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成绩一直不咋地，但还是一向自诩有颗玲珑心的，小聪明什么的耍得也挺溜，但这次却是实打实的栽了个跟头。
这两天杭祁间或暧昧的话和动作从步衡眼前一一闪过，他是早有所觉，却自觉自己有那个魅力吸引卓南却不一定就有同样的魅力能吸引得了杭祁。
他觉得杭祁就算喜欢，也不可能是他这一挂的。
可事事总难预料，就像今晚，月朗星稀，他被一个男的表白了不说，前提是还被亲了。
本该气愤的一把将人推开再质问两句，可步衡没有，也许是太过震惊忘了反应，也许是手僵了动不了，也许……他脑海深处并没有接收到把人推开的这个指令。
他在想什么，他想到的是那晚那个神奇的梦。
一桢桢跟幻灯片似的跳出来，跳得步衡眼花缭乱不知今夕何夕。
杭祁原本都做好挨一拳或是被扑过来摁地上揍一顿的准备了，想象中的画面却是一个也没出现，步衡不但没揍他，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除了脸上惊愕到略显呆滞的表情以外，没有任何超常的反应。
杭祁眉尖一抖，步衡的这个反应是惊着了也好，吓着了也罢，无疑给了他巨大的鼓舞。
他保持着近距离贴进步衡的姿势没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呆滞而略显苍白的脸，忍不住就抬手摸了上去，再次问了一遍，声音如春后细雨般湿润的敲进步衡耳朵里，“你瞧我怎么样？”
步衡肩膀一抖，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捂在胃部的手紧了紧，没等杭祁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站起来跑到了一边，撑着台阶旁的石狮弯腰就吐了起来。
杭祁脸色一白，刚刚摸过步衡脸的右手指尖像被放进冬日雪堆里浸过似的，透心凉。
步衡胃里翻江倒海了好一阵，好在晚饭他什么也没吃，一下午喝的都是可乐，这会儿吐也就吐了些水出来，但胃部的不适感还是挺难受的。
他扶着石狮蹲那儿缓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胃里舒坦了些，站起来的时候旁边一只手夹着张纸巾递过来，步衡愣了一下，接过来擦了擦嘴，却没出声。
杭祁也没出声，转身重新坐回了台阶上，这次没再半躺着看夜空，只是把长腿随意的搁在台阶上，一只手夹着只燃了一半的烟静静的抽着，另一只手撑在额角挡了大半的光，看不清表情。
步衡反应过来，杭祁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举动。
但这事儿，他需要解释吗？
怎么解释？
我吐是因为反胃，反胃是因为车开得太猛了，不是因为你亲我。
后半句响彻脑海的时候步衡自己都怔住了，忍不住一遍遍的问自己的内心，真是如此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说不出口。
但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好意思再解释一遍了。
杭祁一支烟燃烬后又摸了一支出来，但这次点燃了却没抽，静静的夹在指尖，山顶上风大，吹得烟身一明一灭的，似要被这风给刮烬似的。
步衡犹豫半晌，走过去坐到了离他大概半只胳膊远的地方，“给我一根儿吧。”
杭祁像入定了般没反应，步衡又说了一遍他才动了动胳膊，捏了捏手里的烟盒说，“就这一支了。”
“给我吧，”步衡伸手接烟，“嘴里淡出鸟来了，正好换换味儿。”
杭祁把手里夹着的烟递给他，步衡直接叼嘴里狠狠吸了一口，杭祁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我刚抽过。”
“咳——”步衡不受控制的猛咳起来，一口烟呛在了喉咙里，咳得他眼泪花儿跟眼眶里来回转得厉害。
杭祁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他后背，刚要拍下去的时候却犹豫了，顿了两秒又收了回来，等步衡自己缓过劲儿来后叹了口气，“不觉得恶心了吗？”
“什么？”步衡又咳了两声，拧着眉流着泪问。
“要吐就赶紧，”杭祁不耐烦的道，“我车上等你。”说罢就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步衡被他弄火了，又咳了两声抹了把眼睛，“我惹你了？”
“你没，”杭祁像是强压着自己的怒气般咬了咬牙，“是我的问题，我以为你……”眼神扫过那座石狮，杭祁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你是真挺恶心的呀，对不起喽，不过我自个儿亲自个儿应该不算耍流氓吧？”说罢不等步衡反应，抬手往他脖子上一勾，唇又压了上去。
步衡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不过有了刚才的经验后他倒是没再懵逼那么久，反应也挺迅速的，手穿过杭祁的腋下往上重重一顶，杭祁吃痛，勾着他脖子的手软了下去，步衡趁机一把将他的胳膊掀开，瞪着他恨恨的抹了把唇。
杭祁被他那一下顶得挺痛的，但却不怒反笑，“怎么不去吐了，我刚又亲你了。”
“你他妈怎么这么矫情？”步衡被他不阴不阳的语气弄得有些气急败坏，在唇上狠狠抹了一把，像撒气般，“老子刚刚在车上就想吐了，你车开那么猛谁受得了？换个女的早他妈吐你一后背了，还能忍到刚刚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话一吼出来步衡自己都呆了，原以为会很尴尬，会很违心，良心会痛得东倒西歪，然后把实情这么一喊出来后，步衡却是实打实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就像肩上挑了一挑压得特结实的粮食，突然一下就变成了棉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
杭祁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也跟他的心情差不多，但除了猝不及防松口气的感觉外，还有一丝兴奋和喜悦。
“所以，”杭祁咽了咽口水，强压下想大笑三声的冲动，“你……不恶心，是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得牙缝吐出来的，像鱼吐泡似的，生怕力气大了一点儿就被自己给吹破了，然后被反弹一脸的水渍，尴尬又无地自容。
步衡却是有些讶异的，讶异于一个在学校拥有无数后援团的人，居然会因为亲了自己一下而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三年前跟自己表白被堵在后巷揍得面目全非后想不通跳楼的卓南的脸。
仿佛如果他不点头，眼前的杭祁立马就会变成下一个卓南。
杭祁从来没像此刻一样执着的等过一个答案，即便这个答案跟他心中所期盼的事儿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步衡的眼珠里好似又有水雾迷漫般，步衡终是点了点头，在杭祁嘴角露出淡淡释怀的微笑时补充道，“被自己亲怎么可能恶心。”
后半句是对自己对杭祁的行为并不恶心的进一步解释，但在杭祁听起来就完全有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但总的来说，有些东西在今晚，还是会有些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