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
程饭饭2023-08-30 17:023,471

   众人起身跟着她穿过田埂,往林子里走去。

   月娥似乎猜到了她的打算,拉着她的袖子道:“站住!绥绥,你会后悔的。”

   众人刚刚从密林中出来心有余悸,本不想再进山了。林绥领他们在林中七拐八绕,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周围树木苍翠挺拔,荒草清理的干干净净,不远处野花连片开着。

   花海中央是一座墓。祁百川看着墓碑石刻上字,知道了这墓的主人叫翁小涯。是她什么人?

   林绥跪在墓前拜了拜,轻声道:“娘,这次没有酒菜孝敬您,过几日酱菜出坛,您再尝尝我的手艺。”

   祁百川一愣,没想到这竟然是她母亲的墓。他突然记起来,这位翁娘子似乎是位奇女子,原本是位女冠,遇到林平山后还俗成亲,利用自己的医术救治了不少人,广结善缘,在吉春府口碑极好,还有人特意为她建了祠堂。传闻金牛观后山的神女庙,其实供奉的就是这位翁仙姑。

   张渠等人也听过翁小涯的事迹,传闻她当年召天兵斗疫鬼,联合几家大医馆无偿救治百姓,阻止了瘟疫横行,劳累过度甚至折损了寿数,年纪轻轻便仙去了。对众人而言这是如同半仙奶奶般的人物,有人说她羽化升仙了,也有人说化作了无疾泉,没想到安葬在此处。

   几人面朝着墓碑拜了几拜。

   林绥搓着手道:“娘,寨子里遇到了难处,要向您借些钱,何时能还上说不准,反正您也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您若是不反对,那我自己取了。”

   众人的注视下,她拿起带来的小铲子,在墓碑前挖了起来。

   没挖多久,一只红漆盒子被挖了出来,她取出当中的几枚金锭和一些首饰用帕子包好,余下的又埋了回去。

   税课司的人心中啧啧称奇,心道怪不得搜不到,银子都埋在这儿了。

   她将东西塞在祁百川怀里,眼神清冷地仰望着他:“大人满意了吗?”

   祁百川将东西交给张渠,张渠接的战战兢兢,小心点数一遍,小声道:“足够了。”

   这可是墓前挖出来的,不会惹得翁仙姑不高兴吧?

   林绥目光环视众人,笑道:“想必各位也听过我娘的事,若是谁心术不正打扰她老人家,被困死在此处那就是活该了。”

   衙役们自然清楚,这地方应该是有些门道,七拐八绕,又是瘴气又是迷雾的,没人领着根本进不来。

   收好税银,祁百川向着墓主深深一拜,正准备离开,有人阻拦道:“大人且慢,你们取出的银子是我师父翁小涯的,可师父她老人家并没有同林伯父成亲,不是清风寨的人。这银子你们不能动!”

   众人回头,原来是宋竹摸索着走了过来。

   林绥道:“我借的。”

   他转向林绥,脸色铁青道:“你也不能动。”

   这笔钱是当年郭邦宁差人送来的,他偷走翁小涯的救命药献给意中人,或许是心里不安,留下这些财物作为补偿,从此两不相欠,他便能安心坦然地另娶了。

   宋竹摸索着上前想将银子拿回来,林绥拦住他低声道:“这是那人给的补偿。现在,我收下了。”

   宋竹气得脸色通红:“你不是不要?”

   林绥笑得诡异,眼神幽暗:“我想开了,为何不要?日后,我加倍偿还“他”便是。”

   只有清风寨的人懂她要“偿还”的是谁。

   回到寨子后,林绥要祁百川当面点数,写下缴款凭证,税款两清了。

   张渠忙着称金子,扒拉算盘,核算清楚后低声向祁百川回报着。

   祁百川将完税的单据递给她,在她去接时又按住不松手,“没有两清,差一百两。”

   差一百两。

   林绥怒火三丈高,下一刻便要有人血溅当场的架势。

   祁百川忙松了手,安抚道:“余下的税银,五日内清缴便好。少寨主莫要太忧心。”

   说完也不等林绥送客,向张渠等人使了个眼色。衙役们麻利地收拾了东西下山去了。

  

   从清风寨逃回来的邓虎,惊魂未定,一路逃回了城里,直奔郭邦宁的“鸣玉斋”。

   郭邦宁这些年在城内购置了几处宅子,他日常办公都在鸣玉斋。王府事务已无需他时时盯办了。

   此处园子出自江南匠人之手,幽深雅静,四季景致分明。白日里有侍女红袖添香,厨子也是京城内请来的,郭邦宁在享受上从不亏待自己。

   此刻,他正趴在卧榻上,让医馆的人帮他推拿筋骨。

   “先生,大事不妙。”邓虎神色极为慌张。

   郭邦宁虽未出仕,喜欢别人称他为先生。

   许久才见郭邦宁半张眼,问:“何事慌张?”

   医馆的人退下去,邓虎才道:“林平潮没死。”

   郭邦宁捏着杯子的手一顿,“你何以确定?”

