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家亲戚不多，杭祁爷爷上面还有个弟弟，杭祁让他叫三爷爷，三爷爷一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跟着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三爷爷的那一大家子，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沉了。
作为孙子和儿子女儿，步衡得跟着杭剑锋和姑姑杭韶芬一块儿搁灵前跪着，按当地的习俗那叫守灵，杭剑锋要招呼前来吊唁的人，杭韶芬跟祁慧一块儿安置客人落座，又跟着请来的厨子忙活着晚饭。
所以灵就前剩了步衡一个人，不知道杭祁是出于什么原因，烧完纸钱后也没离开。
“我在这儿跪着是不是不太好啊？”步衡看了看四周凑拢杭祁指指他的脸小声说，“在你们这儿是不是不合规矩呀？我看你妈先前好像挺介意的。”
“没事儿，这会儿来的人多忙都忙不过来，他们也不会注意这些。”杭祁若无其事的说道，想了想抬头看了步衡一眼，补充道，“不过，你跟我们家没关系，跟着守对你也不大吉利，你要是介意的话……”
“我介意什么呀，”步衡摆手说，“好歹你爷爷走的时候拉着的人是我，我给他守也没什么。”
“他走的时候……”杭祁顿了顿问，“跟你说什么没？”
步衡摇头，“听你姑姑说已经两天说不出话了，本来想提前叫你回家的，你爷爷不让，怕耽误你学习，”步衡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灵堂深处，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讲。
“嗯？”杭祁看他。
“有件事儿我挺好奇的，当时没感觉，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就更觉得纳闷儿了。”
杭祁盯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步衡犹豫着凑近他小声说，“你爸把我拉进病床前的时候你爷爷撒开我的手了。”
杭祁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你姑跟爷爷说杭祁回来了，你爷爷撒开我的手一个劲儿摇头，张嘴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不过你姑听见了，听你姑那意思好像说的是‘不是’，步衡说完心虚的看了眼里面，“当时我觉得可能是老人家神智不大清醒不认人吧，也没多想，这会儿细想起来，心里无端端有些发虚。”
杭祁拧着眉也跟着他看向灵堂深入，沉思半晌后转过脸问步衡，“你是说，我爷爷知道你不是我？”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步衡往火盆里又扔了一沓纸钱，摇头道，“我本来跟你爸他们呆着就挺心虚的，又是那样的场合，一点儿风吹草动的就能往别的地方想了，大概是我想多了。”
杭祁没再吱声，他跟步衡的事本来也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原由，如果真如步衡猜想的那样，濒死之人或许真能看到些常人所不能见的也说不定。
有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步衡的猜测虽然没理没据，但杭祁却放在了心上，所以他烧纸钱的时候在心里就多说了几句。
“那是干什么的？”心里正跟爷爷解释着他跟步衡的这一奇特现象，冷不丁胳膊上被人拍了一下，步衡一脸稀奇的盯着院子大门外面的一行人问他，“他手里拿的那是……锣吗？”
步衡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锣，只在古装电视剧里见打更的用过，所以不是特别确定。
杭祁循声望去，果然见一个面包车上下来四五个人男人，两个上年纪的，三个中年人。
“锣鼓吧，”杭祁思忖了一下说，“估计是三爷爷请的。”
步衡不解，“这是要干嘛？”
“也是一种习俗吧，不过现在大多是老人还在请这些了，年轻人基本不弄这些，有的连灵堂都不设了，”杭祁说，“按老人的话说就是图个热闹。”
“图热闹？”步衡更不能理解了，这种日子，不是应该悲痛交加吗？怎么还图上热闹了？
“说是老人家生前没热闹过，走的时候就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走，”杭祁找了个小树枝在往火盆里戳了两下，把没燃烬的纸钱弄散了，“我也就小时候大爷爷走的时候见到过一回，估计一会儿吃了饭就得开始敲了。”
果然，那几个人手里拿的东西都不一样，除了锣以外还有鼓，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的步衡不大确定，有点儿像号。
“敲多久啊？”步衡问。
“整晚，”杭祁说，“白天敲得少，一般是晚上敲。”
步衡还准备问，白缙从里屋走了出来，话是冲步衡说的，“阿姨叫我出来叫你招呼客人吃饭了。”
步衡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白缙翻了个白眼，“你现在顶着谁的有心里没点儿数么。”
步衡抿紧了唇没接话，杭祁先他一步站了起来，“那我也不便再守在这儿了。”
客人不多，算上打锣的那几个统共坐了四桌人，好在院子够宽敞，估计那时候修房子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在院子里种花草什么的，这会儿除却中间的灵堂外四张桌子倒也放得下。
晚饭过后过来吊唁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步衡跟着祁慧屋里屋外的收拾，杭祁和白缙也没闲着，一开始杭韶芬还挺客气，一个劲儿指着步衡说，“怎么能让你同学干活儿呢，让他们玩儿去吧。”
“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杭祁一嘴接了过来。
步衡附和，“他们平时在家也干，没事儿的。”
白缙无力反驳，低头做事。
“你三爷爷那一家说是不走了，”步衡把桌上的一次性碗筷往垃圾桶里放，边放边小声说，“这么多人，你家……住得下吗？”
“镇上有宾馆，”杭祁等他捡完拿着布擦桌子，“我爸估计已经订好房间了，一会儿你抽空问问他，让他多订一间，一会儿送白缙过去。”
“啊，成。”
果然如杭祁所说，晚饭过后还没到一刻钟的休息时间，锣鼓就敲了起来，步衡头一回见这种阵势，去公路对面的垃圾箱倒垃圾的时候差点儿没吓得把垃圾桶一块儿扔了。
白缙也受到了惊吓，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帮着杭祁搬凳子，结果就给吓得把凳子砸到了脚上，好在是塑料的，除了有点儿小痛以外没构成什么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