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妈回了个电话才觉出饿来，他这一路过来就啃了俩干面包和一个玉米棒子，半道儿上就消化殆尽了。
杭祁熟门熟路的摸到厨房，想找找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剩菜剩饭饱个肚什么的，哪怕翻出一包泡面也成。
“给你妈打了电话了？”杭祁正把脑袋伸冰箱里一通翻，冷不丁身后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跳，脑门儿差点儿撞冰箱隔层板上。
杭祁翻了半天，食材倒是不少，几乎全是生的，能直接下口或者往微波炉里叮一下就下口的一样儿没找着。
“家里不做饭吗？”杭祁没回答父亲的话，挑了个此时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问题，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挺傻冒的，要不做饭冰箱里这些菜买来当装饰么。
“前几天你姑还弄两个菜，这两天连吃的心思都没有了，谁做？”老爸叹了口气，“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今晚换你姑和你姑父。”
杭祁关冰箱门的手一顿，从见到老爸再到他俩不得不提起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他一直没有主动开口问爷爷的情况，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以为自己不问就还能跟以前一样，兴许明儿爷爷就能出院带他去三道堰钓鱼了。
可有些事你越回避就越有人扯着你的头发让你不得不抬起脸直面惨淡的事实。
“想吃什么？”老爸破天荒的问他，问完见他怔愣着没有回答，径自拉开冰箱看了看，随后捡了两个鸡蛋出来，“煎蛋面成吗？不过我手艺一般。”
“啊，可以。”杭祁回过神点点头，干脆往后退了退站到一边看老爸忙活，印象里他跟这个生为他父亲的人并不很亲密，至少跟一般的父子比起来，像今天这种情况更是十几年难得一遇，他甚至不知道老爸还会煮面。
“有多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锅里兹拉拉煎蛋的声音没了，锅内升腾起一团团白白的雾气，杭祁看着雾气升腾里老爸被熏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出声问道。
老爸往碗里挑面出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才道：“浑身痛，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咳血，输营养液吊着。”
单薄的词句，却是句句戳心，杭祁背靠在门框上，只觉得那门框似嵌了层厚厚的冰一样，那凉意从后背一路窜到前胸，让他呼吸都有些没力。
爱情之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也不大相信那玩意儿，友情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却对亲情有着不一样的执着，执着到固执。
“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去医院让你爷看看，他应该很想见你。”老爸把面端到餐桌上，回身打了块垫子搁到了碗下面，把筷子递给杭祁，“料都在底下，吃的时候拌一下。”
杭祁接过筷子坐下闷头吃着，老爸没再说什么，只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转身上了楼。
杭祁很饿，这会儿却突然没了什么胃口，面条真的如老爸说的那样，很一般，甚至不怎么样，煮得太烂了，一上筷子就断成了截，可杭祁闻着又觉得格外的香。
他看了眼老爸上楼的背影，虽然一个背影看不出多少情绪，但或许是因为受爷爷这事儿的影响，老爸这次与他的相处模式倒是破天荒的和谐。
杭祁很给面子的把一大碗煮得稀烂的面给吃了个干净，最后还主动把碗和锅给洗了才上楼洗漱。
房间是一早就收拾好的，估计是他之前在家说过五一会回来的缘故，倒是省了不少事儿，杭祁洗漱完躺在颇有些陌生的床上，听着外面公路上偶尔路过的车声，想着今晚大概会是个不眠夜吧，却不曾想因为一路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脑袋一沾枕巾就睡着了。
不但睡得快，甚至连一个梦都没做，特别稀奇，甚至在半睡半醒间被电话声吵醒的时候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因为困意仍旧闭着眼，脑袋也因为睡意而没能完全清醒，几乎是下意识的寻着声音伸手摸索过去，摸到电话的时候虚睁了个眼缝儿对着屏幕划拉了一下，习惯性的点了免提把电话放到了枕头边。
电话接通的刹那，听筒里立时响起一个聒噪的男声：“我说大少爷，您这是出门了还是没出啊？”
杭祁蹙了蹙眉，“几点了？”
“离咱们约好的九点东站西广场门口见还有半个小时，”男声继续说，“别告诉我你还在床上！”
杭祁打了个哈欠慢慢睁了眼，盯着屏幕看了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名，随后眉头皱了得紧了，不怎么耐烦的问道：“你谁呀？”
“我靠！不是吧你！”那头的人似乎因为他这话气得不清，听筒里传出他因为生气而微喘的气音，看样子是在努力压着怒火，没等杭祁搞明白状况，那头的人又道：“您这是还在梦里没走出来还是故意的呀？我都没跟你算昨晚放我鸽子害我饿一晚上肚子最后只能靠喝白水以解饥饿之苦的账！你倒先跟我翻脸不认人了……”
杭祁被对方连珠炮似的一通嚎，没等那人嚎完就直接摁了挂机键，只当是大清早打错电话的人，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打算再接着睡会儿的时候，猛的想起今天一早得去医院看爷爷。
刹时睡意全无，杭祁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穿上拖鞋就打算往卧室外走，迈出两步就猛的顿住了。
不对。
屋里充斥着的浓重酒气不对。
身上的T恤颜色不对。
卧室的格局不对。
他猛的拉开卧室的门拔腿就往外面冲，冲进浴室的时候正巧碰到对着镜子化妆的人，他不管不顾的把人往里推了推，被推的人一个不防直接撞到了挂着拖把的墙上，顿时叫嚷了起来：“哎呦……臭小子，大清早吃错药了还是酒没醒发疯呢？”
女人嚷完见他只盯着镜子没反应，气匆匆的瞪着他又嚷了起来，还把手里的一杆子笔往他眼下晃，“看清楚！这玩意儿要再往下划拉一点儿你老娘这颗心灵之窗就被你这一推给戳暴了，跟你说话呢，”女人见他半天没反应，随手在毛巾架上扯了条湿漉漉的毛巾扔他脸上，“洗把冷水脸清醒清醒吧。”
直到女人心情极不好的骂骂咧咧出了狭小的浴室，杭祁瞅着镜子里眉头紧蹙一脸阴霾的脸，毫不客气的一拳冲镜子里的脸砸了过去。
看着步衡的脸因为自己的力道而四分五裂之后，杭祁并没有找到半点发泄怒意后的快/感，反而脱力般往后倒了过去，后背触到浸凉的瓷砖，如同昨晚靠在门框上听老爸说爷爷病情时差不多的凉意渗进四肢百骸。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