   邓虎将搜查清风寨的事情道出:“那屋子就是当年林平潮的,表面上是废弃的院子,实则处处透露出有人居住的痕迹,我还找到了这个。”

   他递上一张手书,郭邦宁接过来展开后徐徐念道:“三年心事苦,惟为复恩仇。”

   他又仔细看了看字迹,点头道:“不错!是他的字,也像他的性子。”

   将这几日下人报上来的线索串到一起,很容易便明白了清风寨众人的用意。

   神秘人出现在清风寨,新老寨主交接,广邀宾客观礼,拜山神百姓围观,复生的林平潮。原来她们打的是翻案的主意,借着拜山神的名义将吉春府有头有脸的人请去观礼,再让林平潮站出来说明当年清风寨失火的真相,还真是好计策。仅凭一个林平潮怕是分量不够,她们手里应该还有什么关键证据。

   郭邦宁淡定喝茶,林绥这小丫头有点心机,不过做事便要做圆满,在成事之前要沉得住气,不该露任何马脚的。

   邓虎等了许久才听到他吩咐道:“今晚要李福瑞带人去清风寨,林平潮不能留,寨子里的人也一并清理干净。”

   邓虎犹豫道:“所有人?”

   郭邦宁阴沉着脸看他,“你是想留下活口,让对方指认你?”

   邓虎拱手道:“便依先生所言。”

   他想要问的是,要不要留那小寨主一命,他曾听过某些传言,说小寨主是主子的私生子,可看主子这个态度应当是谣言无疑。虎毒不食子呢!

  

   税课司的人从龙泉山下来,衙役拎着铜锣,每走一里路鸣锣一声,喊道:“清风寨清缴逋赋一千两!”

   山脚下拜山神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隔壁几个寨子的人为之错愕,清风寨竟然也缴税了,早交晚交早晚要交,何苦被那个鬼见愁祁大人堵着门追讨呢。

   山路崎岖难行,还没走出多远便有细雨落下。泥泞的土路走得众人叫苦连天,靴子陷入泥里拔出来都费劲。

   下山时,许是急着赶路,祁百川竟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得还不轻,连马都骑不得了,扶着腰连连叫痛。到了山脚下,祁百川要张渠回到衙署后将银钱入库,税簿归档,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钱抛给他,要他买些酒菜犒赏众人。他自己坐在山脚下的茶寮等家中小厮赶车来接。

   众人走后,祁百川又沿途返回,下山时他看到路上水洼旁的脚印有些可疑。

   他认真端详着脚印,来人是朝着山上去的,人数不少,穿得是靴子,不是寨子里的人,也不是他的人,从踏步着力能看出这些人功夫不错。

   脚印快到半山腰时,这些人故意避开大路,抄密林小路上山了……

   祁百川眉头深锁,来者不善,清风寨的人怕是有麻烦了。

   这麻烦,或许是他带来的,今日邓虎种种行为十分反常。

   救人要紧,他纵身跃入林子,追着那些人的脚印而去。

  

   清风寨内,林绥刚将税课司的人打发走,便听说郭月莹醒了,闹着要见她。

   林绥回房后将缴税凭据收进箱子里,看到郭月莹反绑着双手怒气冲冲地瞪她。

   “我诚心诚意与你做朋友,你竟然挟持我!你把小娟和大福怎么样了?”

   婢女和小厮都是跟了她多年的,郭月莹不想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受牵连。

   “朋友?”林绥走到床边,不顾她的反抗,指头按在她的脉上。她竟然提前醒了,应当是她寻常吃的药金贵,冲淡了“日三杆”的药性,还真是命好。

   林绥眯着眼凶狠道:“暂时活着。活多久,全看你的表现。”

   郭月莹想哭了,她吸吸鼻子努力将泪憋住,“劝你立刻放了我。我爹最恨挟持人妻女的行为。你现在放了我,我会替你求情,不会连累寨子里的人。”

   林绥捏住她的下巴,将帕子塞进她嘴里,拍拍她的脸道:“多谢。今夜请你看一出好戏。”

   雨已经落下来了,水墨似的群山在雨中变得幽深。她望着远处的山梁,只见远处有灯光明灭三下。寨子里的娃娃和年纪大的姨婆们都已经进山了,明日拜山神之前才会回来。

   接下来便是等好戏开场了。

   门突然被推开,牛夏急匆匆闯了进来,跟林绥耳语两句。

   计划一切顺利。只是刚刚他们才发现,税课司的人刚走,祖母和翠姨不放心藏在山里的药材,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进山了。

   再过半个时辰怕是就要回来了。

   林绥心揪了起来,若是运气不好,她们怕是会跟屠寨的杀手撞个正着。

   “要东哥立刻进山,拦住祖母,不能让她们回寨子。”

   牛夏下去传话了。

   林绥坐不住了,也跟着出了门。她撑着伞焦急地望着东北方向,若大寨主和翠姨回寨子,东北方的小路是最近便的。她正看着,雨雾间山梁上的消息树缓缓倒了下去。

   自三年前寨子别人纵火,寨子外围的下路上布置了不少陷阱,防备外人偷偷潜入寨子。

   她捏着伞柄的手一紧,寒意从背脊升起,消息树倒了,有人潜入了寨子。

   有多少人,潜入寨子多久,她一概不知。

   牛东出不去了。

   她缓步走回小院,尽量不让人看出破绽,大声喊:“下雨了!收药材了!盖酱缸了!”

   她故作不经意地将铜盆摔在石头上,口中骂着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可惜了一缸好酱,又大声喊着收药材,盖酱缸,埋怨没人帮忙。

   没一会儿,便听不同的小院里有人回应“抱好柴禾了!”“收完药材了!”“盖好酱缸了!”

   留在寨子里的人都懂了——强敌来袭,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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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半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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