浪费。但刚吃两口,忽然车帷被拉开,慕君一把把他推下马车,呵斥道:“我还饿着肚子,你倒吃得津津有味,不怕噎死你?”愤然的拉上车帷。
淳于明暗感惭愧,心想也是。慕君还受着伤,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自己岂能撇下她,独自大吃大喝?于是把猪肉炖粉条往酒馆门口泔水桶一扔,走进酒馆,愤慨道:“把你们酒馆有的菜,都给我来一份。”小二楞道:“大爷,这么多,您吃的完?”淳于明扔给他二十两银子,道:“能不能吃完是我的事。你们酒馆开门做生意,客人要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小二见有银子,立马喜笑颜开,道:“好好好,爷您稍等。”跑去厨房交待。
接着厨房做一份,淳于明拿去给慕君看一份,然后换来慕君一通训斥,把菜倒掉。如此来回三十多次,已把小二和一些酒馆吃客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厨子都怒了,拎着大勺气汹汹的跑了出来,喝道:“你们这什么意思?有钱了不起?有钱随便看不起人,捉弄人?我们辛辛苦苦的在后厨给你们做,你们却拿来倒泔水桶。你们这不是故意戏耍我们?”
淳于明忙道:“恕罪恕罪。我倒真没想过这。我们不吃了,马上走。”说着拉着马车离去。却听马车内的慕君咒骂道:“真窝囊。要是我,便把菜扣他头上。”淳于明不置可否,唉声叹气,心想自己好歹是一代名门正派的掌门,何必跟酒馆的厨子一般见识?不过自己已离开合一门四十来天,也不知诸位师兄师姐有没有下山找我。唉!也怪我。整日陪着慕君,把旁人忘个一干二净,应给他们寄封书信,让他们勿要挂念。只是为何朝廷数月都不曾找自己麻烦,现在却又全国缉拿自己?难道宫中又发生什么变故?也不知会不会朝廷又欲对煕煌山不利,但煕煌山现如今明哨暗哨一大堆,若有朝廷兵马前来,想必诸位师兄师姐定会收到消息,暂且离开煕煌山,应不会硬碰硬,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他们都经历过合一门灭门惨案,应不会再重蹈覆辙,马再失蹄,我应相信他们,不必担心。
在镇上买了棉被、水壶、点心,又给慕君买点金疮药,驾着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而慕君既然说自己不爱吃清蒸鲟鱼,自然便不会吃,最后被淳于明给吃了。而慕君吃了点点心,喝点水,自己换上药,便睡去。淳于明裹起棉被,靠在马车上,也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