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后,端午节放假三天。
沈瑜去易竹家里接她,站在防盗门的外面,听屋里传来巨物落地的碰撞声。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是不是你妈教你的?她不要脸,生出来的女儿也不要脸。”
混乱一片,却没有哭喊声。
沈瑜颤抖着掏出手机,给陈则年打个电话。
她有种预感,今天就算易竹被打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低头服软。
陈则年是爬楼梯上来的,电梯始终停楼顶,外面停辆搬家公司的货车,横在楼道口。
他微微喘着气,拳头抵在防盗门上。
“开门。”
里面砸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有人站在里面问:“谁?”
陈则年偏头看一眼沈瑜,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保持冷静。
“您好,我是易竹的同学,来还钱的。”
易振透过猫眼弯腰往外面看,确实站着个小姑娘,他被捞出来的那天,这姑娘也在。
“你等等。”
陈则年皱了一下眉。
易振把易竹推进卧室,警告的看着她:“别给我出声,你知道我不愿意为难其他人。”
易竹倚着墙,安静站着。
卧室的门“砰”一声关上,她被易振反锁在里面,钥匙被抽走。
又有什么用?
她只要敞开嗓子喊一句,外面的人就一定有办法把她弄出去。
易振想不到吗?
不,他当然想得到。只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金钱对于一个毒癮发作的瘾君子来说,究竟有怎样的吸引力。
易竹浑身都在抖,她有一瞬间是害怕的。
她怕易振失去理智,怕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更怕她会死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
家里被翻的底朝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易振跨过这些障碍去开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拿到钱。
他对外面仍有防备,那是为剩不多的理智在提醒他,这种做法实际上并不能让人感到踏实。
但他快要被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折磨的快要疯掉了。
只一瞬间,就打破他所有的顾虑。
防盗门推开的那一刻,易振下一秒被人摁在墙上,他话还没说出口,活生生挨了一拳。
陈则年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易振被他打得弓着腰,胃里一阵翻滚,直接“噗通”坐地上,吃的东西差点吐出来。
“易竹呢?”
上一秒还娇俏的小姑娘,这会儿踩着他手背,浑身重量都集中到那一处,钻心的疼。
易振喉咙里挤出尖锐的惨叫声,颤抖着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摸出卧室的钥匙。
“别......别打了,易竹在里面。”
沈瑜动作粗鲁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钥匙,眼神阴恻恻的。
“竹子要有什么意外,我让你偿命。”
陈则年单脚踩着他,目光寻着沈瑜的身影看过去。
易振试探着想要爬起来,他脚上力道一重,压的他透不过气,憋的脸色涨红。
沈瑜慌慌张张把门打开,易竹蹲坐门后,安安静静的抱着双膝,抬头看她。
那一瞬间,沈瑜突然知道了什么叫绝望。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如果不仔细看,与平日里没有很大区别。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得见,却好像置身事外,根本不在意结果。
不用难过,不用回头。
人有万般能耐,终也敌不过天命。
“竹子,你没事吧?”
易竹缓缓抬起头,她漆黑的眼眸沉静中如一汪死水。
沈瑜绷着脸,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外面易振扯着嗓子朝卧室喊:“竹子,爸爸也没对你做什么,你让你这位同学先放开我。”
底气十足,没有半点悔恨之心。
沈瑜替易竹收拾行李,恶狠狠的“呸”了一口。
“就是个杂碎。”
易竹拉住沈瑜忙碌的手腕,摇头:“算了。”
她躲到哪里,都改变不了他是她父亲的事实,早晚还是要解决。
只是她不想,就这么把易振送进去。
......
李璨骂骂咧咧挂了电话,拎着车钥匙就往外面走。
顾明渊眼疾手快拦住她,叹了口气:“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别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李璨深深呼出一口气,沉声说:“易竹知道了。”
轻描淡写五个字,顾明渊却听懂了。
他其实能看出来,李璨有多在乎这个女儿。
他们赶到华康小区的时候,顶层那户搬家的住户已经搬走了,地面积聚一层尘土,和破破烂烂的防尘塑料布。
李璨闷着头往电梯里冲,捋胳膊挽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小产后身体恢复的并不算好,人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凹进去,深棕色眼睛看起来特吓人。
易竹的公寓敞着门,里面的人都很沉默。
易振一直想要找机会离开,偏偏身旁的男人不动声色挡住他去路,分明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易竹半低着头,情绪低落。
李璨从外面冲进来,一眼看到坐沙发里的易振,和地上乱糟糟的破碎物,勃然大怒。
“易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欺负我女儿?”
她像个泼妇似的,披头散发扑过去,扯着易振的衣服,巴掌朝着脸上招呼。
易振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他不耐烦的推了李璨一把,反而激怒了暴躁中的女人。
“易振我告诉你,离了婚易竹归我,以后女儿和我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你少仗着这层血缘关系,就整天跑我们娘俩面前添堵。”
易振被揍的心里憋屈,本就窝着火,抬头看见站边上的顾明渊,一身西装得体,更是火上浇油。
“你还要不要脸了?真以为你这破烂货离了我,还有人愿意真心跟你在一起?”
李璨气得嘴唇都在抖,尖锐着嗓子叫喊:“易振,我他妈杀了你!”
眼见情势失控,顾明渊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李璨的腰,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冷静点,别被他三言两句左右了思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想想易竹,她还需要你。”
到底是被她费一番心思調教过的男人,李璨逐渐冷静下来,才想起去看易竹的状况。
“竹子,过来让妈看看。”
易竹坐着没动,她站在旁观的角度,眼神冷的能结冰。
“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