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狂风呼啸。
哈尔滨出站口,地面结了冰,易竹小心翼翼的踩在冰上,嘴里呼出的热气聚成一缕白烟。
“襙,真他妈冷!”
沈瑜与易竹靠得最近,手臂挽住她胳膊,不客气的捏了两下。
“真瘦啊,你怎么做到的?”
在火车上有幸见证了易竹惊人的食量,绕是沈瑜对食物不感兴趣的人,也被勾起了几分食欲。
狂吃不胖是种病。
遭人嫉妒。
易竹耳朵被冻得发木,寒风刺骨,钻心的冷。
宋梓东拿手机订附近酒店,临近春运,几乎所有住宿的地方都没有空余房间。
沈瑜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易竹视线一暗,是陈则年不动声色站在她前面。
他像座山似的,以一己之躯,无意中替她挡住全部风雪。
“烟给我。”
宋梓东腾空抬头,问:“咱住哪儿啊?”
沈瑜挂了电话,直接坐行李箱上。
宋梓东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给他,听沈瑜说:“这事儿不是交给你办么?到底还行不行。”
“我说姑奶奶,你倒是给我点时间,你看看我,手都冻得快要没有知觉了。”
话锋一转,宋梓东嬉笑着凑过去。
“要不,你给哥暖暖?”
小腿被沈瑜结结实实踹了一脚,他穿得厚,这一脚看似力道不轻,实际上也没有多疼。
但他装腔作势喊疼演的逼真,还真把沈瑜给唬住了。
“真踢疼了?”
陈则年冻得腮帮子都开始疼,对宋梓东横眉竖眼。
“还他妈有完没完?”
前一秒还弓腰捂着小腿喊疼的宋梓东,下一秒立马像没事人似的,随意点开一家酒店。
他手伸过去,问:“要不......就这家?”
陈则年不耐烦的低头扫了眼,眉心突突直跳。
“你确定?”
宋梓东见他神情不太对劲儿,仔细一看。
“我襙!”
金道情趣酒店。
春节期间,全部打8折。
优惠多多,福利多多。
沈瑜指着宋梓东,笑得前仰后合。
手机上登录记载的酒店没有位置,四人沿着车站,一直往北走,寻找位置偏僻,不容易被发现的小旅馆。
二层老楼,前后都是住宅小区。
牌匾上端端正正刻着旺夫旅馆四个大字,门庭清净,玻璃门落了层霜。
还挺暖和。
宋梓东替沈瑜拖行李,堆起笑脸:“竹子,咱暂时先住这儿成吗?”
“我没意见。”
比这更差的环境,她都住过。
这里,算好的。
房间比他们想象中更窄一点,过道拥挤,不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宽度。窗台积了层灰,浴室里充斥着潮湿的气味。
陈则年斜倚在门上,眼睛漆黑。
沈瑜抱胸靠墙,勾起唇:“你就让咱们可爱竹子,住这么个地儿?”
宋梓东:“......”
他能有什么办法。
易竹抽走一把房间钥匙,说:“我出去逛逛,认认路。”
似乎从火车上开始,她情绪就始终低落,能感受到她消极的情绪。
陈则年余光扫了眼她钥匙上的门牌号码,随手拿起与她号码相邻的,搁在口袋里。
“等等一起。”
易竹没反应,也没拒绝。
她是想要避开顾家人和李璨,所以才突然决定出来旅行。
尽管如此,毕竟是团队旅行,她不能表现的太不合群。
哈尔滨之所以被称为冰城,是因为这里到了冬季,冰雕总是精雕玉琢,能轻易博人眼球。
易竹站在冰雕下,身旁站着陈则年。
她一言不发,浑身竖刺。
陈则年从开始就看着她,路上什么也没说,看似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实则易竹始终没有逃过他的目光范围。
这种程度上的跟随,与其说是跟随,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陈则年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能让他管的事,一定不是闲事。
他是专程出来保护她的。
为什么?
易竹心中的燥郁逐渐被疑惑取代,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
冰雕入口处有卖糖葫芦的商贩,易竹多看两眼。
她上次吃糖葫芦,是在什么时候?
七岁?还是八岁?
那时候李璨还是李璨,易振的妻子,易竹的母亲。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原本完整美满的家庭,随着时间被散的七零八碎?
“给。”
易竹被他挡住视线,眼前多出一串红彤彤的山楂冰糖葫芦,凝固糖浆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着诱人的光耀。
易竹鬼使神差的张嘴,咬了一口。
她腮帮子鼓囊囊的,牙齿咔嚓咔嚓直响。
“谢谢。”
他不问她为什么情绪低落,耐心陪着。
她不问他为什么陪着,他给的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相当默契。
一串糖葫芦吃干净,易竹意犹未尽。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穿着深棕色过膝羽绒服,站在一米八四的陈则年身旁,堪堪到他肩膀。
真矮啊。
易竹绕着冰雕,幼稚的企图用指尖微弱的余温融化掉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层浅浅的薄冰。
她指尖被冻到没有知觉,冰雕未变分毫。
陈则年侧着脸看她,那目光......
她觉得自己或许被嘲笑了。
深夜,易竹彻底失眠。
小旅馆隔音不太好,她平躺着,睁眼看泛白的天花板。
能听见隔壁哗啦啦的水声,是谁在洗澡。对门传来男女激烈的争吵声,似乎在吵架。和断断续续的打鼾声,分不清具体在哪个方向。
隔壁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往旁边走两步。
易竹扭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响了三声,跟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你有事么?”
外面停顿一会儿,传来低沉男声:“借点洗发露。”
易竹去浴室拿整瓶,直接开门扔给他。
陈则年下意识伸手接住,抬头。
“还没睡?”
废话。
易竹是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她能轻易掌控自己休息和自由活动的时间。
失眠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陈则年站在门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身上还渗着水,雾气蒙蒙的,走廊比房间低几个度,就这么站着,也不怕冷。
易竹垂下眼,软着声:“不回去吗?”
陈则年眸子一沉,听她又说。
“走廊挺冷的,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