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
程饭饭2023-08-30 17:132,693

   日暮后,宾客散去,寨子里愁云惨淡。议事厅一年不用一次,此时灯火通明,寨子里老一辈的姑姑们都到了,林绥被叫了进去。

   三堂会审啊!这次大寨主是当真动怒了。

   牛春满脸的凝重,送客时连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

   议事厅内,林绥跪在地上,上首是大寨主和郝三姑,连鲜少露面的青奶奶都来了。

   她眼前白茫茫一片,头晕,肩膀伤,疼得汗水模糊了眼睛。

   大寨主面有疲态,平日一丝不乱的鬓发有些乱蓬蓬的,眼里只剩了失望。

   “说!你跟冯英什么时候开始暗中勾结的?”

   猜到了祖母会动怒,可亲眼见到她气成这样,她心里发酸,磕头道:“一年前。”

   她直挺挺跪着,“祖母,隐忍、退让只会让瑞王府的人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加害,逃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坐以待毙。”

   郝三姑磕了磕烟袋,嘲讽道:“所以你背着我们,开始谋划今天的事?那冯英是什么人,手里沾着血呢,你竟然跟他共事,当着知府大人的面,你还帮他开脱,你还有良心吗?”

   林绥咬了咬嘴唇:“这是让他呈堂证供的条件。”

   “自作主张!胆大妄为!”

   “你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我们养了你十三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你的钱那也是寨子里的,怎容你私自动用!”

   “这郭邦宁是什么人,今日吃了亏跌了面子,日后能不找我们的麻烦?”

   “她这就是给寨子里招灾!”

   “刚过上几天消停日子,都让你给毁了!”

   大寨主摇头道:“你这性子,真是不像我林家人。”

   林绥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她嘴唇抖动想说些什么,看到周围的目光,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说!你可还有事瞒着我们?”

   翠姨一拍桌子:“你再不实话实说,没人保的了你。”

   林绥脑子里混沌一团,她跪坐着强撑着不倒下去。

   她静静道:“我向养济院捐了五百两银子一百亩地。”

   郝三姑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几天前才将田契地契给她保管,怎么就被她给捐了?

   翠姨拿了钥匙开了匣子,一张张地契翻看,老一辈都不识字,只有她认得几个字。

   翠姨看完后,愣愣道:“她说得没错。地契数目不对!你、你什么时候变更的名字?”

   “拿到地契的当日。”

   给足了钱,衙门里的户房加班加点一个时辰便变更了名字。

   “你一个外姓种,有什么资格做主捐地!”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闺女。你不配姓林!”

   大寨主看她像是在看个陌生人,平静问:“你是早就动了烧忠烈祠的心思了?”

   牛夏等人已经被问过话,说是林绥让在祠堂准备了两坛桐油。

   林绥:“是。”

   抓了杀手有了人证,烧了忠烈祠有了物证。

   忠烈祠的意义重大,烧了忠烈祠,便是挑战忠义的道德底线,不容于民,不容于官。

   李福瑞不烧,她来烧。

   议事厅内安静的可怕,灯光被吹得来回晃动。

   大寨主浑浊的眼神四下看了看,“既如此,从此刻起,林绥不再是我清风寨的人,今后不许她再踏足清风寨。去给她收拾东西!”

   腊梅听到消息,给她收拾了大包袱。

   林绥接过来摸了摸,将银子和手镯拿出来,在门外给大寨主磕了个头,走了出去。

   傻根高高兴兴摘了几朵花,看到她要下山,急急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

   “绥绥。天黑,不走。”

   林绥说不动他,捂着心口道:“好疼啊!你去给我拿两个果子来,我就站在这儿等你。”

   傻根点点头将花塞给他,扭头往回跑。

   祁百川在寨子外没等多久,就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飘出了门,他发足狂奔过去,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

   祁百川背起她,每次都觉得她很轻。

   有件事压在他心里许久,终于得了机会问了。

   “上月初五,你在长林山救过两个人?”

