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小周通了个宵才把离婚协议改好发给杜秋怀,第二天来上班这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师父听说你轮胎昨天被扎了。”
人一迷糊就容易说错话,小周原本是想关心慰安一下她师父,但一迷糊就暴露了她内心的兴奋。
“你这语气也太兴奋了吧,周阿敏”杜秋怀一边飞快地打字一边说道,“协议继续改,有问题的地方已经给你标红了。”
周阿敏打开转发的邮件,印入眼帘的是一片赤色。
啊!要死!!!
“杜律师,”就在周阿敏捶胸顿足只是,律所前台的小姐姐亲自跑了过来,“俞白雯在会客室等您。”
杜秋怀点点头。
“正主终于来了?可我协议还没改好?”
“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杜秋怀阖上电脑,“八成是要跟我坦白昨天上热搜的事。”
杜秋怀和周阿敏去往会客室,走廊上的人明显比平时多,大家有意无意,故作镇定地向会客室瞄去。
这是怀诚事务所接到的第一个明星相关的委托。
“工作太闲了?晚上加个案例分析会?”杜秋怀朝着那些个偷看的人说了句,走廊瞬间就宽敞了。
杜秋怀走进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什么说是女孩呢,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是真的非常年轻,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多岁还生了一个孩子的女人。
俞白雯网上评价很极端,喜欢她的把她夸上天,不喜欢她的又把她贬的一文不值。无数人诅咒她赶紧糊掉,但从童星出道到现在二十多年,她一直屹立不倒,稳居一线。
俞白雯今天穿了很低调的黑色风衣,画了一点淡妆,唯一突出的是一点红唇,配着黑色的长发,显得更加高傲。
她比电视上的形象更消瘦,但高傲却没什么两样。
俞白雯见两人进来,递给了杜秋怀一份文件,示意他们签字。
是一份保密协议。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客户要求不准泄露谈话内容也很正常。
杜秋怀扫了一眼就签了。签完却发现协议后面还有一份协议。
是一份关于甲方委托乙方在怀诚律师事务所工作一周的协议,甲方杜秋怀,乙方俞白雯。
“什么意思?”杜秋怀撂下笔,看向俞白雯。
“接到了个新剧,是个女律师的角色,想在这里体验生活”,俞白雯微微一笑,原本眼神里的冷漠变成了玩味。
“我拒绝。”杜秋怀把协议推开,翘起了二郎腿。
“给我个理由。”俞白雯盯着他,撩了撩头发。
“您太耀眼了,放在这里严重影响我们工作。”
“呵,杜律师不就没被影响吗,是他们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源头在他们。”
杜秋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敲敲桌子:“俞小姐,我以为您今天是来谈您和邵东研先生的离婚案子的。”
“没什么好谈的,杜律师是专业人,我相信你。”
“那昨天出轨的热搜又是怎么回事?”
“新戏炒作吧,要么就是邵东研搞的想给我施压,我没看。”
“俞小姐,您一直都是这种慢性子吗?您是要打离婚的人,婚内出轨很可能被对方抓住当把柄。”杜秋怀简直要被逗笑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不在乎,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我得不到的,孩子,钱,我都要拿到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谈不拢就不谈,大不了就法庭上见。”
杜秋怀这几年脾气好了很多,耐心多了很多,即使遇到这样的大爷,也能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那出轨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你觉得我会看上比我小十岁的小弟弟?”
“好的俞小姐,”最后确认完杜秋怀站起来,估摸着俞白雯没什么要谈的了,“但我也建议您在年底之前办完,明年民法典生效,有了离婚冷静期,我怕多生麻烦。”
“来律所工作的事,”杜秋怀看了一眼周阿敏,“您跟着这位周律师吧,正好看看我们这些底层法律民工。”
如果只是美艳和高傲,俞白雯绝对火不到现在,她演技绝佳,演什么像什么,简直像一个躯壳了住了很多灵魂,又十分敬业,每次开机之前都要去真实体验。
她就是剧里的角色,剧里的角色就是她。
所以,即便是脾气不好,又爱耍大牌,也有导演挣着抢她,就在网友欢呼她复出无望,只能当个全职太太之时,她又回来了。
“好。”
杜秋怀随便给她找了个不起眼的工位就准备回去处理别的事情,临末了还不忘体醒周阿敏多给“新人”交代点工作,周阿敏颤颤巍巍地答应下,却觉得无比惶恐,得罪那个大佬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杜秋怀还没等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前台熙熙攘攘炸开了锅。
难不成粉丝知道俞白雯来事务所了?
