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陈则年送易竹回家的时候，她站在公寓楼下，目光轻轻浅浅看着他。
“陈则年，你是黑社會么？”
他手搭在她腰上，极淡地弯了下嘴角：“不是呢。”
易竹点头，说：“再见。”
他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转眼间就拐进楼道里，没过几秒钟，电梯“叮”一声打开了。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等易竹家里的灯亮起来，她站在阳台上朝着他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顾斩住院了，李璨是隔天才知道的。
她去医院送鱼汤的时候，易竹正站在走廊里，跟派出所的警员做笔录，声音又轻又缓。
“那个人是毒贩。”
年轻警员抬起头，看她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斩昨天下午没去考试。”
“你跟踪了他？”
“善宁信想让他染上毒癮，顾斩不知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学校保安亭的海报上看到过。”
年轻警员眉头一皱，问：“你见过顾斩抽彩虹烟？”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顾斩跟善宁信是什么关系？”
易竹抿了抿唇，说：“这属于个人隐私，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年轻警员朝易竹伸出右手：“谢谢你的合作。”
“不客气。”
易竹目送警员离开，一抬眼，李璨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的位置。
她眼中带着怒色，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什么闲事都敢管？”
“如果没发现，顾斩会死。”
“这跟你有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易竹的脸冷漠下去，她也怔了怔。
里面顾斩已经醒了。
他听到走廊里，易竹跟李璨不断争论，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易竹安静几秒，侧过身给李璨让路。
“你不进去？”
“不了。”
李璨觉得好笑，“那你来干什么？”
“做笔录。”
“......”
医院附近的商铺有一家水族馆，陈则年的车就停在门口。
易竹走过去，车里没人。
她想了想，给陈则年打通电话。
对方正在通话中。
她电话没来得及挂断，见陈则年站水族馆的台阶上，一手撑着门。
“过来。”
他带她买鱼缸，等她挑几条喜欢的品种，把小金鱼放进去，又顺便抓一把彩色的石头。
易竹捧着鱼缸，样子有点呆。
陈则年看着她，说：“走吧。”
她后知后觉，“我不会养鱼。”
“会捞鱼么？”
“......会。”
“会投食么？”
“......会。”
“会换水么？”
易竹半低着头，闷不做声。
他眼角漾出一抹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死了换新的。”
听说，鱼的记忆生来只有七秒。
她看着鱼缸里，因为适应新的环境，变得焦虑不安的鱼群，长长呼出一口气。
......
他带她去逛商场，易竹捧着鱼缸，他想牵她的手都无处安放。
“放车里不行？”
她摇头，说：“温度太低。”
陈则年夺过她怀里的鱼缸，单手托着，另一只手牵住她。
一高一矮，举步前行。
最顶层是室内娱乐馆。
她对品牌服装，名包名表不感兴趣，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这里。
易竹盯着幕布上的背景看几秒，指着它说：“玩这个。”
密室逃脱，解迷闯关游戏。
陈则年排队买票的时候，易竹把鱼缸放到前台，坐凳子上脱鞋。
深蓝色的高脚袜，还没有他一只手大。
入口是扇窗户。
陈则年单腿跨进去，踩一片棉花里，粉色的背景，幼稚又可笑。
他稍稍一提，把她拎进来。
易竹踩着棉花，摸索着墙壁，四处找机关。
身后“咔嚓”一声，地板沿着缝隙两边分开，底下空间很足，是个地下室。
陈则年纵身一跃，稳稳站住脚。
他抬头，易竹正左右挪动，寻找适合跳下去的位置。
他张开手臂：“下来。”
易竹抿抿唇，站着没动。
他抬手看一眼表，催促道：“快点儿，有时间限制的。”
她闭着眼睛，一鼓作气跳下去。
陈则年抱了个满怀，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跟着我。”
易竹脸发烫，低低“嗯”一声。
她踩着他的影子，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封闭式空间，她感到一阵窒息的眩晕感。
脚步微顿，他回头：“怎么了？”
“透不过气。”
陈则年盯着她看，说：“应该是眩晕症，咱们先出去。”
易竹点头。
外面排队的人很多，见易竹和陈则年出来，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小金鱼死了一条。
陈则年伸手把尸体捞出来，扔进公用的垃圾桶。
易竹有点担心它们坚持不过三天。
他看出她在想什么，语气坚定：“不会。”
易竹在路上接到顾明渊的电话，那边男人温柔的嗓音，像秋天里的稻田。
“易竹，叔叔很感谢你。”
她无从适应，听顾明渊把话讲完，挂断电话。
一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去哪儿？”
“回家。”
他载她到公寓楼下，避开鱼缸攥住她肩膀，俯身在她唇角嘬一口。
易竹捧着鱼缸，面红耳赤。
他盯着她看，巴掌大的小脸干净又白皙，像剥了壳的鸡蛋，嫩的能掐出水来。
“早点休息。”
她顿了顿，点一下头。
“没什么跟我说的？”
易竹茫然的看着他，想了想，说：“谢谢。”
“谢什么？”
易竹话到嘴边，生生转了个弯。
“谢谢你给我买小金鱼。”
“还有呢？”
“没了。”
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清淡的面孔像一把枷锁，牢牢将他囚住。
甘之若饴。
易竹低头看鱼缸里的小金鱼，说：“我该走了。”
他默了默，点头。
易竹从车里下来，感受身后的视线，一直驻留在她身上。
没人告诉她，有一种牵绊叫依依不舍。
天逐渐黑了。
她躺在沙发上看微信，群里有人发照片，艾特了易竹。
那是一张背影图，照片上的女生留着不长不短的直发，男人身形挺拔，与他十指相扣。
[惊现狗仔队爆料。]
[楼下围观。]
[好一波狗粮，佩服佩服。]
易竹点开照片，抓拍的角度刚好，她和陈则年并排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