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靖闻言，脸上的神情略过一丝微怔。
好半晌，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他的父亲、国家的君主、以及此时用朋友口吻跟自己规劝时说话的内容是什么。
也才突然间意识到，对于眼前人而言自己的存在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南宫舜说，让他南宫靖当一个永远的臣子。
这个意思是，让自己不要肖想那个高处的位置？
南宫靖不知道，但眼下这样的疑问却更深了。
甚至于，对于眼下眼前的一些事儿和情况更加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听到了吗？南宫靖。”
此刻，眼前的南宫舜却又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君主。
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跟自己一样的朋友。
而是真正的君主。
是他的父亲，却也是严厉的国家统治者——舜帝。
南宫靖不知道自己对于眼前人的态度应该如何作答或者是说做出什么反应和反馈。
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被眼前人怀疑有谋反的心思。
南宫靖明白他不愿意屈服，但却无法解释此时的他没有办法拒绝来自父皇和帝王的威压。
思嗔许久后，他这才带着几分犹豫的语气开口道：
“儿臣，遵旨。”
说完，微微的一个欠身。
而南宫舜听到眼前的南宫靖这般说，好像是突然间得到了答案一般的顿住。
等到再次回神之间，已然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边上。
似乎是在跟边上的大太监确认些什么，又像是对什么事情感到肯定和疑惑不解一般的顿住。
大太监见状，对着边上的南宫舜开口道：
“启禀皇上，靖王答应了。”
“他，答应了什么？”
南宫舜却好像没有听到听全似的猛地顿住。
用充满疑惑的神色看向边上，带着试探的语气提问。
“皇上，靖王殿下答应您说的了。”
大太监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
遂之，将视线在南宫靖身上晃悠了一圈后又再次投向了南宫舜。
舜帝南宫舜此时似乎是已经回神了，忙赶紧将神色投向了边上。
“好，那就好。”
南宫舜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倒是大喜过望。
遂之，示意边上的人拿出了一截丝绸般的黄布。
大太监说着，将一只毛笔递到了靖王南宫靖的手上催促示意：“靖王，签字吧。”
南宫靖顺着黄绸布匆匆的瞥了一眼上头的东西，遂之缓缓的拿起在末端用毛笔签字。
用蘸了印泥印上了自己的大拇指。
等到礼成，南宫靖这才似有若无的瞥向了边上的二人。
眸底，似乎是略过一缕难以言状的忧伤。
“南宫靖，我希望你能辅佐新帝。”
“我希望，你是一个永远的臣子。”
“一个永远对于国家、君主、政治、百姓，有用的臣子。”
“你是最重要的臣子，但永远只能是臣子。”
南宫舜说完这么一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南宫靖看着他曾经无比尊敬的父亲的影子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心中，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有些难受的意味。
在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最被舜帝看重的儿子。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彼时的南宫靖，对于父亲亦或者说舜帝南宫舜的举止和行为。
心中有的，只是失望。
因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南宫舜要坚持让他当一个臣子。
一个，永远的臣子。
当下更是不明白，南宫舜对他的用心。
从靖王府出来后南宫舜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宫，而是示意大太监遣散其他人。
随后，示意大太监跟着自己在街巷游走。
京城的街巷从不缺少热闹。更何况眼下番邦的马戏团进入京城那可就是更加热闹了。
南宫舜看着他眼下的京城，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些感慨。
“朕，已经好久没有上街了。”
南宫舜看着边上的人，带着几分有些怅然若失的心境徐徐开口。
自从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南宫舜确实再没有迈出过那道朱红色的宫门。
外头的世界对于他而言，似乎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他开始有了防备，对于任何人任何事儿都不敢完全相信。
开始将自己置于高台，用一个帝王的身份俯瞰众生。
却忘了，生命这件事儿却是无比公平。
对于谁而言，都是等价的。
“朕，终究还是要弃了这座城。”
“好在，也算是亲眼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土地。”
南宫舜说着，又是不可抑制的“咳咳咳”了几声。
边上的大太监看着身体并不多么健朗，但眼下却将他的身体牢牢拖住。
“皇上，天色不早了。”
“奴才想着，您也该回宫了。”
在街巷上四处逛了逛后，边上的大太监便再次提醒道。
南宫舜闻言，眉头不经意之间皱了皱。
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如血般的晚霞映照天际。
残阳如血，好像无形之间也如夕阳西下般进入垂暮。
南宫舜悠悠看了眼人群，原本的熙熙攘攘消失不见。
正要继续走上一遭，边上的大太监却再次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朕知道了。”
南宫舜无奈的回答着。
尽管对于再次回到那个深宫，他心中是万般不愿意的。
但是想到不得不去，却又只是叹息。
“走吧，走吧。”
南宫舜说着，又低声叹气。
等到再次进入宫里，已然是将近两个时辰以后。
书案点上了烛灯，微弱的火苗在萧瑟的秋风中跟着跳跃。
南宫舜在几案上执笔狂书，不多时已然满头大汗。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誊写的长文，南宫舜顿了顿。
触碰了两下边上的锦盒。
悄然打开，里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浑然天成。
这块东西。叫做玉玺。
是他皇权的象征。
只是今日以后，这块东西将被送到另一人手中。
抚摸着上头的龙头纹饰，南宫舜缓缓站起身然后拿起。
遂之，重重的盖在了一片黄色的绸布之上。
又将绸布封好，塞进边上的小盒子里。
起身，又是淡然哦哦叹了叹气。
明日，他就会将皇位传给下一任的储君。
明日，他就正式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无忧无虑。
明日，所有的一切都将划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