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贵妃母子间的鸡飞狗跳,陵王府的夜晚,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伯思和仲熠被赵宫尹罚抄文章,林玉慈心疼,亲自陪着在灯下给小哥俩研墨。
“娘亲,这些脏活儿让下人们做就行,您何苦亲自上手?”伯思不忍,看着林玉慈白皙玉手上点点墨汁劝道。
“古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你们的娘亲女红不行,也只有做些脏活累活了,你们可别嫌弃。”
林玉慈开玩笑,小哥俩听了纷纷扬眉笑了起来。
另一边在灯下看书的沈铎严,头也没抬,揶揄道:“那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就是把那墨汁研成一锅粥,他们俩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啊?太浓了吗?”林玉慈第一反应,自己又失误了,忙端起砚台细看,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浓。
她瞬间有些丧气。
“没关系,加点水就好了。”伯思一边宽慰,一边从旁边舀了一小勺的清水倒进去,“这不就好了嘛?”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墨条,自顾自研了起来。
“明天把文章交给宫尹大人的时候,咱们可得特意告诉他,这可是我们娘亲亲手磨的墨,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仲熠语气很是自豪。
林玉慈瞬间心情大好,满血复活,抢过来墨条,手上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赵宫尹和佟少尹,你们觉得他俩怎样?”
沈铎严假装无意发问,放下手中的书,严肃认真地看着两个儿子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嗯,宫尹大人比较严苛。”伯思用词谨慎。
“赵宫尹何止严苛,简直是铁面无私,额头上刻个月牙,都能到开封府去升堂了。”
仲熠撇着嘴,一副又害怕又嫌弃的表情,提到佟银河时,则换上一副笑脸,“佟少尹就好多了,和蔼可亲,很有师长风范。下午寻回来太子爷,他还在宫尹大人面前替我们求情来着。要是夫子们都像他一样,我们就有福了。大哥,我说得对不对?”
伯思点点头,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夸张,倒也算是实情。
沈铎严一听,心里有点着急,“文华殿的那些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现在还看不透彻。你们可千万别妄下决断,轻易跟人掏心掏肺。赵宫尹我现在还不知道底细,那个佟银河,我肯定他不是好人。”
“啊?”
“怎么会?”
小哥俩完全不相信。
“他跟娄裕走得很近,怕是娄裕安插在文华殿的爪牙。”
“爪牙”一词,一听就不是好词。和蔼可亲的佟少尹,怎么能是坏人呢?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爹爹又不会骗人,他们瞬时气馁,霜打的茄子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除了佟少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面孔,看着就让人生厌。”
“他们只顾着太子爷,哪怕太子爷犯了错,也不舍得罚他,反而拿咱俩出气,真是不公平。”
……
两个小家伙牢骚满腹,听得林玉慈心惊肉跳。
沈铎严一边劝他们小心行事,一边又得鼓励他们,这尺度也是相当难拿,所以,一时也顾不上宽慰林玉慈。
夜深人静,夫妻俩才有空仔细打算一番。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他们俩进宫伴读。”林玉慈十分后悔。
伯思、仲熠入宫,无异于让沈铎严把软肋示人。受制于人,着实被动。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沈铎严声音沉沉。
“明白什么?”
“伴读这事儿,咱们肯定是躲不掉的。他们双方势力都要拉我下水,从我身上突破不了,必然会从孩子身上入手,这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方法。换句话说,咱们虽然躲不过,也不见得就都是坏事。”
“伯思和仲熠入宫做了人质,难道说还是好事儿?”林玉慈讽刺意思明显。
“伯思性子稳,善于筹谋布局;仲熠动作快,手脚功夫出众,两厢互补,也算完美。让他们多多历练,以后定然受惠。”
“可是,再怎么说,他们年龄摆在那,如何跟那些老家伙们周旋?肯定是已经吃亏了。”
“吃亏?倒也未必。”
林玉慈对沈铎严的自信很是费解。可这些大事儿面前,她的信息和看法,大多是从沈铎严那得来的。想要反驳,无从下手,只好放弃。
她沉默着望了一会儿头顶黑黝黝的虚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明儿咱俩进宫吧。”
“进宫做什么?”沈铎严纳闷。
“他们把你拖下水,咱们呢,就把秦月拖下水。”
沈铎严一愣,犹豫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合适?难道你还等着人家的刀架到脖子上时,才告诉秦月你真正的想法吗?”
沈铎严皱着眉,下不了决心。
把他的打算都告诉秦月?万一她不认可怎么办?到那时,无异于给自己树了一个劲敌。
“她看着往日情分,跟咱们走得近些,可不代表,她就会义无反顾支持咱们,支持……我。”
沈铎严的担忧不无道理。
秦月乃是段太尉的后人,段太尉当初可是忠君爱国的典范,不管龙椅上坐的是昏君还是明君,他都义无反顾支持。
沈铎严怕,怕秦月也是那样的人。
如若走到最后一步时,即便秦月反对,沈铎严也有对付她的法子。可现在计划尚未实施,一切还未有定数,如果秦月反对,怕是不妙。
无异于还未开战,己方阵营先起内讧,给娄裕送人头了。
沈铎严半天不说话,林玉慈等了好一会儿,哈欠打了两三个,实在困得支撑不住时,方才喃喃说道:“咱们明儿入宫,先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她支持,那自然好;如果她不支持,那咱们提前给她透点风,也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可是,前阵子因为义云的事儿,她恼着我,我怕她……”沈铎严有点担忧。
“她这人最是耿直,恼着你,却不恼我,明儿我亲自跟她说。”
林玉慈打个哈欠,“天儿不早了,快睡吧。”说完,翻过身去,没了声响。
沈铎严抬手枕在脑后,有点幽怨,又有点羡慕。
这样没心没肺也挺好,不像他,最近总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