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芷花
君客莫笑2021-09-14 09:382,960

  尤知酒的伤足足养了三个月,其间屈邪寸步不离,日日照料,把尤知酒都喂胖了,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

  还是活着好啊,到了地下可就没口福喽。吃完饭后,尤知酒心满意足,又在屈邪的搀扶下到院里散步晒太阳,两人有说有笑,不防迎面碰上了秦盈芳。

  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看看尤知酒,又看看屈邪,欲言又止。

  尤知酒立刻心领神会地打起呵欠来:吃饱喝足还得睡一觉才舒畅啊,你们聊,我先进屋躺会儿了。

  说着她推开屈邪,拖着长长的影子,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外头的对话声隐隐传来,尤知酒发誓她真不是想偷听,只怪屈邪把她喂太饱,她死活睡不着。

  但这一听,却让她听到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正是盈芳小姐急忙来找屈邪的原因

  两家父母竟在操办他们的婚事了!

  许是海上一劫给的冲击,世事无常,两家父母达成共识,决定趁早将婚事办下来。

  可这一来,却苦了秦盈芳:如果,如果你真娶了知酒我怎么办?

  嘤嘤哭泣中,屈邪头都大了,百般安抚下,终是咬咬牙:行了,我来想法子,你先回去,让我静静

  屋里,尤知酒靠着墙,眨了眨眼,神情怔然。

  鼻尖仿佛还能闻到海风的味道,耳畔有个声音不停对她说,你别睡,你别睡我就娶你

  果然,还是听错了吗?

  云泥之别终究是云泥之别,她缓缓滑坐下去,自嘲一笑,到头来她也就比大母猪强那么点儿。

  邪菜牙,鬼才信你有什么法子,你要是敢悔婚,非被你爹和我爹一起打断腿

  嘴角呢喃着,尤知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却是笑着笑着,忽然捂住脸,认命般一叹。

  悔婚这种事吗,还是女儿家来做比较合适。

  尤知酒悔婚的事在秦府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唏嘘一句,好个坚贞女子,平日那么讨厌屈邪果然不是说说的。

  若不是她有伤在身,外加屈家父母的极力阻止,恐怕就要被她那脾气暴躁的老爹打死了。

  尤知酒倒也烈性,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跪在雨里死不松口,到底让她悔了婚。

  屈邪拿伤药去看她时,她正烧得厉害,被窝里的一张脸红红的,倒衬出几分病态美。

  屈邪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不笨,既明白某个傻姑娘的心意,也明白那份变相成全,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倒是尤知酒在他离去时,幽幽开口:你在海上时有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她声音哑哑的,才一出口屋里便静了下来,风拍窗棂,不知过了多久,背对着她的屈邪才终于摇摇头:没有。

  榻上的尤知酒慢慢哦了一声,转过身,似乏了般闭上眼,挥挥手:原是我听错了,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当沉重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时,床上的尤知酒才缓缓睁开眼,摸出了怀里的一面小圆镜。

  镜里的人两颊绯红,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果然一如多年来某人笑话的那般丑。

  镜子是小时候屈邪送的,在她抓花他的脸后,他给她的惊喜。

  看看,没骗你吧,这个人果然比脸抓花的我还丑,最适合用来辟邪了,是不是?

  她打开后才知上当受骗,耳边传来屈邪夸张的笑声,叫她恨不能把他的嗓子毒哑。

  但事后那面小圆镜她却悄悄留了下来,随身带着,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瞅瞅,看是否有奇迹发生,镜里的那张脸忽然变漂亮了。

  不过很可惜,即便流星划过再多次,奇迹也没有发生过。果然啊榻上的尤知酒叹息着,手指摩挲着镜面,看镜中人笑着落下泪来。

  丑人多作怪,痴心爱妄想。

  当春暖花开,尤知酒又能飞檐走壁时,秦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老爷棒打鸳鸯,极力阻止女儿与屈邪的来往,为此不惜比武招亲,拿捏住屈邪能文不能武的最大弱点,要他彻底断了念想。

  但这场权宜之计的比武招亲,却给秦家招来了一个大克星

  魔君梨月亭,人称翡翠山主,行事诡谲,特立独行,他最大的恶名就是克、老、婆!

  他命硬,得天煞孤星之判词,前前后后已克死了十八个未过门的老婆,没有一个姑娘能挺到洞房花烛夜,江湖中纷纷猜测,他在练某种邪功,可天知道他多冤枉,他时至今日仍是童子身,说出去都没有一个人信!

