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瑜,等会我需要主导一下现场。”
“没问题,我来配合。”
“纪老师,”杜秋怀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后来找到他了吗?”
“你刚刚说的那个小男孩,你后来找到他了吗?”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虽然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却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杜秋怀还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
安安静静写字,安安静静看书,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踩在雪上,就像从前无数次踩在雪上一般。
“还没有,他大概是太害羞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站出来,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他。”纪思瑜若有所思,然后笑着回答,
“走出第一步,总是不容易,”杜怀秋没看他,“你要相信,那个小孩,还在披荆斩棘来的路上。”
“我相信他。”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找到了高一十五班。
实验中学非常大,分为两个校区,高一一个校区,高二高三在一个校区,十五班在三楼,当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十五班的班主任接待了他们,但大概是高中老师实在繁忙,这位班主任把他们带到讲台上,说明了一下来意便回到了办公室。
正和他们的心意。
杜秋怀站在讲台上。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底下的学生黑压压的,倒是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站上法庭的情景。
这是一节自习课,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即便是教室里进来了两个大活人,也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即便是刚刚这个班的班主任介绍两人之时,也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气氛诡异的很不正常。
杜秋怀走到墙边,看这个班的公告栏,杨阜晨的名字赫然立在纸上——第一名。
随后他又开始找席斌的名字,最终在倒数十几名的位置上找到了。
果然,他俩是同班同学。
杜秋怀扫视了好几圈,却没能找到他。
纪思瑜那边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但依然很少有人抬起头,偶尔有人抬头瞄一眼,但却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纪思瑜记得自己上学那会儿,周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整个班的同学都开始东张西望,要来两个外校的奇奇怪怪的人,这个班不得炸开了锅。
而这群小孩,太过淡定,太过镇静。
纪思瑜默默自己打开了这个班的投影,插上了自己带的优盘。
杜秋怀眼看着纪思瑜要开始他的讲座了,便立马站回到讲台上。
“同学们,纪老师要和大家完成一个小游戏,需要一位同学上来配合一下,有哪位同学愿意上来?”杜怀秋模仿着老师们的口气问道。
果不其然,没有人理他。
“既然没有人自告奋勇,那请我们班的第一名站出来好吗?”
当然没有人站出来,杨阜晨已经没有机会站出来了。
但这个班里面却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反应,至少有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了。
“第一名的同学,是哪位?”杜秋怀继续逼问。
过了有将近两分钟,才有一个男孩站起来,“老师,前一段时间杨阜晨,也就是我们班的第一名,溺水死了,我是班长,我可以吗?”
“溺水?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的吗?”
班长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不是的,杨阜晨见义勇为,他是为了救落水的同学才溺水的。”班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杜秋怀可以非常清楚的感受到,这是一份赤裸裸的敌意,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很多年前,他也是用这个眼神去看向别人,看向敌人。
“被救的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吗,他来了吗?”
两人对话的同时,纪思瑜的PPT也已经准备完毕。
还是刚刚小礼堂的内容。
班长没有回答。
“怀秋,刚刚有一位同学去世,同学们心里一定也非常难过,不要步步紧逼。”纪思瑜也看出了这位班长的敌意,故意说到。
场面一度又开始僵持。
直到杜秋怀隐隐约约听到讲台下嘀嘀咕咕的声音。
——“死了正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你可以站起来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杜怀秋走到这人身边,说道。
这人刚刚还在写着作业,这话一听就是随口说的,声音也不大,但在这教室里却显得格外刺耳,不仅仅杜秋怀,坐在他周围的学生也听到了,十几道目光刺了过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站了起来。
“老师他随便说的,别听他的。”一边的班长却过来维护他。
“重复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杜秋怀就站在他身边,杜秋怀很高,并且年龄的差异压抑着旁边的学生。
这些学生平时不过见见老师和家长,基本上没接触过社会,杜秋怀再怎么说也被人骂过“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了,镇住中学生的这点气场他还是有的,再加上他声音突然高了一度,这小孩更是被吓了一跳。
“死了更好,班长少一个竞争对手。”站起来的学生,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
“郑林奇,你什么意思?”杜秋怀还没发问这位班长就已经着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心理阴暗牵扯上我什么意思?”
杜秋怀和纪思瑜两人静静看戏。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
“我怎么了?我和杨阜晨救席斌,我把席斌救上来了,杨阜晨水性不好,溺水了,就这么简单,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呵呵,那你为什么要转学?”
“转学是我的自由,我爱转哪转哪,你管得着吗?”
两人当着杜秋怀的面就吵了起来,仿佛是很久没有发泄的火山,瞬息间就迎来了火山爆发。
但杜秋怀差不多也理顺了思路,差不多推断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出来一下。”两个人已经停止了争吵,杜秋怀碰了一下名叫郑林奇的学生,示意他道走廊上去。
郑林奇很不情愿,但还是跟了过去。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杜秋怀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对着这位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学生说道,“我是林阜晨母亲的代理律师,我叫杜秋怀。”
“我希望你能够向我说实话,你的反映可能能够影响到整个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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