   “嗯。两个……肿成猪头的人。”她有气无力道:“他们,要来寻仇吗?”

   也算不上是救人。解毒的手段算得上残暴,林绥又没什么经验,过程中两人痛苦不堪。估计再选一次,会拒绝被她救。

   当中一人尤为顽强,全程一声不吭,另一个则是形同杀猪。

   背对着她,祁百川嘴角沁着笑意,果然是她。在金牛观她用一指给自己切脉,他便有了怀疑,今日见她做道士装扮,剑法路数同那日的道姑同出一门,心里便确定了九成。

   祁百川再说什么,她已经没了回应。

   一路星光,祁百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突然望着夜空道:“她说了无须我救,我偏要救,有点儿贱呐!”

  

   山路泥泞,祁百川怕扯到她的伤口不敢快走,大半个时辰才下了山。

   连怀舟正坐在车上等,眼见是他骂道:“你知不知道老子在此处等了你一天一夜!元芳楼的花魁都没让我……”

   话没说话,发现他背上竟然是林绥,惊讶道:“你把人家怎么了?这可是少寨主,小心清风寨的人跟你没完。”

   祁百川上了车,轻手轻脚将她放下:“废话多,走!”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孟玦有没有将他认出来。

  

   回到清水巷的府邸,祁百川要李婶给她处理伤口。

   李婶认出了林绥,别有深意地一笑:“哟!上次不喝我的茶,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她说完便想去接林绥,被祁百川躲开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她昏迷着,您要想找回面子,不如等她醒了。趁人之危可不光彩。”

   李婶难得见他一副紧张样子,拍了拍他胳膊:“放心,我有分寸。”

   祁百川亲自将人抱进屋。

   灯下,李婶展开小布包,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小刀小剪子,抽出当中的两把,给她处理着伤口。

   林绥梦中发出低低的絮语,屋外祁百川听得搓了搓手。

   她身体底子不大好,比不得军中士兵粗糙,李婶若向对待兵士一样对她,她自然疼得受不住。

   连怀舟见此来了兴致,拿柳条扔他,“人接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清风寨拜山神当日,少寨主伸冤翻案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祁百川怔怔道:“没想好。”

   他当时只觉得不能让她带着伤在外游荡,并没细想接下来的事。

   连怀舟道:“她不是同琦兰阁的阁主交好?将她送过去吧。”

   祁百川下意识便摇头否定:“琦兰阁如何养伤?不清净,不利于恢复。”

   连怀舟突然笑了,“五万两税银得事儿,祁大人多上点儿心,我可是备好了车马,随时待命出发。”

  

   两日后,李婶儿正在换药,林绥悠悠转醒。她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柱,一句话都不说。

   昏迷时还疼得哼哼两声,醒了反倒是一声不吭,脸色惨白得像个鬼。

   李婶都有些敬佩她了,这丫头的意志力可非一般人能比。

   给伤口敷了药,听到她轻声道谢,说自己身上没钱,日后会还。

   李婶收拾好针包,笑道:“救你也不是图你的钱。”

   至于图什么,某些人心里自然有数。

   期间祁百川来看了她两次,她都在昏睡中,就像是长期缺觉的人,一次性要把所有的觉补足一般。祁百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着她不停说胡话,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祖母,手向半空胡乱抓着。

   祁百川给她掖被子,被她一把抓住,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李婶这两日从连怀舟口中听到了些消息,都是关于这小寨主的。山匪屠寨她保全了寨子不说,还逮住了好几个活口,设计烧死了主谋,请知府大人重审三年前清风寨失火案。可惜,也不着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被赶下山了。

   李婶进来时,看到祁百川呆呆坐着,忍不住数落道:“她头上的帕子该换了,让你进来看着她,你看什么呢?”

   祁百川后知后觉应了一声,起身道:“我要去衙署了,今日要去牛王寨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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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半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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