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伤?”伯思紧张问道。
“像是牙印。”
彩之嘟着嘴,“我问过她,她说是猫咬的。可我看着不像。咱们府上又不是没养猫,猫儿那牙长什么样儿,我也是见过的。”
“你快说说,怎么个不像法?”仲熠着急。
“她手上那牙印,整整齐齐,圆丢丢的。猫的牙什么时候长得那般整齐。”彩之抬手,在自己虎口处比划了一下,“就在这个位置,这么大的一口牙印。”
仲熠心急,抬手就把自己的手腕子伸进了嘴里,“是不是这样?”
彩之探过去小脑瓜仔细端详一会儿,“比你这小,牙也比这细。”
不用再细问,伯思心里的假设,已经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自从娄贵妃败落之后,二皇子就搬到了启秀宫。又因着陆嬷嬷常带了太子过去玩,一来二去便熟识起来。
小孩子没有防备之心,谁给块糖就跟谁走,也不会想到糖里是不是包了砒霜。
那日中午,趁着启秀宫下人们赶乌鸦的功夫,太子沈益德从狗洞里爬进去,悄无声息领着二皇子再从狗洞里原路出来。
二皇子误以为太子好心陪他玩,于是,不声不响,欢天喜地,跟在沈益德之后,不知不觉落入危险境地。
此次事件唯一的难点,便是把人悄无声息给弄出启秀宫,剩下的一切简单至极。
陆嬷嬷在启秀宫外接应,见了二皇子,便抱着他去了偏僻的景阳宫。
杀人不用刀斧,只一个小小的门海便成。宫里都有章程,门海里的水每日得加热,万不能冻上。
且冬日里门海上边都盖着棉毯子,只要不发生火灾,很少有人揭开来瞧。如若搜寻不仔细,一旦错过,便只能等到明年开春才会发现。
到那时候,别说有用的线索,就是没用的线索,怕是也剩不下几根了。
如此串联下来,伯思额头渐渐冒起一层冷汗。陆嬷嬷这个歹毒的妇人,简直是心如蛇蝎。
当然,这主意到底是她出的,还是怜妃出的,并无从考证。左不过她们主仆,一个赛一个恶毒。
两位皇子虽不是同母所生,好歹也算是兄弟,当真只能你死我活才行吗?
想到这,伯思不由自主转头看了一眼仲熠。怀疑和恐惧,让伯思心头产生一丝裂痕。
仲熠意识到伯思眼神复杂,忙摆摆手,解释道:“大哥你可千万别瞎想,他们兄弟跟咱们兄弟,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咱们是一母同胞,他们同父异母,自然是不同的。”彩之的理解有些肤浅。
“不不,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咱们之间素来是互相帮衬的,断不会走到那一步。你看,你当世子这事儿,我就没放在心上,没跟你争,对不对?”
仲熠一摊手,颇有点不事权贵、视金钱如粪土的豪侠之气。
“如果有朝一日,摆在面前的是比世子这个称号更有诱惑力的东西,你还会如此淡然吗?”
沈铎严试探着问道:“比如,太子之位,亦或皇帝之位,真到那一天,你伸伸手便可获得,到时你还会如此豁然大度吗?”
“爹爹”,仲熠尾音拐了一个好听的调调,嘟嘴看向沈铎严,“太子之位有什么好争的?皇帝之位又有什么好抢的?桐安叔以前说过,皇帝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也不能说自己喜欢的话,长大了也不见得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的人生,早已经被人给设定好了,傀儡一样的日子,谁会觉得有趣儿?”
“虽然有限制,但皇权无边,能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呀。普天之下,唯天子独尊,万人敬仰,世人皆得叩拜。这样的日子,不好嘛?”沈铎严又问。
仲熠挥挥手,“这些都是面子,不重要。您和娘亲都是知道的,我这人从不爱面子,我也不要被人架得高高的,过没有自由的生活。
这苦差事大哥要是想做,就让他做吧。到时候我提笼架鸟,哪有好吃的去哪儿,哪儿有好玩的去哪儿,那样的好日子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呢。”
沈铎严扶额,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有当纨绔的潜质。
关键是,好像在仲熠心里已经认定,这样无所事事的纨绔日常,竟然是他心向往之的好日子。
疏忽了!
教育还需努力,一日不可松懈呀。
他扭头看伯思,“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当皇帝不算好差事,只是我对吃喝玩乐并没什么兴趣,到时候如果实在没人当,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试一试。”
说得如此委屈勉强,你可知道天底下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要谋得这样的尊贵吗?
旁的不说,娄裕便是现成的例子。
教育任重道远,沈铎严深感肩头压力重大。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林玉慈,大号废了得练小号,看来生育计划得重新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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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麻阴天儿。
天空滚着一层灰突突的乌云,偶有一阵风过,把屋顶的积雪吹落,飘飘洒洒,给人以又下雪了的错觉。
怜妃志得意满,一大早便梳妆打扮一番,早早地牵了太子沈益德的手,来到了养心殿外。
意外的,皇帝并没有立即宣他们母子进去,而是任他们在寒风中站了一刻钟,这才宣召。
“臣妾叩见万岁爷,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怜妃恭恭敬敬叩拜。
沈益德的反应依旧慢半拍,等怜妃说完,方才跪下喊道:“儿臣叩见父皇,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地磕头,心头却狂跳不止。
龙案后那个形容枯槁的人,真的是他的父皇吗?
好像上次被封为太子,跟着母妃前来谢恩时,父皇并不是这样的啊。
他暗暗地扯了扯母妃的袖子,小声嘀咕两句。
怜妃一下甩开他的手,朝他瞪了一眼。
皇帝阴寒无力的声音,在怜妃头顶响起,“怜妃,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句话开头,便是要问责啦。实在是出乎怜妃的预料,她壮着胆子问道:“臣妾愚钝,还请万岁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