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荒烟漫草
莫相离2025-07-02 20:443,175

这几日,曹四爷和四夫人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发愁。

  

  明星虽说从仙人台归来后情绪好转许多,但曹老太太那一摔又一次让其受惊不已,从此便怕见生人,每日基本都是躲在闺楼里,除了喜宝端茶送水在屋里陪着,其他人一概见不得。前来给曹老太太看诊的江雨晴听闻此事,也想接近一下明星,看看到底是如何的心病,不想还未等踏进闺阁一步,便被四夫人生生拦下。

  

  江二先生估摸着给开了几副安神的药,这几日便一直吃着。按照江二先生的说法,明星这是心血不足、水饮內停、淤血阻络……,听的曹四爷一脸汗颜,本就对医道毫无了解的他哪里听得懂江雨城的之乎者也,便偷偷的向李树仁讨教,得到的答案是,曹大小姐这段时间因接连受刺激,精神有点不好了。

  

  可明星虽然如此症状,却能和一人见面,有时还能聊上几句,此人便是明洋。这日曹四爷打算和四夫人去南窑给老万下葬,放心不下明星,便让明洋留在家帮着喜宝照顾明星。

  

  此刻,曹家店车场里忙忙碌碌,装卸声,马鸣声和人的叫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而明洋却半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悠哉的品着“六安瓜片”,毫不理会前院车场的嘈杂,只是目不转睛的斜望着天,思绪万千。

  

  刚刚在佟三爷家偷见到的情形让他一直困惑不已,却并未打算告诉旁人,一来是想自己以后留心一下长喜,看其是否还有别的动作;二来万一真是曹四爷派长喜去密见佟三爷的,自己去偷听不怪父亲责骂才怪。

  

  “铛”!

  

  明洋被一声清脆的碰撞打断了遐想,转睛一看是一盘桂花蒸糕被一双白皙的手放在了石桌上,再望去,明星正在看着自己,笑眼盈盈。

  

  “明星,你咋下来了?”

  

  “咋的?我还不能下楼啦?爹可没说把我关起来!”

  

  明星说话间神采奕奕,和近日来不敢见人的曹大小姐判若两人。

  

  “能下能下,当然能下,诶,喜宝呢?她咋没跟着你?”

  

  “怎么,想她呀?呦!我知道啦,难怪宝子昨儿个还说哥你威猛潇洒,莫非你跟她……”

  

  明星故意不说了,捂起嘴咯咯直笑,一双杏眼月牙般清亮。明洋看着面若桃花的妹妹,一脸疼爱的轻轻拧了拧明星的额头,乐呵呵的说道:

  

  “诶!对呀!我和喜宝情投意合,一时不见甚是想念呢!”

  

  明星捂嘴一笑,把脸往前一凑,一双明眸紧紧盯着明洋,神秘兮兮的说道:

  

  “哥,只怕你心里想念的人儿,不是喜宝而是另有其人吧?”

  

  明洋听完,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妹妹,笑嘻嘻道:

  

  “嘿嘿,我看是你想念小雨了吧?要是这样的话,你咋不跟爹一起去南窑哇?”

  

  和风吹过,二人皆觉得神清气爽,明星正了正衣襟,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明洋,说道:

  

  “诶!某人呀,就是爱乱打岔,我看你心里想着的不是小雨姐,而是你那个‘瓷娃娃’吧?”

  

  明星说罢,往后一仰躺在摇椅上,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脸得意的看着明洋。明洋听罢随即一愣,“瓷娃娃”那张冷艳的脸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瞬间让其有些心思动荡。明洋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挡住妹妹的小嘴,左右环视了一下,小声说道:

  

  “这可不能乱说!”

  

  明星扑哧一下乐了,看着严肃兮兮的明洋,也把脸往其身前一凑,吐气如兰,二人四目相对,鼻尖即将相接。明洋的眼神忽然有些躲闪,明星见状,笑靥如花的说道:

  

  “怎么样,心虚了吧?在土匪窝里,你看江大小姐的那眼神,我都觉得不对劲呐!”

  

  明洋局促不已,想不到在他心里一直被当做小孩子的明星,竟已对感情之事如此通透。

  

  “此事你断不能与别人乱讲呀!你知道我和小雨是有婚约的,如果传出去,那可就事大啦!”

  

  明星莞尔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哥哥,漫不经心的说:

  

  “我才懒得思量你的事儿呢……”

  

  ……

  

  二人一言一语聊得火热。初夏的风轻拂起着明星的发丝,也勾动着明洋的心弦。明洋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妹妹,心里直感慨时光飞逝,记忆里自己带着她一起玩耍仿佛是就是昨天,可眼前的明星已然是亭亭玉立,再不是当初那个挂着鼻涕,跟着他翻郎五爷家的墙一起偷杏吃的小姑娘了!

