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竹小时候家里亲戚缘寡淡，她没去乡下生活过，听同龄人夸大其词的讲述那里美若仙境，心里一直都有着期待。
这里的每一栋房子，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庄稼，都仿佛无数次在她脑子里幻想过，巧妙融合。
她站在窗外，能听见孩子们朗读课文的声音，盖过外面的风声，有人赶着羊群路过，视线里一片软绵绵的白。
下课铃声震耳，沈瑜笑着从教室里出来，身边围绕着几张稚嫩的面孔。
“竹子，你来了。”
易竹倚着墙，她穿得跟沈瑜差不多，却仿佛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孩子们对她望而止步，满脸好奇。
沈瑜说：“可爱吧？”
她摸了摸脚边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那姑娘怯生生的看着易竹，模样乖巧，像只小兔子。
易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点头。
沈瑜挽着她手臂，说：“我带你四处转转。”
微风吹来，她浑身清爽。
沈瑜边走边跟她聊：“这些年阿年惦记着你，惦记的都快发疯了，做梦说胡话喊的都是你名字。”
易竹问：“他上了哪所大学？”
沈瑜翻了个白眼，说：“他哪是上大学的料，毕业以后直接跟东子去了警校，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不到三年就转正了。”
“那你呢？”
沈瑜笑容逐渐淡了，“我没他们那么幸运，喜欢什么都可以自己做选择，竹子你能懂吗？”
易竹抿抿唇，说：“你喜欢这群孩子。”
“这是唯一支撑我的动力。”
兜兜转转，又回到校园里。
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坐石凳上看童话书，安安静静的，不哭也太闹，懂事的让人心疼。
沈瑜顺着易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这孩子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就一个爷爷，瘫痪在床，是她一直照顾着。”
易竹不由得想起，城市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都是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宝贝，说话都不敢用力，怕吓到她们。
她走过去，蹲在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很怕生，求救的目光看向她身后的沈瑜，被易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头发。
“别怕，我不是坏人。”
易竹低头，看到上面标注拼音的童话书，题目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你喜欢看书？”
小姑娘低着头说：“我喜欢听故事。”
易竹不在说话，她把脸转向一边，有点于心不忍。
沈瑜看出她情绪不对，竟然笑了出来。
“心疼了？”
她没否认，“是有点。”
沈瑜说：“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后来时间长了，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就习惯了。这里跟她家境差不多的孩子，不在少数。”
这世上每个人都不见得活的有多好，至少她还有爷爷，总好过孤零零的一个人。
......
陈则年忙的脱不开身，他几次想给易竹打电话，都忍住了。
他这才发现，他高兴的早了。
苗壮尸体连夜送回老家，他老婆绝望的差点疯掉，孩子懵懵懂懂的躲在门后，一脸警惕。
周健心里不是滋味，有心安慰几句，意识到太多余，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转头寻找陈则年，对方蹲在墙根底下，烟火忽明忽暗，远远看着这一切。
周健走过去，说：“阿年，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不同意也没人怪你，谁都能理解。”
陈则年把烟摁灭，从地上站起来：“走吧。”
周健知道他什么脾气，没在劝。
当年陈则年刚步入社会，或许跟他本身的经历有关，看起来总跟别的青年有很大不同。
在警校里，除了宋梓东他谁都不接触，脾气暴的像炸桶，一点就着，说动手就动手，把人揍的爬不起来，还不忘提醒宋梓东打120叫救护车。
周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做事有一套的人，有底线有原则，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到他头上去。
车里气氛有点沉闷，陈则年一直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周健路上给局里打电话，中途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又挪开。
“好，那就这样。”
陈则年把脑袋转过去。
周健说：“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只顾着谈情说爱。”
陈则年低低“嗯”一声，心情复杂。
他彻夜未眠，天亮前洗个澡，换了身衣服，给宋梓东和石磊打电话，七点钟左右小区外面会合。
石磊捧着一大束玫瑰，脑袋被挡的严严实实，宋梓东在一旁直嫌弃。
“我说你俗不俗？”
石磊挑了挑眉，说：“你有办法？”
“瑜儿就喜欢毛绒玩具，你买花屁用没有，她肯定随手就扔一边，看都不会多看。”
陈则年走过去，车钥匙扔给他。
“你开。”
他穿深灰色呢绒大衣，休闲裤下裹着双健硕的长腿，头发刚剪过，根根竖立。
石磊随他上车。
宋梓东开车比陈则年慢半拍，石磊比他心急，催促道：“照你这么开，中午都到不了。”
“阿年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都吃到嘴了，我这还没开过荤呢，能不急么？”
宋梓东笑着问：“你就知道阿年吃到嘴了？”
石磊有点惊讶，他多多少少从宋梓东那个大嘴巴听到点有关易竹和陈则年之间的事，在一起两年，竟然也忍得住？
他朝着陈则年竖起大拇指：“这是真高手。”
陈则年不搭理他俩，心思都飞了。
黑色捷豹开进田家村的时候，沈瑜正在上课，易竹坐她办公室里织围巾，灰白格的，款式一看就是送男人的。
下课铃声还没响，外面先热闹上了。
易竹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顺着窗户往外看。
宋梓东和石磊趴着窗户瞅，沈瑜气势汹汹的从教室出来，抬起手笔直的指着她这边。
陈则年顺势看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易竹：“......”
她暂时停下手里的活，推门走出去。
宋梓东和石磊朝着他招手，“嗨，竹子。”
易竹仰着头，问：“怎么来了？”
陈则年手伸过去，勾着腰把人往怀里带，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体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