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祁自然知道步衡的意思，父母间再有不对，作为孩子却不能记仇，他那天把步衡带回家闹那一出，其实也就是想图个解气和畅快，如若换个时候，怕就不单单只是掀个桌这么简单了，那天他出此下策也算一箭双雕了。
杭祁没把车开回家，而是沿着滨江路来回开了三趟，直转到正午才停下来改了道。
站在这个家门口的时候，习惯性的掏钥匙才想起来，早在不久就他已经把钥匙留在了里面，自己身上压根儿没有这个家的钥匙。
他摁响了闹铃，等了大概一分钟才听到里屋走路的声音，而后是祁慧略显憔悴的面容。
要说杭祁半点儿动容没有是不可能的，再不亲也是自己的亲妈，这些年他努力维持这一家三口间合乐融融的假象气氛着实是累着了，但身为父母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这么一想，杭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不对的地方，那天突然宣布他跟步衡的事儿，可能把老妈给吓着了。
正准备说两句什么缓和下气氛，突然一个人影从客厅闪到了祁慧身后，他隔着微敞的门往外看了两眼，对上杭祁的眼眸后往后退了半步，紧蹙着眉，一副戒备的模样，估计是还惦记着那天被揍的事儿。
杭祁突然就想笑，然后就真的咧嘴笑了出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杭祁笑完把视线转向祁慧，“那我就不进来坐了，祝你们中秋快乐。”
说罢没给祁慧留下回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往外大步走去。
祁慧忙拉开门追了出来，脚上还穿着双居家拖鞋就一路追到了外面大门口，见杭祁已经戴好帽子跨上了车，忙出声喊道，“杭杭……”
杭祁没理，拧了拧油门。
“妈妈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
杭祁不想回话，油门轰得震天响，没等祁慧的话说完就蹿了出去。
手机放在裤兜儿里，紧贴着皮肤，震动得他那一块儿肌肉都麻了，也不知道响了多久，铃声唱了几遍，在杭祁把车停在步衡上班的电影院楼下时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了，在兜儿里翻了半天没找着烟，干脆找了家小卖部买了一包，随手在玻璃窗口上点的，也没问价，甩了张一百的出去就找回来二十五块，老板娘还笑眯眯的送了他一个打火机。
杭祁接过打火机就点了根儿烟叼嘴里，狠狠吸了好几口，把一支烟都快吸没了才觉得胸腔里舒坦了不少。
他站在路边，看着行行色色的路人，看他们或欢声笑语言笑晏晏或皱眉苦脸焦灼满面。
待抽完第三支烟，杭祁才摸出手机看了显来显，十三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短信。
杭祁没点开短信，直接把一键删除了所有信息，点开未接来电里的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是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接起来了，祁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疲惫，“杭杭……”
“妈，”杭祁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而后沉默良久，像是缓了好大一口气似的再次开口，“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您自己就是个律师，知道您现在的行为有多不妥，我不反对您找真爱，两个人过不下去了不用强求，”杭祁顿了两秒，才又道，“谢谢您跟老爸这些年为了我所做的努力，我已经成年了，那些努力自然也不需要了，那用谎言编织起来的家，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祁慧从来没听过儿子这么跟自己讲话，仿佛一夜间长大成人了似的，让她怔愣不已。
杭祁见那头久久不语，叹出一口气，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脸上面无表情，“我那天带步衡来家吃饭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故意气您和我爸的，”他顿了一下，留给对方时间消化，而后轻声说，“他是我男朋友，以后也会是我的家人。”
直到挂断电话，杭祁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象征性的湿个眼眶啊什么的，然而并没有。这些假想一样也没有发生，他只觉得刚刚心里充斥着的一团烦闷突然就一扫而空了，身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怡然。
步衡看到去而复返的杭祁愣了一下，好在这会儿不用检票，他快步朝他跑过来，把人拉到一边，“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陪你上班儿啊，”杭祁笑了笑耸耸肩，“你不说闲着也是闲着的吗，不欢迎我啊？”
“不是，”步衡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眼，随后微微蹙起了眉，“你心情不好啊？”
“啧，”杭祁忍不住啧了声，叹口气，“还真有点儿，要不请我喝杯可乐吧，缓缓？”
“嗯。”步衡没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转身就跟柜台的小唐要了杯冰可乐，点开手机软件边付款边往杭祁脸上又看了一眼，“我可能要一点才能吃饭，找个地方坐着等我吧。”
“行。”杭祁指了指休息区的沙发，“我坐那儿等吧，你忙你的，不用特地招呼我。”
步衡还真没那个时间去招呼他，今天周末，又是中秋连休，基本上学校和企业都放假了，又有几部赶着中秋上映的电影儿，今天可以说是忙得跟陀螺一样了。
晚上两人一起回家，步衡也没问杭祁今天中午是怎么回事，倒是快到家的时候，杭祁自己跟他说了。
步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俩的情况没有可比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会安慰人，犹豫了一会儿，他拉开头盔前的挡风玻璃，凑近杭祁的劲窝吻了吻他。
像蜻蜓点水般轻柔，杭祁却觉得无比满足。
花市那边步衡是彻底没去了，这个月下旬就得参加考试了，他得多花时间在复习上。
这种考试对一般的学生而言就跟送分儿似的，但对于两次高考失利的步衡来说，难度系数还是挺大的，各科八十分的分数也够他复习一阵子了。
“哎，你知道那天苏哲怎么回事吗？”下课间，步衡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回来，刚撕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张天成就拽着他胳膊问。
“能别拽我吗？”步衡睨了他一眼，“吃东西呢。”
“你知道吗？”张天成松开他，继续问。
“他怎么了？”步衡咬了口面包，有点儿干，又翻了袋酸奶出来。
“我哪知道呀，那晚我也没回……”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张天成不大好意思的低了低头，随后又道，“我是听李淇说的，他不是睡他上铺吗，好像是第二天回宿舍后就蒙被子哭，哭了一天。”
步衡咬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可能大概知道苏哲此举所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