  

  幽幽巷深深,彼时无牵绊。青梅何处寻,竹马锈斑斑。

  

  岁月总在悄悄的改变所有人,一分一秒的精雕细琢,待到人们发觉,却已认不出当年熟悉的自己。

  

  “李先生,快这边请!”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笑风生。

  

  喜宝手里捧着两包点心,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李树仁,说话间,二人已步入后院。

  

  “啊!愿主时刻保佑您,我亲爱的明星小姐!喔!你好明少爷,我亲爱的朋友!”

  

  李树仁和二人打着招呼,一如既往的亲切。明星对着李树仁莞尔一笑,明洋则起身半鞠一躬说道:

  

  “你好李先生!快请坐下!”

  

  喜宝放下点心,就要去给李树仁搬椅子,李树仁赶紧拦住,爽朗一笑:

  

  “各位不必麻烦,我来看望一下老太太,诶对啦,曹四爷这会儿可在府上?”

  

  “诶呦!真不凑巧,我爹今儿个出门啦!老太太这会儿该是起来了,请随我来吧李先生!”

  

  自从仙人台回来,曹家店上下便对李树仁奉为上宾,若不是其关键时刻出手相帮,其他人不说,单是明洋便早就在下边忙着投胎了。

  

  李树仁听闻四爷并不在家,显得十分遗憾,双肩一耸,对着明星撅了撅嘴巴,表情甚是可爱,逗得明星轻声一笑。

  

  “噢!我亲爱的小姐!您今天的气色可真好!”

  

  明洋见状也会心的笑了笑,毕恭毕敬的引李树仁往二楼去了。

  

  ……

  

  曹老太太的房间里,李树仁收起听诊器,眨了眨深邃如蓝宝石般的眼睛,掏出一支洋笔对曹老太太问道:

  

  “老夫人,这几天恢复的十分不错。请问最近在服用什么药?”

  

  曹老太太表情和蔼,看了看明洋,后者赶忙替老夫人答道:

  

  “李先生,祖母除了每日早晚吃您给的那白色药丸外,一直都是在用江家医馆开的药,并未换别的方子。”

  

  “嗯!江家医馆的医术果然精湛!我对中国的古老医术十分仰慕!对了老夫人,最近身体可有异常反应吗?”

  

  明洋一脸关切的看着曹老太太,曹老太太皱了皱眉,说道:

  

  “这几日身子轻快了许多,不过每日早晚都觉着头沉,这喉咙里呀总觉得塞了东西似的压得难受,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好过,想必是老身年岁大啦,有些糟践李先生给的药啦!哈哈哈!”

  

  李树仁抿嘴一乐,在随身的本子上写了几行洋文,继续说道:

  

  “老太太不必担心,您的身子骨就像四十岁一样年轻呢!您说有时觉得头晕,依我看反而是您的身体恢复的好,每日服用的中药起了反作用。”

  

  李树仁说着,又从药箱里取出几粒白色药丸,交予明洋并说道:

  

  “这是我们医院最近研制的消炎特效药,老太太说喉内拥堵,是因为身体还有些炎症。这些药饭后服下,若是疗效显著,过几天我再多带些来!”

  

  李树仁拍拍明洋肩膀,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对曹老太太说道:

  

  “老夫人,我对中国的古老医术也有十几年的涉猎,就您目前的身体情况来说,已经不太需要继续服用江家开的药了。在医言医,我绝无诋毁江家医馆的意思,反而十分佩服他们的医术。我给您开的药,虽不是名贵药材所制,但却有着几年的临床成效……”

  

  见曹老太太和明洋听得有些懵懂,李树仁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样和您讲吧!江家医馆给您开的药方十分精奇,一般百姓是无缘享用的,但因这方子专克急难之症,药性来得十分猛烈,您所患的急症眼下恢复大半,就不适合继续用这些刚猛之药了。您现在身体只是还有些普通的炎症,而我给您开的这些药丸,是非常普及的消炎药,寻常人头疼脑热来我的医院看诊,服用这药后几日便炎症全消。老夫人,药的价值不在于多么昂贵,而是看是否对症呀!”

  

  曹老太太听李树仁洋洋洒洒的讲了半天,也听懂了个大概,点了点头说道:

  

  “李先生,您说了这么多我也听懂啦!您是我们曹家的恩人,我听您的就是啦!”

  

  李树仁得到了曹老太太的肯定,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表情十分满意笑了笑:

  

  “老夫人,那些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不必挂在心上的!我虽然受主启示治病救人,但也是开医院做生意的,平日里还要劳烦老夫人和明少爷帮忙介绍病患呀……”

  

  ……

  

  曹老太太服下了李树仁的药,便歇下了。明洋送走李树仁,发现明星已经上楼去了,眼下老太太身体日见康复,明星也情绪好转,这让明洋轻快的长舒了一口气。

  

  明洋独自坐在躺椅上,拿起一块留在石桌上的绿豆糕塞进嘴里,眯起眼品尝回味着。这是陪伴他长大的味道,贯穿了他几乎整个年少时光,如今“皮记绿豆糕”的味道一如既往,却再也品不到最初的纯真。

  

  那些荒烟漫草的岁月,化作一缕笑意,浅浅的挂在明洋脸上。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城之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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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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