  何其苍凉的魔君梨月亭,在无意途经邬城时,恰好撞上了秦家比武招亲,他几乎想也没想就上了擂台,上天可怜他,掉个老婆给他,他没理由不伸手去接啊!

  于是就这样,大杀四方的梨月亭稳坐擂台,如果再没人上去挑战他,那么秦盈芳就得嫁给他,做他那第十九个亡命老婆了!

  秦家上下乱作一团,秦盈芳更是哭得寻死觅活,就在这一片惨兮兮中,屈邪再也坐不住了,血红了眼冲进厨房,提着两把菜刀就出来了。

  紧随其后的尤知酒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拦下:邪菜牙你不要命了吗?你要是上去打擂台,刚好攒个整数,棺材都省了,直接和盈芳小姐一起下葬!

  屈邪不管不顾地仍是往前冲: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她要是真嫁给那魔君,就是我间接害死了她!

  你冷静点儿!尤知酒死死抱住他,两相拉扯间,终是一记手刀挥去,屈邪应声倒下,俊秀的脸庞直接歪在尤知酒肩头。

  院里长风掠过,落叶纷飞,尤知酒胸膛起伏着,紧紧扣住屈邪的双臂,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老子信了你的邪,邪菜牙,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擂台上,面黄肌瘦的少年迎风而立,衣袂飞扬,手中握着一条赤色长鞭,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面不改色地报出名姓。在下屈邪,前来应战。

  对面的魔君梨月亭眯着一双长眸,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终是摇摇头,不可思议地笑了:就你这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也想抱得美人归。少年笑了笑,挺起腰杆,眸光渐厉:各凭本事,请山主赐教吧。

  声音一落,长鞭一扬,携风之势迎面而来,速度快到都几乎看不清是如何出手的。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都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武,那么在少年出手的那一刻,便只剩一个感慨了。

  好快啊……

  醒过来的屈邪冲出来时,管家差点没能拦住,还好及时捂住他的嘴,才让那声知酒咽入喉中

  台上的战况已至尾声,不过是猫戏老鼠,慢慢玩耳。

  谁玩谁?自然是梨月亭玩尤知酒了,纵然轻功再高,尤知酒也不可能是梨月亭的对手,几轮缠斗后便被伤得连鞭子都握不住了。

  小不点儿你认输了吗?

  梨月亭也是有趣,每当将人打趴下后,都要这样笑眯眯地问一句,然后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血肉模糊的一声:再来!

  你倒是个烈性的,为抱美人归当真不要命了?

  再又一次把人打趴,鲜血四溅时,梨月亭有些无奈了,他纵横江湖数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少年。

  而这一回,那个血泊中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就在大家以为胜负终见分晓时,一双血手陡然伸出,在满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一点点强撑着,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血水滑过发梢,握鞭的手颤抖着,擂台上的少年笑着,一字一顿地艰难开口:千金难买心头好,我烂命一条,就愿意为了心上人而死,你能拿我怎么样?

  台下的屈邪被几个家丁死死按住,拼命挣扎着,已是泪流不止,却听到长鞭啪的一声,台上那道血影用最后力气暴喝道

  再来打不死我就滚下擂台!

  说时迟那时快,身形疾掠间,在众人还未看清时,鲜血淋漓的一鞭已击向梨月亭。

  梨月亭抬头,掌风下意识地凌空相迎,少年的身子高高荡出,整个世界瞬间静了下来。

  知酒!撕心裂肺的一声响彻全场,如断线风筝,散开的长发漫天飞扬,鲜血染就的凄美,震惊了所有人,连梨月亭都看呆了:竟是个姑娘吗?

  一道身影发了疯似的奔上擂台,泪水肆漫:丑丫头,丑丫头你没事吧

  意识的最后,尤知酒仿佛听见啪嗒一声,怀里的小圆镜掉了出来,碎了一地。

  大雨滂沱,敲打着秦府的匾额,一匹骏马自后门奔出,马上之人正是不顾秦盈芳苦苦劝阻、心意已决的屈邪。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翡翠山,把知酒带回来!

  夜风肆虐,衣袂飞扬,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比武的场景,那是后来梦魇里永不能忘却的痛。

  在尤知酒重伤倒地之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梨月亭居然会仰天长笑,从屈邪怀中将人夺去,踏风拂袖,刹那消失在天边。

  空中只留下他那缥缈的最后一句:踏破铁鞋,如斯命硬,更去何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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