杜秋怀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俞白雯藏起来。
但他很快发现事情是冲着他来的。
昨天在华庭酒店里杜秋怀和金经理的话被张雪梅听到了,张雪梅走投无路,决定请一位律师来给自己死去的儿子找回公道。
在临近圣诞的晚上,她疯狂打听A市最好的律师,她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真相弄个明白。
雪花纷纷扬扬,笼罩着整个大地。
有人向她推荐去申请法律援助,但不知道能不能符合要求,而且律师可能也没有那么上心。
也有人劝她相信警察,那只是个意外而已。
最后有人向她推荐了怀诚事务所的杜律师。
“去找这个人倒可能有一线希望,听说这个律师很有手段,只要有钱,死刑也能给你无罪释放。”
“但听说他很贵。”
怎么办呢?害怕吗?
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怎么会这么陌生呢。
不活了,还是再试一次?
第二天,张雪梅取出了她所有的积蓄——三万块钱——这原本是攒着给儿子上学的钱。
她的儿子聪明好学,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她相信三年后儿子一定能考上好的大学,然后摆脱现在的生活。
一切都不可能了。
一切都化作了尘埃。
她走进了怀诚律师,事务所装潢一新,前台后面的办公区全部采用玻璃墙,过道里的人穿着高档西服来来往往。
这些光鲜亮丽场景,就像她每天路过的,有着玻璃橱窗的奢侈品店。
如果儿子还活着,他以后也会在这么好的公司上班。
也会像这些人一样光鲜亮丽。
可他永远睡着了,在那条寒冷的河里,在哪个冻人的冬天。
杜秋怀赶过来的时候张雪梅已经坐在了地上,大有他人不来就不走的气势。
“我是杜秋怀,你找我什么事情?”杜秋怀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张雪梅。
杜秋怀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他对陌生人很冷淡。
“杜律师,我有钱,求求你了,帮帮我,我儿子是被杀的,那不是意外,他肯定是被人推下水的,他那么乖,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杜律师,帮帮我吧……”
张雪梅抱着杜秋怀的裤腿,几乎已经泣不成声。那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其实杜秋怀昨天就认出她来了。
杜秋怀有每天看新闻的习惯,认人极准,几乎过目不忘,电视台前几天就报道过张雪梅的事件。
四个少年在河边玩耍,一个少年失足跌落水中,另外的少年下水搭救,失足的少年被救下来之后却发现少了一人,而少的那一人正是张雪梅的儿子——杨阜晨。
案件虽然稍有疑惑,但很快就被警方确定为了意外事件,并且市政府将杨阜晨追认为见义勇为好少年,副区长亲自去张雪梅家里慰问,还带去了慰问金。
这原本是一个确认无疑的事情。
可张雪梅不相信这是事实的真相,她觉得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凶杀,而凶手,就是杨阜晨在一起玩耍的伙伴。
“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打不了,你去拜托别的律师吧。”杜秋怀回绝的毫无余地,在他看来,这只是这个女人的最后一丝执念罢了,已经确认是意外了,根本没有在去起诉别人的理由,法院更不会受理。
“杜律师,他们说只有你能做到,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可以去借。”
杜秋怀准备离开,张雪梅抱住了他的腿,女人几乎要跪下来求他。
“一百万,”杜秋怀想让张雪梅死了这条心,便随便说了个数学,“你要出的起,我就帮你起诉他们,包赢。”
“一百万?”这位母亲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数字,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杜秋怀没看她,迈开她就走了出去。
今天的日程很满,他没有精力去管这些没踪影的事情。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了,最后只剩下周阿敏蹲在地上安慰这位母亲。
“律师都这么冷漠无情吗?”俞白雯靠在杜秋怀办公室的门上。
“演员都这么闲吗?”杜秋怀反问。
他没理俞白雯,径直走进办公室。
“呵,大律师脾气可真大。”俞白雯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杜秋怀心情很不好。
他非常讨厌上演在眼前感人至深的亲情,这总能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是一股子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