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呢？”纪思瑜依然十分耐心，语气极度柔和，随后又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杜秋怀，略有心虚，但还是说道，“我会为你保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秘密。”
“对不起，我不能说……但我没干过，是他自己跳下水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我们可以随便聊聊。”纪思瑜听得出他很紧张，并且处于对所有人都不信任的状态，“如果不想说这个，我们就聊点别的，别紧张，我是来帮助你的，我是跟你站在一边的。”
纪思瑜的语速很慢，但却字字有力，充满了一种信念感。
纪思瑜平时做咨询，更多时候就是跟人聊天，听人倾诉，他不是心理医生，不能开药，所以只是“聊”。
他引导宋浩轩倾诉，这小孩也是健谈外向的类型，可能也是真的压力太大了，说了一通平时有的没的的烦心事，但却丝字没提那天早上的事情。
当纪思瑜挂断电话话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没有任何有效信息，所有当事人都讳莫如深。
“先吃饭吧。”纪思瑜笑着向杜秋怀说道，“陪你忙了一上午，不打算请我吃个大餐？”
“好，等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接下来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是平等交易！为了我下期视频的播放量，值了！”
周阿敏从医院那会就一直在场，她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一电灯泡，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刚刚在医院大厅那是啥？
摸头杀？摸脸杀？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什么？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礼貌下车时，车子已经发动了。
“对了，我一直比较好奇，刚刚就想问你了，你刚刚在笔记本上记录的，是什么意思？”纪思瑜突然想到刚刚杜秋怀问话时记录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以为他会把谈话的重点记录下来，但并没有，他记下只是一些不搭的词语，甚至没有什么特定的含义。
“是我自己的一些判断，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过分相信当事人，所有人都会骗你，我们要找到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相。”
“所以你也觉得，那小孩并不是被杀，而是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纪思瑜用了个“也”字。
“我不能确定，但如果他是被杀的，那他一定是被气氛杀死的。”杜秋怀摇摇头，“气氛能杀人。”
他回忆了一番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
一个沉默的，充满猜忌的班级，一个狂躁的，将一切压在孩子身上的母亲。
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摇摇欲坠的亲情关系。
简直是大厦将倾。
“周阿敏，”杜秋怀突然问道后座上的周阿敏，“昨天交给你的录像看完了吗？”
“啊！已经看完了。”昨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杜秋怀发给了她自己车子被扎的监控，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她处理。
“师父，你的仇家真的是不少，前后有两拨人去搞你的车。”
“猜到了。”杜秋怀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市区的中午也这么拥堵。
“不如纪老师猜猜，会是哪两波人。那天其实你早就在哪里了吧，专门堵我。”
“哈哈，只不过是碰巧了而已，是我们太有缘分！”纪思瑜笑着敷衍过去，“不过如果让我猜的话，大概贴大字报的是本地的网友们，而扎轮胎的，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是有什么重大利益关系的人。”
“不错，网络上的键盘侠确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们不过做一些不需要成本的事情，满足一些所谓的正义感，但也到此为止了。”道路终于畅通了，杜秋怀打着方向盘转弯，开向了一家熟悉的餐馆。
“如果我没有猜错，”杜秋怀边找停车位边说道，“另一波人，应该是上个案子的那个吧，那个原告？”
“就是他们！我反复看了很多遍，”周阿敏说道，“是那个原告的吧儿子，手里拿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把车胎炸爆了，虽然那个人带着口罩，但师父你的停车影像很清楚，我看身形就是他，他跟咱们死磕了那么久，别说戴口罩，戴面具我都能认出来。”
杜秋怀听到这个答案并不吃惊，反而说道：“如果我是他，我会去扎自己律师的车胎，而不是对方律师的车胎。”
“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去扎人车胎！”纪思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还是不是中国优秀的法律人了？”
杜秋怀听到便笑了，他一边打开安全带，一边说道：“我不是共产主义优秀法律人，我是是沈诚律师门下的优秀走狗。”
“下车吧。”杜秋怀替纪思瑜打开车门，周阿敏也赶快从车里滚了出来。
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小餐馆，招牌上写着“惊鸿一面”，经营着各种面——拉面，炒面，米线，酸辣粉等等。
杜秋怀是这里的常客了，从他刚刚上班没怎么有钱时，就经常来这里吃饭，
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所以价格比市中心便宜很多，而且味道也十分不错。
“杜律师，说好的大餐呢？”纪思瑜打趣他，“用完别人就这么敷衍了吗！”
“你不是说做我自己就够了吗？”杜秋怀随便找了个靠窗户的位子，“这就是我自己。”
“突然想吃这家的面了，陪陪我可以吗？”杜秋怀边说边拿起了菜单。
纪思瑜倒不是真嫌弃，反而有些期待，不知道能被杜秋怀心心念念的面是什么味道。
现在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店里早已没有了什么客人，只有他们三个人，和远处的一家三口。
“我刚实习那会儿，一个月公工资只有三千多，扣去五险一金，连吃饭的钱都不够。”在等餐的时候，杜秋怀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沈律师跟您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就只有这么点？”周阿敏问道 。