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坐着两个警员。
一个低头认真做笔录，一个操着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易竹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为什么会去那家KTV？”
“救人。”
“为什么不报警？”
“怕来不及。”
“刘邵奇都对你做了什么？”
易竹的答音暂停到这里，她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他。
警员问：“怎么不说话？”
“那家KTV有监控，过程都在里面。你想我给你详细讲一下，他是怎么对我施暴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刘邵奇对易竹做的事，早已经超出施暴的界限。
警员顿时觉得有点尴尬，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易竹话外的意思。
“当时陈则年对刘邵奇构成故意伤害的时候，你也在场对不对？”
“什么叫故意伤害？”
她情绪突然变得有点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警员面前。
“如果不是陈则年，我现在已经名声扫地了，他不把刘邵奇制服，今天死在那家KTV的就可能是我们。”
“你的意思是他正当防卫？”
易竹不想在废话，一句废话都不想说。
警员看她几眼，态度放缓。
“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刘邵奇也会负起法律责任，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易竹点点头，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你的配合。”
另一边，警员在陈则年那里也碰了钉子。
“你是怎么找到那家KTV的？”
“有定位。”
“为什么不报警？”
“怕来不及。”
“你跟隔壁被害的女生是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
警员“啪”地拍了下桌子，神情严肃：“请你端正态度，我们现在充分怀疑你有故意伤人的嫌疑。”
陈则年从喉咙里沉沉嗤一声，看他的眼神跟看个傻逼似的。
“监控录像摆在那，你是眼瞎还是眼瘸？”
警员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不配合我们调查就是在妨碍公务，是不是想拘留？”
陈则年腾地踹了一脚凳子，眸子沉的吓人。
“知道如果我不去，她今天会是什么下场吗？”
警员感到一阵憋屈。
他屡屡碰壁，偏生对方还都占理，口供跟提前商议过似的，说得都基本上一致。
而他们口中罪不可赦的人，此时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到底谁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最终陈则年和易竹毫发无损的从派出所出来，陈远山替易竹担保，连找她家长的事都省了。
赵嘉铭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没能缓过神来。
“谢谢叔叔阿姨。”
她神情不卑不亢，哪怕是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后，仍旧保持着最稳定的心态，坦然站在他们面前。
陈远山对易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笑着说：“小姑娘，勇气可嘉。”
易竹对陈远山提出送她回家的事，礼貌拒绝，与他们道别。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愈走愈远，直到被十字路口人山人海的群体吞没，陈则年才缓慢收回视线。
陈夫人脸色极不好看，她催促陈则年上车回去，一边不满的嘀咕：“这小姑娘也忒没个分寸了，今天要真出什么事，你让我跟你爸怎么办呐？”
“行啦，那监控你也看了，要不是人姑娘拦着，照阿年的脾气不出事才怪呢。”
“那不也还是因为她，阿年才掺和的这趟浑水。”
陈则年皱着眉，“有完没完？”
“你这孩子......”
“前面停车。”
陈远山把车停路边，车门“咣当”一声，陈夫人朝着他气急败坏的喊：“你可真是有出息，能耐走了就别回来。”
陈则年头也不回，留给她一个坚毅的背影。
陈夫人锤了一下驾驶座：“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陈远山哭笑不得，“这怎么能怪我呢？”
“他让你停车你就停车啊？”
“那臭小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回去你们俩也是吵个没完，还不如都互相冷静冷静。”
陈夫人讲不过他，干脆把头转向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
赵嘉铭跟着易竹走，他整个人都霜打茄子似的，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易竹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说：“我不送你上去了。”
赵嘉铭眼睛有点红，“小老师，对不起。”
她摇摇头，问：“为什么跟刘邵奇的弟弟发生冲突？”
赵嘉铭这会儿什么脾气都不敢有，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赵嘉铭是个孩子精，在班上人缘特别好，就算成绩不理想也讨老师们喜欢。而刘邵奇的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小小年纪就整天嘴上喊着打打杀杀的。
他不愿让赵嘉铭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私底下跟赵嘉铭约战。结果说好了一对一，刘邵奇的弟弟却喊来刘邵奇助阵。
赵嘉铭低着头，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小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易竹目光淡淡落到他身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资质浅薄，能带给他为数不多的学习经验，却不能像个资深的长辈，教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赵嘉铭抓着易竹的手臂，“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她摇头，“不会。”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她给出的承诺而安心，信誓旦旦的对她说：“我以后保证不随便跟人约架，他来找我我也不理他，行不行？”
这大概就是最纯粹的天真。
易竹犹豫半天，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回家吧，别多心。”
这一句比什么都管用，赵嘉铭放心下来，却没急着走。
“小老师，你以后想当什么？”
易竹表情瞬间变得迷茫，她以后能做什么？
赵嘉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你也不知道。”
他一步三回头的往家走，急匆匆到阳台去找易竹的身影，发现她还站在原地，阳光把她的影子无限拉长。
易竹像是知道他趴在阳台上看，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赵嘉铭的母亲，就像她不希望李璨和顾家人知道，包括顾严契。
至于她以后想做什么。
就听天由命吧......
她曾经的梦想，被亲手扼杀在懵懂无知的年少里，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